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趙頌身後的黑瓢蟲也飛過去,想瞧瞧濃霧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它纔剛剛靠近,白霧中有物一閃,居然把它也扯進去了!
一隻小瓢蟲都不放過。
很快,玉泉宮就恢復了寧靜。
白恆波已死,趙頌一刀剁下他的腦袋,捺不住好奇,就走去宮殿後方察看。
好像……敵人們方纔被扯進了宮殿後方?
然而殿後空空如也,除了地面有幾塊剝落的牆皮和泥灰,地縫裡凍着些許雜物之外,這兒什麼都沒有。
趙頌撓了撓頭,但也不敢多想,自領三百宮衛,低聲吩咐餘下的人:“你們循原路回去,保護王上安全!”
先前爻王交代過,襲擊白恆波的戰場一定要選在玉泉宮,這就不會有紕漏了。
所以,王上很清楚這裡會發生什麼事?
時局緊張,趙頌沒空多想,帶着手下衝往霜仙殿,其他宮衛也悄悄遁了回去。
雖然都回那裡,但方法不同,所謂的“原路”,乃是地道!
是的,其實說穿了不值錢,霜仙后殿有一條秘道直通玉泉宮。
當年翻修霜仙殿,就留了這麼一手。
但在今晚之前,知道這條秘道存在的人,當世不超過三個。
就連爻王身邊的老宮人裘隆,都不在其列。
危急關頭,爻王也顧不得守密了,不僅打發趙頌的三百宮衛走地道,還從自己的御衛再劃撥百餘人,事先潛到玉泉宮埋伏,爲的就是對付白恆波要十拿九穩!
這人身負要職,對於青陽的舉事太重要了。爻王就要先斷青陽臂膀,同時打掉自己身邊最強勁的威脅。
白恆波一死,爻王都覺得被卡脖子的痛苦消散了一大半,可以長舒一口氣了。
這便是賀驍告密帶給他的先機!
第一重威脅已經解除,接下來就看宮城南門了,因爲重新拿回了廷尉監司卿權力的鄭達,馬上接手更重要的任務——
撤換南門宮衛!
……
兵貴神速。
白坦領着重組後的軍隊,立刻去衝王宮南門。
爻王宮就在城北中心,每天日落之後宮門下鑰關閉,次日雞鳴時分纔會打開。
王宮就是城中之城,其宮牆比起天水城牆只厚不薄,內構種種防禦工事。作爲守衛王族的最後一道藩籬,它還享有諸多大陣加持,以白坦手上這些人馬硬攻,短時間內絕無可能拿下。
在天水城秘密舉事,他們缺乏合適的攻城器械;再說爻宮城牆的防禦驚人,過去二百年還從未有被攻破的先例。
一旦爻王守住了宮門,白坦就算圍攻十餘日都未必能打進去。
那時候,爻國各地的兵馬就趕來勤王了。
但有句老話,最堅固的宮門總是從內部打開。
白坦叔侄早有準備,今日值守宮城南門的城門尉徐嚴坤從前是白坦部將,如今是白恆波的心腹。
“快,再快,再快!”
白坦一連幾道命令,催促軍隊北上。
白將軍脾氣急躁無人不知,衆將領不敢異議,帶兵跑得飛快。
然後,他們就衝到了宮城南門下方。
“站住,站住!”
“宮門禁地,豈由擅闖!再靠近就是萬箭穿心!”
宮牆上方人頭攢動,傳來一聲聲警告。
白坦高舉自己的官牌令符,提氣大喝:“我乃白坦,奉命進宮剿滅叛賊、護衛我王。徐嚴坤——速速開門放行!”
城門上無人應答,白坦心裡咯噔一響。
難道?
城門衛兵中分,新出現一人,居高臨下望着他。
白坦的心一下子沉了:
宮牆上的熒光孢子亮度很足,把這人照得清清楚楚。
這是宮內另一位廷尉監司卿,鄭達!
本該鎮守宮城門樓、替白坦大開方便之門的徐嚴坤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鄭達。
麻煩了,白坦一下子捏緊了拳頭。
鄭達哂然一笑:“奉命?你假奉誰的命?”
他扔下來一個人頭:“你那走狗徐嚴坤已經被我斬了!”
火光中,人頭的表情呲牙咧嘴,的確就是徐嚴坤本尊。
鄭達手上高舉爻王手諭,大喝一聲:“我王手諭,白坦、白恆波謀逆造反,現革……”
話音未落,下方嗖嗖射上去十幾箭,他連忙閃避。
宮城上下火把熏天,白坦趁他被打斷的功夫提氣大吼:“鄭達你與反賊沆瀣一氣,先前謀害四王子未遂,如今又僞造諭令殺害徐嚴坤、阻我勤王,其罪當誅!”
他長刀往前一劈,中氣十足下令:“攻城!把這吃裡扒外的東西打下來!”
絕不能讓鄭達再蠱惑軍心。
兩人都義正辭嚴,都指對方是反賊叛軍,手裡都舉着令牌,城上城下的軍隊聽聽這個再聽聽那個,一時都有點懵,不知該聽誰的。
哪個聽起來都不心虛。
但要比名氣、比身份,甚至比品性,誰都知道白坦白將軍是徹頭徹尾的保王黨、死忠派,也深受王上信任。
這個形象一如既往、從未改變。
再看鄭達,應該也是忠心的,否則不可能在王宮任職多年,宮廷安全可是重中之重。但鄭大人前不久被捲入四王子中毒案,曝露了以權謀私和裙帶關係的短處。
有些東西,大家看破不說破。一旦擺到檯面上,那就難看嘍。
不能給大夥兒深思的時間,白坦幾個心腹干將適時大喝:“上!進宮門、殺小人、救王上!”
口號就得簡明扼要、朗朗上口,才能鼓動大多數。於是他們的手下也一起吶喊,聲浪陣陣,鋪天蓋地。
然後,軍隊就咣咣咣開始砸門。
宮城門樓總共才站多少人,哪能跟下方比誰的嗓門大?
門樓上的衛兵射箭也射得猶猶豫豫,一方面白將軍看起來真不像反賊,另一方面,被編在攻城最前排的都是宮廷近衛軍,跟城門上的低頭不見擡頭見,許多都是稱兄道弟的熟面孔,有些昨天還在一起巡邏吃飯。
這怎麼下得去手?
眼見的白坦顛倒黑白還深得人心,鄭達氣不打一處來,運起真力大喝:“王上諭旨,革去白坦職祿功名,打爲叛黨禍首,與其同流合污者,視爲同黨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