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未來的方向
“我感覺……麥先生那時候好像不是很高興。”
萬嵩一口氣說到這裡，有些疲憊，歇了下才接着道：“我們通常在郊野行事，以免惹人注目，那回是頭一次進入大城。麥先生在一棟大宅裡召喚蝸蟾，又把這四人藏進蝸蟾裡，遁地帶走。”
“他特地用蝸蟾帶人離開白沙矍？”
萬嵩點了點頭。
“當時城裡是什麼情況？”
“我不知道，我接到人就走了，沒停留，沒注意。但我在宅子裡時，聽到外街上有很多腳步聲。”
他頓了一下：“後來我駕着蝸蟾把他們放在白沙矍西邊七十里外，就返回了。”
賀靈川主問，羚將軍就一直在旁聽，這時終於忍不住了：“那所大宅的位置，你總記得罷？”
“當然記得，在白沙矍西北角。那裡有兩條溪，地底的泥土都是溼的，蝸蟾還特地繞開溪水。”萬嵩回想了一下，“我駕着蝸蟾冒頭的那個宅中小院，以‘蘭汀’爲號。”
萬嵩早就油盡燈枯，還拼着老命說了這麼久的話，神衰氣虛之相再也掩不住，又喃喃低語幾句，誰也聽不清。
“真的。”
“麥先生個頭挺高的，體型跟你差不多。平時話也不多，沒事也不找我們。他走哪兒都戴一個血玉扳……”
賀靈川向他伸手：“卵呢，給我吧。”
“你說的‘不遠’，是多少距離？”
至於淌下來的鮮血，是賀靈川先在青姑臍內藏了一個小小血囊，動手時先扎破血囊，自然有了活靈活現的視覺效果。
羚將軍點頭：“有勞你了！”
這是要追查下去的意思，也符合赤鄢國未來主人的性情。賀靈川嘆了口氣，伏山越的報酬可真不好拿。
這東西當然就是博山君的僞裝之皮，能跟環境融爲一體，綁在青姑上半身，當然就變幻爲青姑的身體。
他把手伸進去一揭，居然把青姑的肚皮給揭了下來！
任羚將軍殺人無算，看到這一幕也是嚇了一跳。
只是萬嵩傷痛難忍，頭腦不像往常清醒，沒發現這個破綻。
“蝸蟾很喜歡吃那院裡的泥土，但麥先生告訴它，再也不許過去。”
“搗碎？真的？”
“我趕不去白沙矍，但在那裡有個多年故交。他在赤鄢國和靈虛城都當過官兒，去年冬天致仕，在白沙矍當地德高望重、人脈也在，或可作爲你的助力。”羚將軍頓了一頓又道，“他這人外表有些油膩，呸，是油滑，但其實還有兩分骨氣，大事上可以信任，否則我哪裡會跟他做這麼久的朋友？”
“蝸蟾逃走以後，可能會去哪裡？”
信差失蹤案從一開始就不簡單，查到現在，他能隱約感覺到前方阻力越來越大。
賀靈川收下，記好。
他追見麥先生的願望，不比羚將軍弱。
賀靈川就對羚將軍道：“殺害鑽風獸的兇手已死，這個結果羚將軍可滿意？”
賀靈川往堂後走，青姑還昏睡在此，衣裳上的刀口也在。
但他現在中途退出，就看不見水下的景象了。
羚將軍轉頭，不知從哪裡叼出一枚鈴鐺給他：“這是鑽風鈴，給你那頭岩羊戴上吧。我看它速度很快，但是攻擊太弱。這枚鈴鐺能令它在十二息內化身一頭鑽風獸，擁有我族的力量和三連擊。當然鈴鐺要補充一天的風能纔可生效，並且只能給羊妖使用。”
羚將軍仰天長嘆：
“到底讓那頭蝸蟾跑了！否則找到它也就找到了麥先生。”
兩妖都沉默一下，才點頭：“知道。”
賀靈川的確在這裡頭髮現了一罐潮溼的泥土，裡面埋着七八枚白色的圓球，每個都有乒乓球大小，摸上去又軟又滑又Q彈。
他蹺起二郎腿，對萬嵩認真道：“說話不能只說半截，否則你孩兒也就只剩半截。”
賀靈川問他：“你們是怎麼召喚蝸蟾的？”
賀靈川擺了擺手：“沒事了。兩個嫌犯都是重要人證，請縣裡派人押解去都城。”
羚將軍氣恨恨道：“罪大惡極之徒，居然讓他死得這樣安詳！”
賀靈川卻看着羚將軍的背影出神，沒有回話，直到猛虎多問一遍，才收回目光。
博山君生前也是修爲有成的大妖，一把普通匕首怎可能扎破它的皮子？
所以青姑根本沒有受傷。
萬嵩瞥他一眼：“經過今日一戰，它不會響應我的召喚，你不用妄想了。”
賀靈川笑道：“將軍且待佳音。”
連老羊都跑了。
但他很快發現，這塊揭下來的人皮立刻變色，表面還出現了鱗片般的暗紋。
“三四十里內吧。”
賀靈川追問：“血玉扳指？”
羚將軍少見地猶豫一下，而後道：“我是該東去了，但殺害我族人的主謀還未落網。白沙矍就在赤鄢境內，至少要把麥先生和上級都抓住！”
蝸蟾平時遁地來去無蹤，這幫人一定有個聯繫它的固定方式。
賀靈川聳了聳肩，拿了塊布把皮子上的血跡擦掉。
賀靈川笑笑不解釋，在青姑身邊放了一錠銀子，算是協助調查的費用，而後對大夫道：“行了，喚醒她以後就放走吧。”
羚將軍遺憾道：“可惜我得離開了，不能再陪你們去追兇。”
“將軍可打算啓程東去？時限快到了。”
方纔他問羚將軍的話，其實也在問自己。
賀靈川笑道：“他本來就無後，你可以消消氣了。”
賀靈川沒想到還有這意外之喜，大大方方笑納，一轉頭就給岩羊繫上。
“形容一下麥先生。”
萬嵩的後事自有官差去處置，賀靈川站起來就往外走。
它又取出一塊巴掌大的粉紅寶石，交給賀靈川：
“這傢伙喜愛奇石，我答應過要送他一枚粉黛石。這個就當作我的信物和見面禮。”
焦玉嘲笑老羊：“你才反應過來？”
羚將軍看到那個血囊，再琢磨一下也知道怎麼回事，不由得嘀咕：“真扎一刀有甚關係？何必費這麼大勁。”
“去找它、它的主人唄，我們都不是，只有麥先生……”
過去的這一天分外漫長，連猛虎都呼出一口氣，問賀靈川：“現在去哪？”
“那是我的事。”賀靈川淡淡道，“伱只管道來。”
賀靈川安撫老羊：“說不定麥先生也在白沙矍。”
它用力刨了刨踢子。
“哎？”羚將軍的氣一下就漏了，“可剛纔不是……等下，那女人懷的是假孕嗎？”
這件事是不是才露出冰山一角？
賀靈川現在收手還來得及，抓到一個萬嵩也算對伏山越有交代。
這塊皮子其實很大，從面積來說也不可能是青姑的人皮。“這是蟒皮還是蛇皮？”
徐大有應聲而去。
出了門，羚將軍還是瞪着眼道：“這種人就不應該有後！要不是你已經立誓，我真想、真想……”
賀靈川看向焦玉，猛虎舔了舔爪子：“在赤鄢境內，我們就有權抓捕。”
這並非不敬，而是距離拉近。
賀靈川疑道：“我怎麼覺得這是結仇，不是召喚呢？”
萬嵩木訥的神情褪去，露出一點無奈：
“如果是我或者麥先生召喚，它會過來聽令；如果不認識的人這麼幹就是結仇，它會潛伏周圍、伺機進攻。”
羚將軍微愕，看他一眼，又想了想道：“你小子，有話就直說，是不是不想再查下去了？”
此時官差徐大有迎面奔來，滿面笑容：“特使大人，萬賢能和萊溫都已經收歸鄉牢，縣令大人想請問，您還有什麼吩咐？”
羚將軍更是道：“赤鄢國也有人服用。”
其實賀靈川扎完刀以後，就讓人把青姑推出去。
是跟漿珠一起藏在畫中罐的那枚扳指？
“對，對……”
萬嵩吸了口氣：“取一顆蝸蟾的卵，然後用力搗碎。只要它在不遠處，自有感應。”
“你二位都聽說過不老藥吧？”方纔賀靈川也觀察焦玉和羚將軍，這兩頭妖怪雖然面部表情不如人類靈活，但萬嵩說出“不老藥”三個字時，猛虎的尾巴尖翹了翹，而老羊則晃了兩下腦袋。
“鍊墜裡。”萬嵩連擡手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任他取走自己的項鍊。
羚將軍在本地稱王稱霸慣了，怎麼會在意一個平民的性命？大家立場出身不同，有些話題就無需討論。
“案子到這裡就不簡單了。”賀靈川問羚將軍，“你還想往下……不對，是往上追究麼？”
“後會有期，再找你喝酒。”羚將軍就此道別，帶着侍衛們向東進發。
他對賀靈川的稱呼已經變了，兩天前還尊稱特使。
然後，萬嵩的呼吸就越來越弱，乃至於無。
離開醫館時，天色已經大亮。
奇怪的蝸蟾、行蹤飄忽的麥學文、敢在妖國獵妖的幕後人，還有態度異常堅決、要求一查到底的赤鄢國君……
說好的到中流擊水呢？如果他只邁出這一小步就畏縮不前，那麼有朝一日貝迦妖國發現大方壺的秘密，他能不能經得起狂風暴雨的洗禮？
他修習的刀法，是浪斬。
是刀法，也是心法。
若沒有深入敵後、逐波排浪的勇氣，日後又怎能遇強則強、凌雲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