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是修行道路上的極致,但沒有人知道自己是如何成爲大帝,又該如何成爲大帝。所以說帝尊,是目前已知修行的盡頭,是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希望能夠到達的境界,亦是,巔峰的存在。
如這般的強者,早已內斂如凡,豈是外人可以揣摩,就算同爲帝尊,不戰一場,也難以摸清對方的深淺。
手指細細摩擦石碑上的劍痕,如被針紮了一下,天明下意識的收回手臂,皺緊了眉頭。
劍痕中並沒有劍意殘留,也就感覺不到玄尊是如何強大,氣息如何剛烈,那一道劍痕中,是一種人不犯我我獨行的意志,人若犯我我殺人,哪怕只是輕微的撫摸劍痕,都會遭到攻擊。
天明神色漸漸恍然,從刺進指尖的氣息中感受到一種心死的悲哀,因爲心死,再無留戀,所以,寧願冰封萬年,不看塵世變遷。好在那道氣息乍現即收,未給他帶去什麼傷害。
天明心中莫名的浮現出一抹駭然,連他自己也不明白這駭然從何而生,就像面對未知的恐慌,悄無聲息的蔓延。玄天劍尊的劍道,已經超越了他的認知!
劍爲萬兵之祖,起源不可考證,天明原本以爲,在瓊華時代劍行天下,大部分人的武器都是劍,都修劍道,應該是劍最輝煌的時代。而這個世界,只有十八柄劍加一把南離,一柄承乾,劍道並不會如何高深。直到他撫摸過這道劍痕,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玄天劍尊的劍道,已經超越了任何一個有史記載的境界,達到了無人可以窺探的地步,這種境界就算沒有劍意,只是長劍劃過留下的一道劍痕,讓人面對都會不由自主的升起恐懼之意。
天明很想問一問,玄天劍尊的境界,究竟是何種地步。可是這個答案只有玄尊自己才知道,而他,明顯不會鳥天明。天明對劍的認知可以說是世界之最,但好笑的是他的兵器並不是劍,在他看來,人族這些神劍客,包括劍魂南離,都走入了一個劍的歧途,他們,不會用劍。
劍之一道,千變萬化,若遊絲,若細雨,若狂風,若大浪。可是劍的目的只有殺人。劍是天底下最傷人的兇器。
作爲一個劍客,首先應該被劍傷害,才能用劍去殺人。
天明隱隱覺得,玄天劍尊,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劍客。
“他爲何自冰此地?”天明對玄天劍尊的往事有些感興趣。
“噓!”毛大神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瞪了他一眼,道,“該幹嘛幹嘛去!哪兒那麼多屁話!”
天明冷哼一聲,也不看他,徑自騰身飛上石碑,站在最高處朝着遠方天際眺望。
此地以上的天空,已經不再是藍色,反而一片深沉壓抑的漆黑,如同一隻大碗倒扣而下,將所有人都籠罩在裡面。於是想要衝破這世界,必須打破大碗的禁錮。
不知爲何,天明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就是一隻倒扣的大碗。
安心盤坐下來,天明心靜如止水,開始了等待,等待驕陽擡頭,撕裂天幕的那一刻。而毛大神,盤膝坐在冰封的玄天劍尊之前,口中念念叨叨的不知在說啥。天明周身盪漾着一層極淡的神力組成光罩,使他不受嚴寒的侵襲。
這種等待並不漫長,天明從思緒中驚醒,看向遠方天地的時候,那裡,已經開始泛白。
驀然,沖天的紅光如同火焰般染紅了半邊天,似那裡成了火海,透露出無窮的光與熱,一線殘陽,緩緩升空。
天明的心頭陡然激動起來,這是觀日出之壯觀而內心自我滋生的情緒。他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線初陽,仍由他的光,照進他靈魂深處。
耳畔似有悶雷滾滾般的轟隆傳來,彷彿一座島嶼在升空,箇中氣勢驚人之極。但仔細聽去,卻又聽不到任何聲音,只因驕陽擡頭的那一幕,實在太過於大氣滂沱,不伴隨點轟隆之聲,實在說不過去。但那種轟鳴,是一種漫長而又短暫,大氣卻又無聲的場景,沒有人能夠聽到。
天明陡然站起,一動不動的看着那輪驕陽在天地交接的地方擡頭,只是一個眨眼,便露出大半,整個天地,驀地明亮起來,一切黑暗都在倉惶退散。
驕陽徹底顯露出來,所照耀的地方,不留一絲陰暗。在陽光的包圍下,彷彿就連這冰冷天地,都充斥了溫暖之意。
“看出什麼來了麼?”毛大神不知何時出現在天明身邊。
天明搖了搖頭,除了感受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姿態,其餘的什麼他都沒感受到。
“那就繼續看着!”毛大神沒好氣的說了一句,轉身就走。
此時日頭已經漸漸升上半空之中,形似一個火球在天地中燃燒。要繼續觀看日出一幕,必須要等到下一個天明。
等待的過程極爲漫長,好似連時間都與自己過不去刻意停止。兔小妖修煉恢復之餘,百無聊賴的調窘天明,面色總是落寞。她是萬萬不願出煉妖鼎面對天地的冰寒的,光看一看都感覺冷,更何況是親自感受?哪怕就算出去也感覺不到冷意。
第二次日出緊接着到來,天明換了個角度,試想着自己化身爲那輪日頭,在升上半空的時候驅散一切黑暗,讓陰邪在自己的氣勢下顫抖退散。可是他始終無法像太陽一般去看天地,站在太陽的角度升起。
夜盡天明是要自己化身爲烈日,想來當初刑天明,必然也曾站在這裡,觀日出而有感,自身化爲烈日,驅散天地黑暗。
第三次日出,跟着來臨,天明死死的盯着驕陽,雙目中一片血絲,眸子中日影沉浮,天地幻化,他身上漸漸浮現出黑白二氣。
第四次日出,他全身開始閃爍出如陽光一般的刺目光輝。
第五次,他眼前的世界已然一片空白,看不清任何事物,瞳孔都被陽光灼傷,他面色猙獰,一眨不眨的看着日出那一刻,想象着大日無量之光。
“別看了!”毛大神陡然制止了天明,揮手將他震退。
“你幹什麼!”天明怒吼,目光空洞的看着他。他的眼睛已經被光芒刺傷。
“再看下去,你的眼睛就瞎了!”毛大神怒斥一聲,神色極爲嚴厲,“以你的境界,現在根本就看不出什麼的!”
天明沉默,這幾天他想盡一切辦法,都無法感同身受的感覺到大日升空的震撼。他朝着日出的地方一次次使用夜盡天明,可是如螢火與皓月爭輝般可笑。
“七天已經是我能待在此地的極限,不能再拖了,我們現在就走吧!”毛大神說着就要拖天明離開。
天明的目光一片呆滯,眼前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就連神識外放,也看不清天地景物,想了想,他嘆息一聲,仍由毛大神提起自己走進傳送陣之中。
雖然此次並沒有領悟什麼,可是大日升空的那一幕,永遠留在了他的記憶中。
日後若有所悟,思及這一幕,必將有感。
“你這小子,總是不讓人安生!還有四天就要和姓天的那小子動手了,還不抓緊時間調養調養!”毛大神一路罵罵咧咧,將天明送回了營地。
天明盤膝而坐,真氣不斷衝上腦海雙目之中,滋養酸澀的眼珠,化去日光的灼燒之力。去而復返的毛大神丟給他一些療傷藥物之後,又罵罵咧咧的走了。
如此一來又是一天過去,天明才能模糊的看到東西。顱中凡骨百丈大小,在一個未知的地方沉浮,它阻擋了天明的精氣神衝向全身,使得他髮絲雖然生長出來卻是凡物,輕易便能被折斷。
強者的精氣神貫穿全身,哪怕只是一根頭髮,一滴血液,都蘊含着強大的氣息波動,輕易不能損毀。這也是爲何神級一滴血能化作無數聖境的原因。可是天明早先長出的頭髮損毀過一次,就是精氣神沒有抵達頭髮中的原因。
到了他這種境界,全身貫通意念所及之處任何部位都是強大武器,就例如人族大帝的一根頭髮,就能化作一柄神劍一般,哪怕他的一根髮絲,也能輕易洞穿修爲比他低之人的防禦,可是,現在他的髮絲仍然很脆弱。
天明驀然想起靜妖那根脫落的青絲。不知爲何,內心有一個強烈的意念在滋生。
大帳的門簾被掀起,一個穿着黑色緊身衣的女子走入,淡淡的看了天明一眼之後,又無聲無息的退去,天明心有所感的擡起頭,卻並沒有看見她,也沒有嗅到一絲外來者的痕跡。
又修養兩天之後,視線恢復正常,天明這才一遍一遍的疏通體內真氣完成周天循環,使自己保持在巔峰狀態。大戰臨近,他卻沒有一絲壓迫感。
“恩?”天明驀然驚醒,看着眼前面色冰冷的男子,輕輕一笑,“你是想將戰鬥提前麼?”
“聽說你受了傷,來看看你好了沒有,一個殘廢,不值得我動手。”天少爺不屑的看着他,“既然你沒事,那我也就放心了,這樣的對手,纔有點意思。”他邪魅一笑。說完他的身影淡去。
“想走?”天明嗤笑一聲,整個人突然站起,瞬間出現在天少爺背後,掌中光華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