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山莊一路下去全都是蜿蜒的盤山路,一側靠山,車窗外是陡峭崎嶇的山壁和嵌在懸崖峭壁上歪歪斜斜的松林。陳路週一路都沒說話,沉默且安靜地開着車。徐梔幾次想搭訕或者跟他打開話題,都被他冷淡的臉色給勸退了。
小菜一碟:你怎麼還有空跟我鬥地主呢,帥哥微信加上了?
梔子花不想開:他在開車,不理我。
小菜一碟:你搭訕啊,想什麼呢,旁邊坐着個陳路周那種頂級貨,你居然還有心情拿四個二炸我!!!
梔子花不想開:那你想想,我怎麼才能讓他帶我見見他媽媽。
小菜一碟:見家長啊,做他女朋友啊,他不得帶你見媽媽啊。
梔子花不想開:萬一他有女朋友呢?
小菜一碟:那就做他爸爸的女朋友,那他媽媽不得主動來找你啊。
梔子花不想開:……倒也不是,不是個主意。
車子一路顛簸,癲得陳路周有點懷疑傅老闆是得罪人太多躲在這山頭上吧,這一路下來,別說店鋪,連個人都看不到,四周雜草叢生,一片荒涼。
“傅老闆以前——”
“你有沒有女朋友啊——”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眼神下意識朝着對方尋過去,好像吸鐵石南北極一碰便緊緊貼上,車廂裡有那麼一刻透着一種詭異的安靜。直到,車子微微一抖,似乎軋過路旁堆疊的石頭,陳路周才收回視線,手指搭在方向盤上輕輕一緊,順着山路心不在焉地拐了個彎,“沒有。”
徐梔哦了聲,又沒下文了,眼神慢悠悠地轉向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路周挺煩她這樣,每次都說一半,到底是真不會聊天還是故意在釣他?
陳路周有一種想要跟她破罐破摔的架勢,乾脆讓她把話說出來,要麼更惡劣一點,要麼更曖昧一點,現在這樣算什麼。
在徐梔不吱聲的指引下,車子順利地拐過兩個岔路口,駛過最顛簸崎嶇的兩段山路,進入久違的柏油路後,終於四平八穩。沉默十幾分鍾後,陳路周極其冷淡地瞥她一眼,“又沒話說了是嗎?”
徐梔閉着眼睛靠在副駕駛上想事情,被他一下子打斷思路,所以有點不耐煩地、不容置喙道:“在想啊,你先別吵,讓我好好想想。”
她是真的在想,她想,要不要直接跟陳路周說實話,還是像現在這樣,來來回回跟他打太極。雖然這個事情解釋起來有點複雜,但陳路周這個人好像並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不過如果太講道理會不會覺得她有病呢?畢竟這個事情用道理也很難解釋清楚。
然而,陳路周:“……”
兇什麼兇啊你。
直到,車子順利駛出盤山公路,明靈山的山腳是一片滿盈盈的藍海,雪白的雲層好像一層輕飄飄的奶蓋鋪在不遠處的海平面上,車窗外視野瞬間開闊,連帶着心情也豁然開朗。
“陳路周。”徐梔就在這樣的心情下,叫了他一聲。
“嗯。”他下意識應聲,應完自己都愣住,好像這種反應有點過於快了。
徐梔也愣了下,確實自然熟悉得好像他們是認識很久的朋友,可明明見面也不過三次。
徐梔:“你相信風水嗎?”
“看哪些了,封建迷信我不信,”陳路週一邊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一邊撿起扶手箱裡剛纔微信響了好幾下的手機,沒看信息,彷彿是爲了回敬剛纔她的兇,也不容置疑地往她身上隨手一丟,“幫我開個導航,我要回市區一趟,拿點東西,或者附近定個商場也行。”
他手機不知道是剛插車裡充電,還是信息太多爆炸了,手機後背滾燙,還不戴套,燙得徐梔整個人一激靈,堪堪捏在手裡說,“這麼燙,你怎麼也不戴個套。”
陳路周:“……”
你說話,能不能,過過,腦子。
徐梔是渾然不覺:“密碼。”
陳路周:“四個1。”
徐梔心說這麼簡單,一邊輸密碼一邊問:“你沒生日嗎?”
陳路周開着車,面無表情地斜睨她一眼:“……這就是我的生日。”
徐梔:“……”
對不起,沒想到。
手機微信好幾條信息,估計之前他就停留在跟這個女生的聊天界面,所以徐梔剛一解鎖,那些信息就爭先恐後地彈涌出來。
GuGu:【我上次腦子就有點短路吧,因爲確實一直都很喜歡你,所以一看見你就忘記自己要跟你說什麼,語無倫次說了一堆,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知道你現在不想找女朋友,但是,我還是想留在你身邊,不管以什麼身份。】
GuGu:【我剛跟爸媽又吵架了,喝了點酒,所以可能現在說話會直接一點,就是我想問你,不用做我男朋友,哪怕只是上牀也行。其實我之前在你家也問過你,當時你在看比賽,你說看你心情,我想問問你現在心情有沒有好一點?我可以來找你嗎?】
GuGu:【我高一就喜歡你,你每次打球我都去看了,每次第二節下課她們出去買零食我都沒去,因爲我知道你有可能會來找zyq。】
GuGu:【clz,我知道我們學校喜歡你的女生很多,但你以後真的不會遇到比我更好更喜歡你的了。我真的快瘋了。】
……
不過第二條信息很快就撤回了。
徐梔忙把微信退出來,翻出導航,大概是有點做賊心虛,雖然不是故意的,總是不小心看了他的聊天記錄,也還算冷靜地給自己找了個話題,“你這個微信界面挺帥啊。”
陳路周悠悠掃過去:“嗯,球賽的時候拍的。”
徐梔仔細一看,才知道是他自己的照片。因爲是一張無比具有攝影藝術氣息的照片,應該是在他打球的時候抓拍的,模糊到幾乎只能看清楚他瘦瘦高高的身型,但因爲身上那套衣服跟他現在穿的幾乎一模一樣,徐梔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哦。”
徐梔又懵了,怎麼總能不遺餘力地誇到他。
陳路周看她又沒下文了。
這種撩一下,鬆一下的套路,她實在太會了。陳路週一邊打轉向燈,一邊想,腦子裡那個破罐破摔的想法越來越強烈。他其實並沒有想過要把她跟自己的關係明確或者推到哪個程度,其實哪怕徐梔跟談胥分手,他倆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他馬上就要出國,他爸怕他以後跟陳星齊搶家產,說不定以後就給他扔國外了。難道真跟人家談兩個月就分?
陳路周你還是玩你的籃球無人機吧,別他媽瞎折騰了。
買完東西已經十二點,徐梔問陳路周餓不餓,要不要一起吃完飯再回去,附近剛開了一家幹鍋牛蛙,要吃嗎?
吃吧,最後一次了。他點點頭。
牛蛙店果然不出意料要排隊,徐梔拿完號回去,陳路周靠在商場中央的石柱上,浮皮潦草地應付着他弟的視頻電話,陳星齊估計也是着急了,在電話裡撒潑,我不管,我不管,你要給我帶幹鍋牛蛙回來。陳路周單手抄在褲兜裡,懶洋洋地說,“八百塊裡沒這活,這是八千塊的活。”
陳星齊開始耍賴:
“我不管我不管,你到底跟誰出去啊,半天都不回來。”
“就那天那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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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律邊緣試探’那個?”
“嗯,你說話注意點,她在我邊上。”
徐梔心說,我是什麼猛獸老虎嗎?
陳路周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心那麼大要開着擴音,明知道陳星齊這小子不老實,果然,下一秒,陳星齊就在視頻裡惡作劇地大聲叫徐梔:“漂亮姐姐!!你想當我嫂子嗎!!!想的話,就幫我帶一鍋牛蛙回來好——”
被陳路周直接掐斷。
牛蛙店門口排隊人多,熙熙攘攘,還混雜着商場慷慨激昂的音樂聲,徐梔其實沒太聽清話筒裡的聲音,只能隱隱約約聽到後面半句,問陳路周:“你弟剛剛是叫我幫他帶牛蛙嗎?”
陳路周手機踹回兜裡,結果被商場上一個創業小廣告吸引了注意力,目不轉睛地盯着隨口說:“你別搭理他,他就是慣的。”
徐梔覺得是時候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沒關係,等會點兩鍋吧,一鍋可以打包,弟弟想吃啊爲什麼不給他買呢。”
陳路周當時在考慮,無論怎樣,得先會賺錢,不然大學四年太被動了。哪怕出國也不能被人掐着經濟命脈啊,想泡個妞,要沒錢開房那多尷尬。於是他饒有興趣地看着那些創業小橫幅,心裡盤算是自己創業呢,還是先紮實打工基礎,從端盤子做起。
然而,聽見徐梔那麼勤快就答應下來,看吧,就是有心思啊,他低頭看她一眼,破罐破摔了:“直說吧,你是不是想追——”
“徐梔。”
一道扁平的男中音從身後傳來,很乾,像在沙漠裡許久沒喝過水一般。
徐梔和陳路周幾乎是同時回過頭,在茫茫人羣中,徐梔還在辨認這個聲音到底來自於哪裡的時候,陳路周就已經率先反應過來,那道乾瘦的身影是談胥。
陳路周朝着談胥的位置,揚揚下巴,“你男朋友。”
徐梔終於看見,朝着那聲源望過去。
“如果需要解釋,我可以過去,沒關係,不用考慮我。徐梔。”
他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緊勁又欠,只是難得正經,徐梔莫名聽起來心裡一顫,怎麼好像委屈他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