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的趙家村瀰漫着溫馨寧靜,來往的大多是趕回家吃晚飯的村民,見到趙姌帶着幾個孩子,紛紛笑着打招呼。
“姌姐姐,我聽娘說你以後要當神仙,可以在天上飛,是不是的?”天真的狗兒仰着頭,用漆黑明亮的眼珠盯着蘇泠。
蘇泠摸了摸他的頭頂,“姐姐只是修仙者,可不是神仙,天上飛,以後也許可以,但現在可不行。”
狗兒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失望。看模樣似乎很想蘇泠帶着他去天上飛一圈,蘇泠揉了揉他的頭頂,笑說,“以後姐姐會飛了,帶着鐵蛋兒,狗兒,大丫一起飛上天好不好?”
蘇泠的話音落地,狗兒不再失望,而是用亮晶晶的眼珠看着蘇泠,“好,姐姐一定要帶狗兒飛到天上去。”
大丫也道:“姌姐姐,我也想當神仙,要怎麼才能當神仙?”
幾個小娃娃童言無忌,隨口說着,只有鐵蛋兒還不太會說話,吐着口水泡泡,但帶着幾個娃娃,在這個寧靜的小村莊走上一圈,蘇泠的心竟奇異地平復下來,很寧靜,很幸福的感覺。
走進村子裡的商鋪,鐵蛋兒最先朝糖果伸手,蘇泠指了指櫃子裡裝着的糖果,問幾個孩子:“要這個嗎?”
狗兒和大丫明顯想要,但卻沒有點頭。
兩個孩子顯然被張嬸教養得極好,懂分寸守禮儀,讓蘇泠更加喜歡,於是也不等幾個孩子開口,便每樣糖果給賣了三份。
三個孩子把糖果拿到手後,高興得連往嘴裡塞。
蘇泠見後,趕忙制止,“慢點吃……別噎着了。”
帶着三孩子走出商鋪的時候,便聽到門口有幾個老婆子坐在一起閒嗑嘴:
“我聽我家那口子說了,趙家那個天才被清華宮的高人收作了徒弟。”
“可不是,我也聽說了,這件事這兩日在趙家村可是傳開了,聽說還是被清華宮修爲最高的天合道人收到了門下。”
“我聽我家那口子說,趙芸要是在華清宮修煉有爲,趙家說不定還能封侯拜相。”
蘇泠抱着鐵蛋兒,帶着狗兒,大丫慢慢地走過幾人身邊,華清宮她是知道的,乃大衍王朝修仙宗派的始祖,據說門派裡祖師輩層有人飛昇成功過,而其他宗派裡,能有一兩位化元境就十分了得,但華清宮化元境長老弟子多達數十位,還有數位的大能存在。
前次在空間裡,木延清也說過了,自己若不拜入宗門,恐怕路很難走。趙芸所去的華清宮雖然乃大衍第一宗派,卻不是蘇泠的好去處,那她該去哪裡呢?
想到此,突然頭一揚,往青雲上望去。
那裡雲蒸霞蔚,青山若隱若現,蘇泠不止一次揣測過山中是否真有神仙般的人物,着霓裳,御風行……
自她得到趙重謹的筆記後,便對這些所謂的修仙宗派有了進一步的認識,華清宮不提,青雲山中的無極派恰好符合木延清所說的條件。
既不出挑,也非風雨飄搖,在青雲山中穩立數百年,成千上萬的內外門弟子。
蘇泠正在出神,卻聽狗兒喊道:“姌姐姐,姌姐姐……”
蘇泠這纔回過神來,發覺自己聽着幾個婆子聊天竟然出了神,站在商鋪門前沒動,臉色一紅,趕緊牽着幾個孩子往家趕去……
日子如水一般晃過,蘇泠整日琢磨着要如何拜入無極派,而自己拜入了無極派,柳氏一個人又怎麼辦?
這個問題顯然難住了她,始終沒想出個好的解決方法。
卻在她發愁的時候,八月十五中秋轉眼即到……
蘇泠沒想這個修仙國度,竟然還會有中秋節,寓意卻是與前世一樣,家中老小,這一日不管多忙,都會回家團聚,一起過個節。
早早的,蘇泠就被柳氏拉了去,試了試她給做的新衣。
蘇泠換上藕荷色藤紋軟煙羅裙,整個人似乎換了個模樣。自從她得以靈泉之功脫胎換骨之後,皮膚白皙瑩潤,精緻的五官便也顯露出來,只是身上的衣服有了些年數,雖然都是柳氏曾經捨不得穿的衣服,省給蘇泠的,但是穿了幾年,再好看的衣服,也沒了原本的色澤,如今家裡終於不再緊巴巴地過日子,柳氏纔想着給蘇泠做件新衣。
只是這新衣一上身,就連柳氏也驚呆了。
蘇泠美美地在銅鏡前轉了一圈,雖然看不太仔細銅鏡中自己的模樣,但只看裙子的做工款式,便知道穿到身上醜不了。
柳氏也給自己做了一身湖綠彈墨並蹄蓮妝花緞的裙子,母女倆穿上身,就像兩姐妹。蘇泠笑嘻嘻地跟柳氏笑鬧了片刻,這才提了年節的節禮往趙家去……
這是蘇泠第一次走進趙家大門,原本以爲只存在於想象中,且可能永遠不會踏入的大門,此時正朝兩邊敞開着,硃紅的油漆,燙金的匾額,讓這一座府邸在趙家村這樣鄉風濃郁的地方多了幾分莊嚴肅穆。
門房的老伯見了柳氏,上前來打了個千兒,“三夫人回來了,老奴給三夫人問安。”
柳氏笑着從袖口裡摸出一個紅包,遞給門房,“劉伯,好久不見,您老身體可還好?”
劉伯一直對這位脾氣十分好的三夫人心有好感,聞言連忙笑着點頭,“老奴身子還好,這是三小姐吧?都這麼大了!”
劉伯接過紅包,目光轉到蘇泠身上,似一下子沒認出來,可還是詢問出聲。
蘇泠從柳氏身邊站出來,微笑着對劉伯點了點頭,“劉伯好……”
“好好好……”
和門房打過招呼,蘇泠和柳氏進了門,一路上,這樣的事情又發生了幾次,蘇泠便知道柳氏在趙家其實人緣很不錯的,且對待這些家僕十分上心。
趙家的院落有點像老北京的四合院,至於有幾進的院落,蘇泠不可知,但統觀趙家人口,想必至少也有三進以上的院落。
沿着抄手遊廊往前走,院子裡夏花開得正燦,很快,柳氏和蘇泠便被領進了正堂,正堂裡已經坐了不少人,衆人見到兩人出現,神色各異……
蘇泠目光平靜掃過衆人,而這時,趙家家主趙重天見兩人果真來了,國字臉上露出笑容,硬朗的線條都變得柔和了,“弟妹,姌兒你們來了,快進來坐。”說着便讓他媳婦陳氏來招呼。
陳氏對他們母女的態度十分好,蘇泠和柳氏在陳氏帶領下,坐在了離她很近的地方,而蘇泠這時也瞧見了張氏,她正坐在不遠的地方緊緊地盯着兩人。
蘇泠隨意一瞥,便轉開了視線,耳邊聽着陳氏說話,與柳氏一齊應答着,目光卻不經意地在房中游走。
正堂裡應該全是趙家嫡系族人,此時分左右兩列而坐,趙重天居首,另一個位置則是趙家二伯——趙芸,趙盈的父親趙重義,斂容坐着,面色不驚不喜,只端着一杯茶,手握着蓋子輕輕地一劃一劃,似在想事情。
而趙家那位天才,就坐在蘇泠對面,此時一雙妙目正盯着蘇泠,沒有明顯的喜怒,也沒有因爲蘇泠外貌的變化而露出任何訝色。
她沒有表情,可她妹妹卻沉不住氣,自蘇泠進門起,趙盈一雙眼除了驚訝便是惱怒,驚訝的是蘇泠怎麼變美了?而惱怒……是不需要理由的!
蘇泠與她本來沒什麼深仇大恨,即便有,也該是蘇泠記恨她,畢竟兩次見面,都沒有給蘇泠留下什麼太美好的印象。
關於自己容貌的變化,蘇泠並沒有掩飾或者擔憂,畢竟修仙屆能改變容貌的東西太多,況且她和柳氏與趙家來往本就不多,加上她怯弱慣了,諸人對她以前的模樣恐怕印象很淡薄,況且她覺得該令人驚訝的並非是自己的容貌,而是她不打算僞裝的性格。
趙盈的目光,蘇泠選擇完全無視,繼續打量其他人,她發現年輕一輩中,坐在趙芸之前的便只有一人,還是個少年,看模樣應該只有十六七歲,可是神色十分淡然,淡然中帶着幾分溫和,見蘇泠瞧去,還對着蘇泠微微一笑。
出於禮貌,蘇泠也回以一笑,而她此時也大致猜出了此人是誰。
來之前,她旁敲側擊地從柳氏口中問出了家裡各人的一些情況,免得自己這個穿越人士穿幫,看到此人,她便想到了他的身份,他該是趙家家主趙重天唯一的兒子趙燁。
就在這時,一旁沒吭聲的張氏終於忍不住了,轉過頭對着趙重天道:“大哥,趙姌這丫頭有寶貝卻藏着掖着不讓家裡人知道,這起的什麼心?”
蘇泠心中的火一下子就躥了起來,先前,她可以當張氏不存在,可是這張氏實在是不知進退!
就當蘇泠要發作之時,趙重天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張氏,“姌兒有什麼寶貝?不過是老三省着的培元丹讓她修爲有了提升。”
張氏沒想到家主會爲蘇泠說話,當即臉色一板,“話不能這麼說,她怎麼說也是趙家人,三哥不管留下什麼,那也都是趙家的,怎麼能讓她獨自享了呢?”在張氏心中,可不相信蘇泠只有幾顆丹丸,她從柳氏那裡搶去的水壺,連當家的都說是難得的好東西,可這話她怎麼好說出來,說出來不打了自己的臉?
趙重天還待再說,蘇泠卻冷冷一笑,“四嬸,上次我說過的話你似乎沒記住!既如此,我便跟大家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泠說完也不瞧張氏臉色,便對衆人道:“四嬸前些日子趁我不在,從我娘手中搶了我在青雲山中尋回來的靈泉水,四嬸覺得是個寶貝,便悄悄去了我家翻箱倒櫃的找,結果東西沒找到,被我趕了出來,便想趁我再次回到趙家,以此事爲由頭,讓大伯你與我再起嫌隙,要麼我交出寶貝,要麼我永遠不回趙家,這樣對四嬸都好,你說對不對?”
蘇泠一席話,讓張氏一噎,可是面色一轉,卻死咬道:“胡說八道,我說出來,全是爲了趙家好,而且我也沒拿你什麼東西,”說道這裡,聲音也不自覺小了兩分,但是她眼珠飛快轉動,很快找到了好理由,立馬擡頭氣勢陡然一仰,“你只是個五行廢體,要真是有寶貝,應該貢獻出來,讓家族裡資質好的子弟提升功力,這樣家族地位提升了,你也纔有更多的好處。”
聽着張氏冠冕堂皇的理由,蘇泠突而冷冷一笑,“是嗎?你口口聲聲爲了趙家好,可你真的是爲了趙家好嗎?”說罷,話頭一轉,面向趙重天,“大伯,我沒有什麼寶貝,我不過是吃了爹爹留下的丸藥,勤勤懇懇地修煉,這話我之前也說過,我現在再說一遍,大伯若是信便信,不信……我大可不再踏入趙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