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人族大帝的雕塑,她靈動的五官讓人看上去彷彿在笑一般,十分逼真,若不是早就知道了這只是一具雕塑,很可能讓人誤會成一個活人。她的五官嬌小恬靜,卻透露出一股逼人的英氣。
都活了這麼多年了,還用這樣一幅小女孩兒模樣,唬誰呢?天明內心暗道。若是從表面看上去,人族大帝的年齡比自己還要小,裝純!咳咳,看來是自己老了咯...
壓下心頭的那種熟悉感,天明隱隱覺得,此次祈日他將會發現一個天大的真相!人族大帝的面貌,給他一種曾經被刻進骨子裡的感覺,只是無論如何,再也想不起來是誰。
閉上雙目,探出神識,有了進入妖族拜月儀式的經驗,天明可謂輕車熟路,片刻後便發現霧氣世界中閃亮的光點,神念化針刺入進去。腦海轟然一震,天明再行看去,發現自己身處一山之巔。
這山直立雲霄,站在山巔如站在雲霧當中一般,一覽衆山小沒有可比肩者,令人不自覺的心中升起一股豪邁之氣。天明瞬間就知道了自己所在,正是人族頂天山。當初修煉伏羲式之時,他跟隨着人族戰魂的記憶來到過此地。
靜心等待了片刻,眼前傳來刺目的明亮,彷彿黑夜中那一抹不可阻擋的光劃破天地而來。一輪驕陽,緩緩在地平線上擡頭,天明心有所感,陷入沉思。
再見初陽擡頭,腦海中某一根神經,莫名被牽動。
“咦?你已經完成過祈日儀式了,還來幹嘛?出去!”天明被一聲怒斥驚醒,恍然中擡頭看去,日已中天,正散發出無窮的熱和光懸浮在自己正頭頂,一個沉思,竟用了這麼長的時間。
一股大力轟中自己的身體,身體頓時輕飄飄如雲一般向着後方飄去,即將離開這個世界。天明大急,腦海靈光一閃,忙開口道,“大帝曾允諾我三個承諾,可否還記得?”
驕陽一震,天明的身體頓時回到原地,站在了山巔之上。驕陽中久久沒有聲息,彷彿在沉思在詢問一般,直到天明心中有些惴惴的時候,才發出一聲驚歎,“原來是你啊,早說嘛,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大帝可否爲我解惑。”天明抱拳恭敬道。驕陽中存在的意念有些詭異,彷彿前後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用這三個承諾來換?太不值了吧,我可是大帝哎,大帝哦~有了我幫你,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吶。”驕陽中存在的意念沒有一絲威嚴,反倒如鄰家小妹一般活潑俏皮。
“我想要一睹妖族大帝的真容!”天明鄭重道。
“這個好辦,不就是...什麼!我說色鬼,你不會真的被那...騷貨給迷住了吧!”人族大帝顯得有些驚訝。
“自然不是,此舉只是爲了解惑。”天明答道。
“看,就是這樣,還長得不錯吧。”人族大帝輕聲道,空中展現出一道畫幕,畫幕中是一個絕美女子正在安靜的喝着茶,同時還衝天明露出了個鬼臉。只是那表情,要多無奈有多無奈。
“哎哎,姐姐,好有趣啊,他該不會真的喜歡上你了吧。”
“那是,想我堂堂妖族大帝出馬,風姿舉世無雙,想要迷倒他還不是手到擒來。”
“也對,這小色鬼不是什麼好...哎?他那是什麼表情啊!氣死我了!”
在畫幕展開天明看清妖族大帝面容的那一剎那,他腦中轟轟如遭雷擊,雙目圓睜幾欲跳出眼眶,他只感覺大腦一片空白,頓時呆若木雞。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過了良久,天明纔有些苦澀的笑了笑,只是,長得一樣罷了吧,如果看上去,她們兩個就是同一個人,可是天明卻能輕易分辨出她們的魂,妖族大帝,沒有她的魂。氣質,舉止,都不一樣,完全不可能是姚小妖。只是那一瞬間,他莫名的悲傷起來。如果,真的是你那該多好,就算你忘了我,就算你成爲了大帝,我只能仰望你,可是,最起碼我知道你還活着...
但我卻偏偏知道你已經死了。
你在我的記憶裡折磨我,讓我痛苦讓我難過,你成爲了我的魔,揮之不去的魔。就算是我的心魔,我還有眷戀你,牽掛你,併爲了你而努力的活着,努力的強大,我是不是很愛你,就像你愛我一樣。
內心最脆弱的一塊,陡然被觸碰,撕裂了好不容易彌補的傷口,頓時揪心般的疼痛起來。天明臉色煞白,捂着胸口痛苦的蹲下,神情悲傷而絕望。我怎麼能,怎麼敢,在此時再看到你,幸好,那不是你。
“哎,他好可憐哦...”
“是可恨好不好!看到老孃竟然是這幅表情,豈有此理,我要教訓他!你別攔着我啊,你別攔着我啊!叫你別攔着我!靠你還真不攔我啊!”
“我們去看看他的記憶好不好?不然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啊。”
“這個主意好,走!”
驕陽一震,光芒有些黯淡,天明絲毫未覺,他陷入痛苦的往事之中難以自拔,彷彿又回到了那個讓自己撕心裂肺的年代,將不堪回首的往事重溫。他的五官因心上傳來的劇痛而扭曲成一團,蒼白的臉上大顆大顆的汗珠滴落而下。
就在這時,好似要一股龐大的力量降下,將天明的記憶彙編成冊,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翻閱起來。
“唔,好無情的一個人呢。”
“呀,嚇死老孃了,這是什麼東西!”
天明的記憶在倒卷,如同書頁一般被翻開,從現在,到過去。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的一幕幕,形成畫面呈現在兩位大帝面前。
“殺了這麼多神族,真是爲我族出了一口惡氣啊,神族那幫神棍!”
“嘻嘻,他曾經還敢這麼頂撞你啊,看不出來哎。”
“已經到出生了,還要看麼?”
“看!看看他的前世,是不是誰的輪迴!”
“啊!這是什麼力量!”充斥着濃濃驚恐的聲音驀然響起,二位大帝一臉驚悸的盯着彼此,隨即沉默下來各自神色陰沉不定。在要追究他前世的時候,大帝的力量被強行震散,令她們無法窺清真相。
“這...究竟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
“天靈所說的大帝之上,會不會...”
“有可能...要亂了!”
“你打算怎麼辦?”
“與你一樣。”
身軀微微一震,腦中有些眩暈感,思緒呈現出一片混亂,天明沒有多想,只當是自己一時失態故此才如此。收斂情緒再度變得有些冷漠,眸子中的哀傷緩緩退去,充斥着無情之意,天明向着頭頂驕陽一拜,就要離去。
“不知大帝我何時完成過祈日儀式?”彷彿想起了什麼,天明壓下心頭升騰的雜念,平靜開口道。
“你難道不記得了?對了,你記憶中有一個斷層,需不需要本大帝幫你接上,算一個承諾哦~”天空中陡然浮現出一張人臉的模樣來,善意的看着天明。
這大帝可真夠小氣的,什麼事都要拿承諾來換!天明暗暗腹誹,當然也只是這麼想想,並不敢輕易的表露出這種情緒。朝着大帝一拜,天明恭敬道,“可以!”
悄悄擡頭瞅了眼人族大帝,天明愈發覺得那個容貌來的熟悉,此時驕陽中灑落無數火花,帶着一股莫名而神奇的力量朝着天明身軀燃燒而來,大帝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溫柔和關懷。
火花在體外燃燒並飛快的鑽到識海中去,記憶如鐵塊一般融化,彌補那份空白。天明此時卻無暇理會這種玄奇的變化,而是呆呆的看着人族大帝,一臉不可置信。
本來只是覺得熟悉,可是當那種溫柔和關懷的眼神出現之後,人族大帝的臉龐,漸漸和記憶中某一個朝夕相對的容顏吻合,最終歸爲一處。
天明難以置信,那種溫柔和關懷,他實在太熟悉了,他從小便是在這種眼神的籠罩下長大,伴隨着他成長。他一直沒有想起那個人,所以只是覺得熟悉,可是當這種眼神出現之後,他瞬間想起了那人是誰!
那個一直默默照顧他,保護他,最後對着他又哭又笑焚身以火的大師姐!他由大師姐一手帶大,她容忍他的頑皮,容忍他的胡鬧,甚至包容他所犯下的天大錯誤。她像是一個保護孩子的母親,爲了天明曾經付出過一切!
他漸漸長大,她的容顏未曾變化,他曾經在很小的時候許下過長大後娶你的誓言。可是後來姚小妖闖進了他的生命裡,成了他的青梅竹馬隨着他長大,他自然不可避免的愛上了她。年少不懂事時候說的話,也早已忘記。
那是他的大師姐,親手將他撫養長大的大師姐,對着他又哭又笑投火自焚的大師姐,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很少將她想起,如同異地打拼的孩子,很少念及自己的父母。
可是她,在他長大後比他還要矮上一些,她的容顏亦一直保存着初見的模樣,怎麼能算的上是他的母親呢?他可以忘了她的樣子,但絕不會忘記她眼中的溫柔和關懷。
她說那一年,她三十二歲,從十六歲開始,將他撫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