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賀靈川一臉不信:“光那一點兒買路錢,能抵八十萬兩?”
賀淳華嘁地一笑:“太能了!”
“從我奪回黑水城,紅崖路每年稅金漸增,一直到我離開千鬆郡,那條商路每年都可以收到十五萬兩銀子。去掉各項開支,結餘四五萬兩總是有的。”他曾是千鬆郡守,這筆賬算得比誰都清楚,“那時候還有狂沙季呢,每年至少有八十多天不能通商;今年冬天狂沙消失,盤龍沙漠開始長草。如果以後狂沙都不來了,這條商路賺的錢可就更多了!”
賀靈川大奇:“咦,您是說狂沙季沒了?”
“沒了,連三尸蟲也沒了。現在的盤龍沙漠,與一般大漠沒什麼區別了。”
賀靈川一臉的不可思議:“是什麼原因?”
“誰知道呢?”賀淳華苦笑,“我守黑水城多年,也沒能弄清盤龍沙漠的秘密。”
“西邊幾國有些混亂,導致去年以來紅崖商路的客流大增。”許多外國商人不一定進鳶做買賣,但會借道紅崖商路,在這裡中轉,“如果狂沙季從此消失,紅崖商路的稅金一定更加可觀。別忘了,這收上來的都是實打實的現銀,不像礦山還得挖鑿、提煉,後期還要運輸和買賣,可以說成本低、來錢快。”
他越想越覺得對,紅崖商路活脫脫是一頭現金奶牛,正兒八經的優質資產。嶸山有什麼理由不想要?
“所以這條商路出借給嶸山宗三四十年,作價一百五十萬到二百萬兩,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
賀靈川摸着下巴:“君上肯拿它來抵數?”鳶國最缺的不就是現錢?
“其實,紅崖商路每年上交國庫的稅銀呢,遠沒有我說的這麼多。”賀淳華神秘一笑,“君上很可能視它如雞肋,巴不得拿它出去交換。”
賀靈川長長哦了一聲,懂了。
這裡頭的彎彎繞繞可真不少,這便宜老爹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我晚點也要進宮參議,就直接向君上諫言吧。這樣一來,關於紅崖商路的評估就非常簡單。你先把那三百七十萬兩軍資簽結,我再領着嶸山人去紅崖商路實地考察。”賀淳華正色道,“事急從權。”
賀靈川想了想。
嶸山人其實不怕鳶國賴賬或者濫竽充數,畢竟這三百多萬兩軍資只是頭款,後面還有三百多萬等着簽結呢。
“這麼辦也行。”
賀淳華頓時長長呼出一口氣,放鬆下來。
連他都未意識到,長子的肯定居然這麼重要。
賀靈川瞅着他笑道:“我怎覺得,老爹變得很着急呢?”
“不急不行啊。”賀淳華頗多感慨,“出兵、不出兵,都有充足理由。我無非也就在這些理由當中左搖右擺。”
賀靈川卻覺得,賀淳華轉變態度、着急出兵另有理由,並且根本沒搬到檯面上說過。
“也就是說,先下南平叛,再往西去紅崖路評估路稅?”
賀淳華嗯了一聲:“基本就是這樣吧,你意下如何?”
此等軍政大事,他破天荒問長子意見,是因爲賀靈川從頭到尾都要監督借款的用法和去向。
賀靈川笑了笑:“我看行。”
賀淳華正要站起,忽然又記起一事:“對了,我南下路途中會經過仙靈湖,你手裡是不是有鱷妖的眼淚?”
這老爹的記性當真是好,賀靈川自己也回想幾息才道:“沒錯。”
當初他在仙靈湖畔幫過鱷神,又託父親給它謀來水澤一職,於是那頭巨鱷就送他一滴眼淚,承諾在仙靈湖畔用出的話,能得到它的回報。
“借我一用。”賀淳華正色道,“它那一身本事,用在瀧川剛好!”
賀靈川也不藏私,從儲物戒中翻出一隻小小琉璃瓶子,扔給賀淳華:“召喚大鱷時離水遠一點,否則它見不着我,不知做出什麼來。”
當下賀淳華就起身結賬,匆匆離開。
賀靈川則是緩步下樓,騎羊往家而去。
這條路,人很少。
抵押紅崖商路是個好辦法,賀淳華給鳶王提這個建議,十有九成可以通過。
鏡子則是很驚奇:“如你所料,他果然要拿紅崖商路抵押!你、你事先怎麼算到的?”
“你不懂。”賀靈川悠悠道,“這叫作心理暗示。”
他必須要讓賀淳華自己主動提出,抵押紅崖商路。
優質資產、進項穩定、賬目清楚,還要方便實地考察。鳶國國內就算還有這樣的好資產,賀淳華也未必知道,畢竟他當上一國大員纔多久時間?
但他在黑水城生活二十多年,對紅崖路的一切滾瓜爛熟,短時間內能想起來的最優質資產,當然就是這條商路!
更不用說,最近盤龍沙漠的奇怪消息一道接一道,一直往賀淳華這裡遞送,潛意識裡也會加深他對盤龍沙漠、紅崖商路的印象。
其實賀靈川提出來以上幾點要求,本來就是爲紅崖路量身打造的。他對這條商路的瞭解,不比賀淳華少。
但這個提議,一定要由賀淳華自己“靈光一現”想出來,一定要讓賀淳華以爲自己掌握了主動權。
對於自己主導的計劃,賀淳華只會得意,不會提防。
只有這樣,他和奈落天才不會對賀靈川的行爲產生懷疑。
到目前爲止,賀淳華的每一步反應,都踩在賀靈川的預期上。
計劃第一步,完成。
“看來,借款進度和南下日程都會大幅度提前。”賀靈川沉吟,“我只稍加暗示,老爹立刻就提起紅崖商路。看來,他很着急去盤龍沙漠啊。”
懷中攝魂鏡奇道:“他着什麼急?”
前方路段行人增多,賀靈川閉嘴不答。
……
賀淳華午間與友人用飯,而後就找了個安全幽靜所在,再次緊閉門窗、拿出神像、燃香禱告。
不一會兒,奈落天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又有什麼事?”
它有點不耐煩了。
賀淳華道:“盤龍沙漠出現異常,您可知曉?”
空氣突然安靜,奈落天停頓好一會兒,才問他:“你有什麼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