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踩着雨水,“噠噠噠”地往樹林裡跑去,直跑到一顆枝葉茂密的大樹下,蘇泠才停下腳步,轉頭對洛風道:“我們就在這裡避一避吧。”
洛風笑着回答“好”,蘇泠不知道爲什麼失憶後的洛風會與此前截然不同,但她很喜歡他現在毫無心機的笑容,純淨的眼眸。
蘇泠這才注意到自己還抓着他的衣袖,趕緊鬆了手,靠着大樹緩緩坐下。洛風也走過來,挨着她坐下。
兩人都沒有出聲,只有輕微的呼吸聲和着雨聲,十分和諧寧靜。
雨水順着樹葉滑落下來,滴滴答答,偶爾會落到兩人頭上、身上,但比起在原野上站着淋還是好了許多。
洛風雖然愛笑了,但話卻不多,蘇泠不吭聲轉向一旁,他也不會主動說話。
這場雨下得並不久,很快從葉片上滴落的雨水越來越少,四周的天色也放晴,空氣裡滿是泥土雨水的清新氣味。
蘇泠站起身來,對洛風道:“趕緊用你的靈力把衣服烘乾。”說着就開始調動靈氣烘乾衣服,以她現在的修爲還無法以靈氣抵禦風霜雨雪,但烘乾衣服還是行的。
可是待她衣服乾透後,轉頭一看,洛風還一身溼衣站在身後,見她看過來,皺了皺好看的眉道:“我不會……”
“你連這個也忘了?”蘇泠望着他說道。
他點了點頭,不說話。
“好吧……我幫你!”說着緩緩走過去,緩緩把靈氣渡過去,她想起此前自己使用靈力時的那層阻礙,洛風想必也會受到影響,不過看他如今的模樣,就算不受影響,他也無法使用。
蘇泠幫他烘乾的衣服後,便想要進空間詢問一下木延清這裡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當他避開洛風,想進空間時,卻發現自己無法進去,這一下叫她驚訝又惶恐,以前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進入不了空間。
而空間始終是她最後一張保護傘,即便是各種危機面前,她也從未害怕過,因爲她知道寶釵會護着她,她有空間可以躲避一切,可是眼下,空間進不了,這個地方又找不到出路,她的臉色漸漸變得有些難看。
此時雖然雨過天晴,但掛在空中的夕陽卻一點點西落下去,天色再次昏暗起來。她緩緩從一顆大樹後走出來,一聲不吭地坐到洛風旁邊。
洛風見她不笑也不看自己,小心翼翼地推了她一下,“不怕的,我會保護你。”
他以爲她是害怕這裡的環境,蘇泠有些好笑,但還是轉頭道:“嗯,我不怕!”
蘇泠知道自己跌進岩漿漩渦裡來到的這個地方一定不尋常,可是這裡的自然景象與外界一般無二,讓她許多次都錯覺的以爲自己樹林中,原野裡,聽着樹葉裡沙沙的水滴聲,看着那碩大而明亮的月。
此時她和洛風坐在樹幹上,兩人都靜靜地擡頭看月。
一時間,心緒竟有些起伏。難怪古人喜歡對月思人,這樣漆黑的夜,這樣明亮的月,彷彿給旅人照明的一盞燈,會讓人不知不覺的放下疲憊,產生依眷。
讓她也不知不覺想到了孤兒院裡的媽媽,還有自己的朋友們,雖然沒有親人可以思念,但卻有她成長的記憶在那個時空。
她踏上修仙一途,不止是爲了自己在異界能有自保之力,更是爲了尋找到回去的路,可是這條路並不好走,短短一年多時間,她幾次歷經險境,若非有寶釵在,她恐怕早成了異時空一縷幽魂。
旁邊的洛風也格外安靜,蘇泠側過頭,恰好看到他仰望着明月,英挺的鼻樑,深邃的輪廓在忽明忽暗的光線裡,籠上了一層神秘的光輝。
“你什麼都忘記了嗎?”蘇泠雙手撐着樹幹,突然開口問道。
洛風聞聲轉過頭來,“還能記得一些東西。”
“哦,記得什麼?”蘇泠晃盪着腿腳,她原本猜測洛風是受了這裡環境的影響,不能使用法術,記憶也跟着消失,可是眼下卻聽到他竟然還記得一些,不由好奇問道。
“我記得我娘喜歡抱着我在院子裡唱歌,那時候天上的月亮也是這麼亮這麼圓。”洛風笑指着頭頂的月亮說道。
“那應該是很小時候的事情了,”蘇泠沒想到讓他忘記了所有還記得的竟然是她娘抱着他唱歌看月亮。
他“嗯”了一聲,“那時候我很小,只有這麼點……”說着比劃了一下,“我娘唱歌很好聽,聽着聽着我就會睡着。”
“是嗎?你還記得怎麼唱的嗎?唱給我聽聽吧。”洛風的聲音很好聽,所以她想聽聽他唱歌怎麼樣,反正長夜漫漫,兩個無所事事的人只能閒聊來打發時間。
洛風笑着看她一眼,然後輕輕哼唱起來,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俚曲,曲調十分輕柔,經他的嗓子哼唱出來,有種別樣的問道。
蘇泠閉了眼睛,嘴角微翹,在樹幹上晃動着雙腿傾聽着他的歌聲。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的歌聲緩緩停止,蘇泠自穿越後,還從未想眼下這般放鬆過,更沒有與誰這般賞月吟風過。
“你唱得真不錯,比我們那裡的歌星還唱得好聽。”
“歌星?”
“嗯,就是唱歌唱得很好聽的人。”蘇泠笑眯眯的解釋道。
他也笑起來,笑容在忽明忽暗的夜色裡仿若迷醉人心的酒,蘇泠不由呼吸一窒轉開了視線。
“你呢,想你娘嗎?”洛風終於主動問了一句話。
可是這句話問過之後,蘇泠臉色卻僵了僵,片刻後又無所謂地笑起來,“我是孤兒,從小就沒見過爹孃。”
“對不起……”洛風輕聲說了句。
蘇泠笑得更加燦爛幾分,“有什麼對不起的,又不是你的錯!況且我活到現在也活得挺好的,我也從來不怪他們。”說到這裡頓了頓,又擡頭看向天上的月,“不過我還真有些想家了,那裡雖然也會有勾心鬥角,人情冷漠,但這裡卻更殘酷,殘酷得讓人隨時會丟了性命,其實我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若是可以,我希望平平凡凡,開開心心過一生,”她似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
“你們那裡是哪裡?”洛風皺了皺問道。
“我也不知道,”她笑着回答,並不看洛風,晃動着雙腿,指着天上的月,“反正也是在同一輪明月下,不知道是幾百年後,還是存在於同一時間的另一個時空。”
洛風顯然沒聽懂,疑惑的目光盯着她,蘇泠咧嘴一笑,她本來只是爲了找個人傾述一下,在這個地方,她有太多的秘密,即便是唐諾,即便是柳氏,她的立場都不允許她說出實話。但這些事情壓在她心裡,久而久之,卻越來越重。
這一下傾倒出來,卻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她輕輕一歪,靠在旁邊的樹幹上,“我有些困了,想睡一覺。”
“好,你睡吧。”
蘇泠閉着眼,輕輕“嗯”了一聲,也許是這兩日經歷太多,眼下她不修煉,卻困得緊,鼻音纔剛消失,她的呼吸便漸漸均勻起來。
待她睡熟之後,洛風輕輕地脫了自己的外套給她搭在身上。
可是她睡得極不安穩,幾次差點掉下去,都是洛風把她扶了回來,最後爲免她不小心掉下去,他乾脆把她摟過來,靠在自己肩頭上。
若是其他人如此做,興許會覺得彆扭,可是他的臉上並沒有男女之防,好似純粹擔心她掉下去而爲之。
這一夜,蘇泠覺得十分溫暖,也睡得十分香甜。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乾爽的草地上,陽光明媚地照耀大地。而洛風也躺在不遠的地方,安靜地睡着,俊逸的五官舒展,顯然睡得也十分好。
就在這時,她肚子“咕隆”了聲,一夜沒吃東西,她身上從來也只帶丹藥不帶吃的,眼下她還未辟穀,仍舊食着人間煙火,所以這會兒餓得前胸貼後背。
她趕緊站起來,眼睛四處搜尋,想找點什麼東西來果腹。雖然她猜測這個地方其實是幻境,但眼下她實在不想餓死,所以想嘗試一下找找有沒有獵物,若有的話看看煮了吃下去,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她先是到河邊洗漱了一番,發現清澈的河水裡有魚兒在遊弋,她一喜之下挽了褲腿,捲了袖子就往水裡走去。
昨夜樹林裡沒發現野獸,便想着忍一忍,今日再找出路算了,可是早上起來實在太餓,且看在這個地方,短時間似乎也出不去。
她輕輕地走過去,並沒有使用法術,也實在沒有實用的法術可以捉魚,她會的法術實在很少,於是乾脆做個凡人,用雙手去捉。
但那些魚兒太過狡猾,身體又十分滑溜,好容易摸到了它的身體,又立馬從手掌心滑走。還弄得她滿身滿臉的水。
不過忙活一番下來,她還是有些收穫,捉到了兩條魚,這些魚通體雪白,全部只有手掌長短,兩條魚想餵飽他們兩人肯定是不行的,但是眼下她實在餓得慌,還是先吃點東西,有了力氣再繼續捉魚。
把兩條魚清洗乾淨後,便拾了些柴禾架起來,施展縱火術,慢慢地烤。
此時她渾身溼透,身上還有一股魚腥味,原本可以用靈氣烘乾衣物,但是她想着這幾日奔波還沒有好好洗過澡,這裡河水清澈,便動了洗漱一番的念頭,於是看了一眼烤魚,火不十分大,想來烤好還得費一些時間,於是便沿着河岸慢慢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