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不會堵得嚴絲合縫，因此他又刨取道口附近的苔蘚填充縫隙。
這活計，一個人幹得太慢了。
賀靈川側頭，朝王福寶使了個眼色。
王福寶只得轉頭回去，給万俟良幫忙。
他二人年紀不大，在仰善羣島原本是互相看不對眼，見面就要打架。監控全島的朱二孃就說他倆經常帶頭挑事兒，裘虎罰過幾次都不管用。賀靈川回閃金平原，順手就把他們帶了過來，還特地編在一個組裡。
這十來天，兩人私底下的大小衝突就有三四次。
只要不影響行動，賀靈川就放任不管。
現在王福寶回去幫忙，万俟良動作一頓，看他一眼，但沒說什麼，埋頭繼續堵縫。
他看得清楚，方纔鉸尾黃虎在綠意山莊襲擊蒲樺，是王福寶奮不顧身衝去解圍，否則蒲樺哪能挺到現在？
無論有多厭煩對方，現在他們也是並肩而戰的夥伴，關鍵時刻說不定還得替對方擋槍。
這兩個大小夥子幹活就是比一人快得多，三下五除二，石縫全都封死，身軀細小的蜂子們也飛不進來。
兩人這才轉身去攆隊伍。
賀靈川已經走到一個石室，這裡是用天然溶洞加固而成，空間更大，能容四五匹馬並立，原本是用來堆放和轉運礦物的。
董銳就在這裡等着他們：“快來給我搭把手。”
這裡環境不好，想做一臺高難度手術，他需要有人配合。
衆人在地面鋪上軟氈，讓傷員躺平。
藥猿伶光不在這裡，就由万俟豐替手下拔掉腿上的豪豬刺。
蝙蝠妖傀已經回到主人身邊，董銳就用它給蒲樺治傷。
蒲樺雙眼緊閉，胸膛都沒有起伏。
万俟良小聲道：“他還活着罷？”
就算用上了麻沸藥物，人總該還有呼吸罷？
“沒死。”董銳讓他們拿穩兩個熒光孢子，組成無死角的照明，“我用木化之毒暫停了他的心跳，自然就沒有脈搏和呼吸。否則心臟每多跳一下，受的傷就更重。”
他得意洋洋：“蒲樺眼下這種狀態，就叫作‘半死不活’。”
所有人的心聲：
行不行啊？
盤龍城中，溫道倫的兒子溫珩就死於木化之毒；而在現實裡，伏山越的弟弟伏山季暗算兄長不成，自己反而中了這個毒，行將就木。
董銳彷彿聽到了，呵呵一聲冷笑：“拋開劑量談毒性，都是無知！這玩意兒是毒，但用好了就是藥！”
“你懂，你對。”賀靈川給他順毛，“然後呢？”
“然後就該這小玩意兒出場了。”董銳拿出鑷子，把蒲樺胸口嵌入的碎片都夾走，而後剖開胸腔，露出裡面暗紅色的心臟。
“沒想到，今天我先剖的不是妖傀，而是人。”他下一刀就把心臟給剖了。
衆人看得大氣都不敢喘，董銳倒是雲淡風輕，一邊手上忙活，一邊對賀靈川道：“我聽哨兵對白色怪物的描述，有點兒像一種稀有的妖怪，叫作‘童狇’。”
賀靈川老老實實回答：“沒聽過。”
他輕輕敲了一下鏡子，後者也悶悶複述一遍：“沒聽過！”
作爲博學的中古鏡，它也沒聽說過。
“它們生活在極南之地，擅長化形，很少有人能目睹它們的真容。”董銳取出軟棉，吸走心房裡涌出來的血液，“我看過的古籍也是翻抄的，據說原著是上古的仙人。”
“化形？不是像變色龍那樣吧？”
“不。它會變形，然後混進獵物堆中，挑選一個最肥美的吃掉，而且最愛的就是腦漿。受害者通常外表無傷。”董銳擡頭，示意万俟良把熒光孢子舉高，“相信我，這世上能變形的妖怪可太少了。”
賀靈川倒是第一時間想起：“虐食者！”
“虐食者不屬於妖怪。”而是神子，準確來說是半個魔崽，是九子鬼母藉助人類母親而生下來的最強大幼體，“反而是蜃妖也算一個。”
蜃妖本身並不變形，而是幻化，給觀衆造成視覺上的假象。
王福寶伸出兩根手指，在脣前比劃：“童狇也像白色怪物這麼進食嗎？”
“那就不知道了，古籍上也沒寫它怎麼吃飯，更沒寫它吸食魂魄。”董銳對蝙蝠妖傀做了個手勢，後者就湊近蒲樺的心臟，飛快舔起血來。
旁人都沒看懂：“這是作甚？”
“基本確定了碎片的位置，但鑷子伸不進去，只能交由它來吸走。”
也就過了七八息，蝙蝠妖傀突然停下動作，轉而爬到董銳掌心，吐出一小團瘀血。
董銳把這團瘀血搗碎，從中挾出一小塊碎片，對光檢查：“對，就是這玩意兒，再找。”
他又接着道：“但古籍中說過，童狇這種妖怪體質單薄，擅長潛伏而非奔跑，且身高只有三尺，喜歡雪霧溼重的環境。所以——”
賀靈川和他搭檔久了，也習慣他的說話方式：“所以即便那怪物真是童狇，也是被改造過的？”
“對。”董銳頭也不擡繼續幹活，“我這同行還有幾分功力，他既然能造出鉸尾虎、豪豬鼠婦這些怪物，沒道理不對童狇動刀子。”
“就不知道他從哪裡搞來童狇的活體，嘖嘖，真是難得！”別人無法理解的羨慕之意，溢於言表，“你怎麼就搞不到呢？”
呵呵，賀靈川就當沒聽見他的抱怨：
“假設它就是童狇。你覺得，小安、童狇和這個妖傀師之間是什麼關係？”
目前已知，妖傀們很可能是衝着小安去的，也即是說，妖傀師的目標首先是小安。
“對小安和小安身邊人下手的，比如陳富昂五人與巫馬旭，總是先死於童狇之手。過了幾個時辰之後，其他妖傀才趕過來大開殺戒。”蝙蝠妖傀又取出一枚碎片，董銳拍拍它的腦袋，“幹得好……所以童狇很可能一直離小安不遠。”
賀靈川心中一動：“你還記得，小安怎麼描繪追趕她的怪物？”
“高高瘦瘦又蒼白，沒有鼻子。”
今晚之後，他們有更直觀的印象，也就是說，追趕小安的怪物就是童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