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禮的隊伍被浩浩蕩蕩地擡進了風府,也不走遠,就擱在院子裡,一字兒排開,讓門外的人都看得真真切切的,而擡聘禮來的人,都被香雲請去偏廳奉茶了,整個風府很忙,也很熱鬧。
“我們也進去吧?”見聲勢造得差不多了,張寧輕聲地對身邊的顧青蔓說。
顧青蔓一直都在含着微笑,點了點頭,提起裙襬在張寧的細心攙扶下準備進門,臨走之前她習慣性地掃了一眼喧鬧的人羣,突然,有一個白色的人影在自己面前一晃,她連忙定睛去看,只到一個頭戴拍着斗笠,白紗遮面的男人從人羣后面一晃而過,她再想去看時,那個男人已經混入了人羣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怎麼了?青蔓?”張寧見她失了神,連忙問道:“你看到誰了?”
“沒、沒有看到誰,可能是我花眼了吧?”顧青蔓揉了揉眼睛,那個男人,讓她再度想起了良宴,最近她變得越來越敏感了呢,有好幾次,都覺得穿白衣的人就是良宴,就連走在大街上,她也一直覺得有人跟在她的身後,很有可能就是他。
可能是因爲太過思念他的緣故吧。
“你一定是有些累了,吵了這麼半天,我送你進去休息一下吧。”張寧牽住了她的手,帶着她一起進屋。
顧青蔓沒有拒絕,做戲就要做足全套,他們要想讓禮賢知難而退,就要讓所有沐城的人都相信她要嫁給張寧了,這樣的話禮賢便再也沒有理由請媒婆來提親的道理了。
想到這裡,顧青蔓擡頭對着張寧溫柔地一笑,將自己的手主動覆在了他寬大的手背上。
雖然知道只是在作戲,不過,張寧卻被她這動人的一笑迷得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沒有站穩栽了個跟頭。
兩個人手挽着手兒正要進府的時候,只聽到一陣粗暴的聲音傳來,禮賢遠遠地趕過來了,手底下還帶了不少打手保鏢,他們氣勢洶洶的樣子,看熱鬧的人都紛紛地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來,讓他們很快便來到了顧青蔓和張寧的面前。
該來的始終還是會來的,顧青蔓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手裡捏着一隻素色的帕子,從從容容地看着有些氣急敗壞的禮賢,一點兒也不害怕,她身邊的張寧也一樣,似乎早有準備,不管對方有多兇狠,他卻一點也不害怕的樣子。
“你什麼意思?我昨天才說過要來向你提親,你今兒個便找了這麼個小白臉將聘禮擡進你們家了,存心是給我找難堪,對嗎?”禮賢站上臺階,雙手叉腰,惡狠狠地瞪着顧青蔓和張寧。
“禮老闆,您誤會了,昨日裡你走得有些急,我忘記告訴你了,我原本就是已經有了自己心上人了,我與張寧相識已有數月,覺得他人很好,他亦對我有心,我們早就訂了婚約要請媒婆來提親的,不然,他哪裡可能在短短的一夜之間,準備這麼多的聘禮?我又自動肯這麼爽快就收下他的聘禮呢?”顧青蔓笑眯眯地看着禮賢,和風細雨地
解釋着:“所以,禮老闆的好意,小女子是無福消受了。”
“你、你簡直是一派胡言,這分明就是託詞,我就不信,這小子能夠在這夕之間,準備這麼多的聘禮!”禮賢大步地走進院子裡去,一把便扯掉了一隻紅木箱子上的綢花,打開了箱子,露出裡面的聘禮,外頭的人也很想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都伸長了腦袋往裡瞧。
顧青蔓索性讓管家將十二隻箱子全部都打開,將裡面的寶貝都拿出來供人觀賞。
一件件精美的玉器、古董瓷器、金銀首飾,沒有哪一樣不是價值連城,也沒有哪一件拿出來不是花了衆人的眼兒。
“你看夠了麼,這些聘禮,你覺得夠不夠?”顧青蔓看着禮賢的臉由青變白,再由白變成豬肝一般的紅色。
這裡的每一件寶貝,都是少見的精品,任何一件拿出來做聘禮都已經綽綽有餘,何況是這麼多擺在一起,讓人不得不嘆,重要的是,這些東西,未必是有錢就能夠買得到的。
禮賢雖然也有些錢,不過,這樣的高規格的聘禮也是拿不出來的。
“哼,張寧不過就是個坐館看病的大夫,他哪裡有錢置辦這些聘禮?這分明就是你風府的寶貝,你拿出來給他充數用的。”禮賢氣急敗壞地吼着:“你這個女人,根本就是自己倒貼着也要嫁給這個小白臉。”
顧青蔓被他這樣羞辱,似乎一點兒也不生氣,她站在門口,看着禮賢從院子裡出來,知道他已經輸了,不過是不甘心而已,於是,慢條斯理地說:“你說對了,這的確就是風府的東西,但是,有一句話叫做——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只要我和張寧兩個人有感情,這些東西不過都是虛妄之物罷了,我並不在意,反正我缺的也不是金銀珠玉,而是一個真心愛我的人。”
“真心愛你的人,呵呵,真是笑話。”禮賢走近顧青蔓的身邊:“我聽說你的丈夫是春天的時候才意外身亡的,屍骨都沒有找得回來,你不僅僅不爲他守孝,纔不過幾個月的功夫,就已經另覓新歡了,還拱手將風府偌大的家業都便宜了外人,這件事情要是讓你九泉之下的亡夫知道,他一定會很傷心的吧?”
顧青蔓被戳中了痛處,心裡無比的難過,不過,她問心無愧,就算是九泉之下的良宴有靈,一定也會體諒她別無他法,只能用這一擡來擊退惡人。
“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一定不會傷心的,他雖然不在我身邊了,不過,也是希望我能夠過平常人的生活,希望我能夠幸福,難道我的後半生就應該悽悽慘慘地過日子嗎?”顧青蔓看着禮賢,一字一句說得一點兒也不含糊。
“哈哈哈——我可從來都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厚顏無恥的女人。”禮賢看了看衆人,大家也都在看着他,不由地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自己昨天才說了要娶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今天就敢來這一出讓他難堪,如果自己就這麼灰溜溜地走了,那麼他以後要怎麼在沐城
的街面上混呢?
“如果說我要娶你呢?”禮賢盯着顧青蔓。
顧青蔓毫不畏懼,挺直了身子,回望着他,聲音依舊是溫柔的,卻堅定銳利:“那我只能向禮老闆說一聲對不起了。”
禮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帶來的那些人便上前一步,十多個衣飾整齊的打手躍躍欲試地跳上了風府的臺階,似乎只等着禮賢的一聲令下。
顧青蔓和張寧怎麼可能沒有準備,張寧朝管家遞了個眼色,管家只是往院子裡看了一眼,便有人魚貫而出,一個個都是精壯的大漢,手裡持着剛剛擡聘禮進屋的扁擔,凶神惡煞的樣子,氣勢完全不輸給禮賢帶來的人。而風府的下人們聽說要打架,一個人都拿着木棍、鐵鍬,甚至板凳涌了出來,將內府的門口都擠得滿滿當當的。
“原來你們是早有準備啊!”禮賢冷笑了一聲,掃了一眼他們的人,看樣子這些人也絕非是等閒之輩,在人數上自己是絕對的佔了下風,若真是打起來,可能自己是佔不了上風的了,與其被打得灰頭土臉的離開,還不如識相一點。
顧青蔓笑得好像春日裡的花朵,明豔絢爛,一臉無辜的樣子:“禮老闆言重了,我們又怎麼會知道你會帶這麼多人來呢?只不過聘禮有些多,擡聘禮的這些人又都是風府碼頭上的人,一個個年輕氣盛,哪裡見過禮老闆這樣的陣仗呢,如果有什麼得罪禮老闆的地方,還請您多多海涵。”
一邊的張寧倒也機靈,見顧青蔓這麼說,連忙假意喝斥了身後的那羣人:“你們這是做什麼,禮老闆今日只是帶人來賀喜的,又不是來打架,你們快點將手裡的東西放下。”
這下子,也算是給了禮賢一個臺階下了,他衝着顧青蔓和張寧拱了拱手:“我的確是來賀喜的,祝賀兩位白頭偕老。”
說罷,他冷着一張臉,灰溜溜地帶着那羣打手便急衝衝地離開了。
顧青蔓和張寧看着他們離去,這才鬆了一口氣,不過,看熱鬧的人羣還在,不得不把戲演完,張寧衝大家恭恭敬敬地一揖:“謝謝諸位相鄰,各位請回吧!”
熱鬧已經看完了,衆人也只好道一聲恭喜,然後三三兩兩地散去了,張寧挽着顧青蔓的手,陪着她一起走進了風府,管家也招呼着大家趕緊進去喝茶,然後將大門緊緊地着了起來,只留下門紅色的地毯和剛剛放鞭炮留下的紅色紙屑,召示着風府最近將有大喜。
人羣裡,那個白色的身影隨着大家的腳步,一步步地離開了風府的大門,看着那扇緊閉的大門,他的心情卻是無比複雜的。
她如今已經重新找到了自己的良人,真不知道應不應該替她開心,誠如她自己所說的,難道自己真的希望她悽悽慘慘地過一輩子嗎?
寧可她是快樂的吧,自己已經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也沒有辦法親自去守護她,難道也不希望有另一個男人,牽她的手,陪她一起走完今後的人生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