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只一瞬,墨婉便從茶婆婆的話中得出了前因後果,清然一直在敖溪的身旁,她一直在。
“不。”敖溪眼神冰冷望向清然。
“隨便,活不活命你自己來選。”清然沉靜地說道。
“我們憑什麼信你?”宇文琛冷聲道,他竟一直沒有察覺她隱藏在軍中。
清然款款走過,“憑可起死回生,枯骨生白肉的玄生丹,夠不夠?”
“什麼?玄生丹?”茶婆婆大吃一驚,這世間難道真的有玄生丹。
“梅嶺掩白骨,魂香長祭處,玄驚天地妙,一生一乾坤。”清然目如水波,輕吟淺唱間已見風骨。
“你是梅仙。”唯兒欣喜地說道。
“這玄生丹一位梅仙此生僅有一粒。”宇文琛強調道,她怎麼會如此輕易將這稀世寶物交出。
“不錯,只有一粒。”清然寂寂說道。
敖溪唯恐失去了墨婉,用僅存的力氣握緊了她的手掌。
敖淵站在一旁,面上說不出的表情。
“阿婉,我寧願死你懷裡,也不要永生和你不得相見。”敖溪撫着她的臉頰柔聲說道。
“阿溪……”墨婉這會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淚水簌簌而下。
“阿婉,你說過的,你要嫁我爲妻,你說過的,與我在婉楓谷中永世不再出谷,阿婉,你說,你愛我。”敖溪用拇指細細地摩擦着她的臉龐,每一個字如弦割裂了她的心。
“阿溪,對不起,對不起……”墨婉搖着頭握着他越來越冰涼的指尖,淡淡的松香味縈繞在鼻尖。
敖溪見她如此,薄脣輕勾,“阿婉,我不怪你,答應我下一世一定做我的妻,好不好?”
敖淵冰藍色的鳳眸裡已滿是憤怒,一把就要將地上的人兒撈起。
婉婉是他的,生生世世都只能是他一人的。
“好,如果有下一世,我一定做你的妻,但是你現在必須和清然離開。”墨婉用袖口擦乾淚水,輕輕撫摸着他的發。
敖溪和小孩般笑了起來,“阿婉,可不許反悔。”
“不反悔。”墨婉耐心地哄着他。
“阿婉,我還想再吻你最後一次。”敖溪嚐到一點甜頭,再也不願意鬆口。
墨婉呆住了。
望着眸子黑白分明的男子,那個陪自己度過苦與難的男子。
“阿溪,我……”
話還未說完,他已經封住了她的脣,還是那般柔軟的脣瓣。
“阿婉,這是印記,可不許忘了。”敖溪溫潤的嗓音響起。
清然握緊了拳頭。
“阿婉,我會想你的,阿婉,我都不想走了,阿婉,你下一世一定要等着我,阿婉……”敖溪枕在墨婉的胳膊上開始絮絮叨叨。
“完了。”敖淵這一次大力將墨婉拉到懷裡,任何人都沒看清楚他的動作,敖溪便像一團棉花般被扔到了清然身上。
“老二,下一世阿婉是我的。”敖溪被清然攙扶着回眸。
邪魅低沉的嗓音彷彿來自地獄,“我答應了嗎?”
只見清然拂袖,梅香休留相思蕊。
剎那,二人已經憑空消失。
你是攜一身清寒來的輕雪,你若死去,梅開幾度又有何用。
淡淡梅香清冷如雪。
敖淵如鬼剎般一步步走向姬冷夜與九泠的方向。
“姬冷夜,今日倒是多虧了你,你說我該怎麼謝謝你?”敖淵朝正在退縮着的二人一步步逼近。
突然,一把扼住了姬冷夜的喉嚨,修長白皙的指關節都已經泛白,冰藍色的鳳眸已經變成了血珠,詭異妖嬈如亡靈。
“師父,放過大師父好不好,師父,求求你。”九泠抓住了敖淵的衣袖,她的冷汗卻是止不住地流。
茶婆婆快步過去扶住墨婉馬上倒下的身子
,血水已經浸透了整個衣衫。
唯兒倚在宇文琛的懷裡。
“求我?今日你們都得死。”他脣角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卻讓每個人如置冰窖。
“敖淵,你真的要這麼無情嗎?”九泠咬脣道。
“對你們從未有情過,又哪來無情這一說?”敖淵冷冰冰地說着,這一刻,連墨婉都會心驚肉跳。
“師父,你會後悔的,如果你敢殺了大師父,你一定會後悔的。”九泠的眼球快要炸裂,直瞪着他的面孔。
“從不。”
一時間,所有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天地間掀起毀滅的罡風。
姬冷夜的身體隨着他的話音炸裂碎成了血肉片片,血腥味逼迫人們的每一根神經不得不去直視,紫袍紫發粘着血漿面前分不清顏色,紫色的眼珠還在突突的跳着。
宇文琛一把捂住了唯兒的眼睛不讓她再看下去,這個男子太可怕,他單手捏死的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花神府邸靈力最高強的男子,屠殺了萬骨墟數萬老小強大如神的男子。
而面前還能笑出來的男子,彷彿殺死了一隻螞蟻般波瀾不驚,他纔是真正的魔鬼。
茶婆婆一陣驚呼後,兩眼開始翻白。
墨婉來不及躲閃蜿蜒到腳下的血流,喉頭已經一陣陣乾嘔,看見的彷彿是腐爛多年的屍體般噁心,內心卻更多的是驚懼,她連眼睛都忘記了去眨。
九泠爬在地上只想將所有碎片拼在一起,她極其認真地完成這一項任務,“拼好後大師父就沒事了,就沒事了,大師父,你等等泠兒,泠兒一定會拼好的,一定會。”
她好像得了失心瘋眼裡已經沒有任何人的存在,滿手是血慌慌張張地將一塊塊殘肢扔到一處。
猛然一擡頭,看見敖淵手裡那顆還在跳動的心臟,“師父,還給我,那是大師父的。”九泠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死死盯着那顆一動一動地東西。
敖淵脣角仍是一絲苦笑,探究般鎖住手中的東西。
“敖淵,你瘋了嗎?你瘋了嗎?你還給我,這是大師父的,這是大師父的。”九泠野獸般撲了上去,只想奪回那顆跳動減緩的心臟。
“還給我,還給我……”九泠囈語般重複着。
“骨笛在哪?”敖淵側頭盯向她。
九泠定住了般。
“骨笛在哪?”敖淵捏緊了手中漸趨平靜的心臟重複道。
“不要。”九泠一聲淒厲的慘叫。
“在哪?”敖淵完全轉過身子正對着她,手裡的力度在一點點加大。
九泠慢慢合住了雙眸,眼瞼下滾落一顆晶瑩的淚珠,單手伸進懷裡。
緩緩拿出了一支通體玉白如天石的骨笛,周身散發着來之深海的陰寒氣息,瑩瑩的寒光梨白色月光般旋轉。
宇文琛枯灰的眸子重新被點燃,這是骨笛,是真正的骨笛,萬骨墟的聖物。
九泠攥緊在了掌心中,就好像握住了生命般用力。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骨笛好像有靈性般,在她的手中不斷搖晃擺脫束縛般。
九泠攥得越緊,它掙扎地是愈加厲害。
“過來。”敖淵紅脣微啓,輕輕淡淡的口吻。
骨笛好像收到命令般,一陣猛烈搖晃將九泠甩在了地上,直接安安穩穩飛到了他的手中。
敖淵厭惡地扔掉了手中的心臟,握住骨笛緩緩起身。
九泠一把
抱住還在跳動的心臟。
敖淵望向一臉驚恐的女子,柔柔喚道,“婉婉,過來。”
墨婉無聲看着敖淵渾身是血脣角勾笑。
遲疑着邁開了腳步。
“阿婉,不要過去。”茶婆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現在已經入魔了,她這會過去必死無疑。
敖淵此時的瞳孔還是血紅,他不是魔是什麼?
“阿婉,他是魔。”唯兒不僅聲音就連整個人都在顫抖。
“沒事。”墨婉按下茶婆婆的手,衝唯兒歉意一笑,一步步朝比魔鬼還可怕的男子走去,他竟已強大到這個地步,他殺了姬冷夜,這個方纔還要殺了自己的男子此刻已經被他撕扯成了碎片。
敖淵一言不發地看着她走近。
師父,縱使你是魔,縱使你是比魔還可怕的存在,只要你在那裡,我一定會走過去。
“師父。”墨婉刻意忘記方纔所見。
伸出了雙手朝他靠近。
敖淵血紅色的瞳孔微閃,不自然地後退。
墨婉的心差點漏了一個節拍,他難道是討厭自己了嗎?他是在爲剛纔自己貿然答應了敖溪而生氣嗎?他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墨婉此時立在原地,竟失掉了全部的勇氣,方纔還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再一想到他的情意時竟有些挪不動腳步。
“婉婉,髒。”敖淵無辜地張開雙臂,鳳眸微閃。
墨婉心裡被狠狠一撞,頓時柔軟地一塌糊塗,再也顧不得許多,一頭栽進他的懷裡。
“哎……”敖淵將她攬入懷裡,微微嘆氣。
“你可是生氣了?”墨婉感受着這具軀體的溫暖,眼裡的淚啪嗒滾落到他的衣襟上。
“生氣什麼?”敖淵撫摸着她的頭頂聽她細弱蚊蠅的聲音。
“生氣我貿然答應敖溪下一世做他的妻,生氣他親了我……”墨婉越說聲音越小,他發怒了,他第一次如此發怒。
敖淵單手捏起她的下巴,逼她與自己對視,她原來還不知道自己爲和勃然大怒的原因,可一想到,她到底是在乎自己的,怒氣已消了大半。
“婉婉,你覺得我生氣的這些?”
“難道不是嗎?”墨婉眸裡帶淚迷惑地問道,除了自己方纔所說的,她再也找不到別的理由讓他如此生氣。
敖淵蹙起俊秀的眉,耐心而無奈地說道,“婉婉,我氣得是自己將你一人留在了山巔,我氣得是自己現在還是不能護着你,我氣得是自己晚來了一步,若果非要說有什麼地方你惹我生氣,那就是你太狠心,你一聲不吭去赴死,婉婉,你有沒有想到我?如果今日敖溪沒有救你,你倒在我的面前,我做的一切又有什麼用?你讓我怎麼辦?婉婉,你讓我怎麼辦?”
敖淵抱緊了眼前的人兒,恨不得將她融入骨血中,這樣他就會害怕死。
墨婉抓緊了他的衣衫,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他原來是恨自己,不惜親手殺掉姬冷夜,讓他的血沾染自己的雙手,以隨時提醒今日的疏忽,他有潔癖,別人碰他的袍角他都會皺眉,跟何況血濺全身,現在他是在懲罰自己嗎?
“好了,沒事了,婉婉,別哭,你看這個。”敖淵替她拭去淚水,拿出乖乖躺在手心裡的骨笛。
“我要它有什麼用?”墨婉瞥了一眼它,又偎在他的懷裡。
“保護你。即使我不在你身邊,它也能護着你。”敖淵鄭重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