“姑娘,姑娘!”綺羅睜開眼,卻看到少年時的程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她不是跟青兒回家了嗎?她隱於牌位之中,並沒有跟着青兒的怨氣去看程府的大門,對她來說沒有意義,她已經無怨了,悔不悔的,真不好說,可是爲什麼她又看到了程安。
“姑娘,你怎麼樣?”程安急了,好好的上山打獵,結果遇到一個姑娘昏倒在這兒。結果,現在這個姑娘,竟然會傻傻的看着自己,就像沒聽到他的叫聲。
“二爺,要不請個大夫來看看吧?”年輕版的程槐牽着馬站在邊上。年輕時比中年時的他,顯得更憨厚。
綺羅避開了程安的手,掙扎的坐下,側身從懷中拿一丸藥出來,默默的放入了嘴中,咀嚼了一下,不禁皺了一下眉,這藥只是普通的解毒丸,不過她也吃得出來,這是父親當年的成品,不過父親是醫者,他一切以治病救人爲上,解毒不是他的專長,這還是因爲她喜歡試毒才做的。
和着自己的唾液,慢慢的吞了下去,坐了一會,她覺得好一些了,扶着邊上的樹站起來,拿起了邊上的小藥筐,準備離開回家。
“姑娘……”程安第一看到有人對他視而不見,真的,這姑娘真的除了第一眼,那眼裡滿是複雜的神色,有疑惑、有怨恨,最終是躲避。她側過身子,再沒有回過頭。
綺羅記得這個地方,她和程安第一次相見之所,她怎麼會回到這兒了,會見到年輕版的程安?她腦子一團亂,此時,她有一點很明確,就是她不想見他,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的牽扯。把藥筐背好,尋着下山的道路。
“姑娘!”程安又叫了一聲,這姑娘耳朵不是有問題吧?
綺羅還是當沒聽見,拖着沉沉的步子,慢慢的按記憶的小路下山回城。
程安盯着綺羅的背影,現在他覺得這姑娘只怕真的是聽不見吧?這麼會不會太危險?趕忙跟在他的後面,陪着她回城。
綺羅是有些亂的,但是走到城門口時,她定定的站住了。擡頭看着城門,這是老城牆,這城牆在萬吉十年時,因爲一場意外的雷電,城樓的一角被雷劈掉了。而那一年,太上皇駕崩,臣民們說那是上天示警。後來雖然經過修補,但還是留下永遠的印記。
她每年陪婆婆程老太君出關,然後婆婆每一次出關之前,都會在這兒停一下,看着城牆,什麼話也沒說。每次歸來,她也會在這兒停一下,打開車窗,去看城牆。綺羅不知道婆婆爲什麼喜歡看城牆,不過她也習慣了,每每到了這兒,就會停下腳步,擡頭看看。所以城牆的每一點變化,她都很清楚。
而此時,綺羅無比確定的看到,城牆是完整的。難道她真的回到她和程安初相見的時候嗎?那麼爹孃還在!想到這兒,綺羅心裡涌出一股熱流,拼命的剋制着眼中的酸澀,急急向家奔去。
程安看她突然狂奔起來,嚇了一跳,趕忙跟上。又不敢跟太近,被人說成登徒子就不好了。但又不敢遠了,生怕丟了,把後面的程槐都弄得滿頭大汗,好好的有馬不騎,跟着大姑娘亂跑,真的有什麼事,老爺、夫人還不得怪他沒跟好爺?
綺羅跑回家,家裡的醫館門口還是熙熙嚷嚷的,父母都在忙着,小夥計看到她,叫了一聲,“綺娘,你回來了。”
永安朝對男子會尊稱爲一聲‘郎’,對女子會在名字後面加個‘娘’。綺羅是閨名,除了父母之外,旁人是不會叫的。而親近的邊上人與鄰居會她叫一聲‘綺娘’,不過後來婚後,程安叫她‘羅兒’,她叫程安‘二郎’。此時,綺羅無比確定,她真的回到了十六歲。
“綺羅,怎麼站在外頭?”綺羅娘段大娘終於看到了她了,招呼了她一聲。
“沒事,娘,我來吧!”綺羅壓抑住自己的慌亂,把藥筐放到後院裡,趕緊出來幫忙。
走上櫃,接過娘手上的藥方,開始給人抓藥,十八年在程家的小藥房裡,她閉着眼也能把藥抓齊。瞟一眼藥方,就知道抓藥的是什麼病,拿了包藥的牛皮紙,直接轉頭對着藥櫃牆。也不用稱,她的手勢很準,不一會兒,就一包。
“綺孃的手勢越來越好了,看來盡得段大夫的真傳了。”一個鄰居大娘說道。
“就是不愛說話。”段大娘笑了笑,“我們永安朝女子也可騎馬打仗,本就不該這麼靦腆的。也不知道怎麼,就被她爹爹管成這樣?”
“照我說,綺娘這樣就挺好。安安穩穩的,多好。”鄰居大娘笑道。
“您的藥。”綺羅包好藥遞給了那位,看下一張藥方。對母親的話當沒看見、沒聽見。
曾經的這樣的話,她也是當沒聽見,但心裡卻很煩,覺得母親跟不相干的人說這些做什麼。而此時,她卻不能想這些,腦子一團亂,爲什麼好好的回到萬吉元年?
程安靜靜的在外面看着,沒想到這姑娘不是聾子,也不是啞巴,她只是不愛說話罷了。看她在櫃上,她一會揹着衆人在滿滿一面牆上的小藥屜上飛速的抓藥,手若彩碟一般在藥屜裡飛舞,就好像她的手上長了眼睛一般;一會面對他們,用細細的麻繩把藥方與藥系成一串藥包,遞給病人,高高的櫃檯看不到她裙襬的飛舞,但是在程安看來,這簡直就是一出完美的舞蹈。
“真好看。”程安喃喃自語。
“二爺,咱們回去吧?”程槐真不知道少爺在想什麼,好好的獵也不打了,跟着這個姑娘亂跑,現在還站在大街上看人抓藥,不是有病嗎?不過他此時倒是覺得這姑娘雖然不說話,但手腳真是利索,看看剛剛還昏過,現在跟沒事人一般,這利索勁真沒得說。
“回去?”程安愣了一下,想想看,是該回去了。回頭戀戀不捨的看看那個還在抓藥的女子,她好像跟剛剛一樣失了神,可是她會抓藥。真是很怪!他拒絕承認,她真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