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似到了末日,有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恐慌。
天際被大範圍的黑雲籠罩,遮天蔽日間投下陰沉的氣氛,黑雲滾滾,如同大海一般轟鳴翻騰,無數電光雷霆形成的巨龍在其中咆哮遊走,共同托起一座由深色雷霆形成的宮殿在黑雲之中沉沉浮浮。這座雷霆宮殿之中,無數強大的存在整齊的排列,一言不發,一把巨斧懸浮在宮殿上方,發射出萬丈電光。
天象剎那間紊亂,大道規則頃刻間被狂暴的排開,天地之中,瞬間充斥着令人頭皮發麻的毀滅氣息。這雷霆中的宮殿,竟帶着一種偉力,像是看一眼便會將人撕裂一般,無法言喻那種震撼。
不同種族的恐怖存在,仿若天兵天將一般呈着方陣排列在宮殿之前,一股心驚的殺伐之意從他們體內散發而出,席捲九霄,令意志薄弱的人瞬間便會被摧毀神智,變成白癡。這些存在,有龍鳳,有兇獸,有參天的古木,有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物體,他們眼神冷漠,沉悶不語,卻給人能夠摧毀一切之感。
特別是那柄懸浮的巨斧,散發出的萬丈電光撕裂天宇,古樸滄桑的氣息卻讓人驚心動魄,好似這巨斧是毀滅之源,能夠劈碎所有存在,讓其歸於虛無。
山魅面色瞬間慘白,這種程度的天罰,讓她都自內心升起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好似螻蟻面對霄漢,根本無從全面窺探其壯觀,只能感覺自身無比渺小,不夠滄海一粟。
原本她以爲,當那道黑雲假惺惺的慘叫着遁去之後,一切都結束了,這裡又將歸於平靜,於是她打算讓天明完成對自己的承諾,因爲她實在不願在等了。可是天不遂人願,樹欲靜而風不止,那冥冥之中的存在,卻並不想平靜下來,於是他召出了更爲厲害的天罰,一定要對大雕這逆天的事物懲戒一番。
原本掙扎的青蛇,瞬間安靜下來,乖乖的趴在山魅之上一動不動了,仍憑天明投來不屑的眼神,它都不給予任何迴應,權當沒有看見。而天明也神色大變的止步,想也不想的飛退,他可不想變成被殃及的池魚!
山魅咬咬牙,倔強的朝着大雕行去,她要和大雕站在同一戰線,共同對抗這恐怖無邊的天威,因爲在天罰浩蕩之下,不知會有多少生靈化爲灰燼,這是她不願見到的,因爲這片莫入林裡,有許多她的夥伴。所以,哪怕明知自己上前沒有任何作用,實爲必死的局面,她也毫不猶豫的前進。
這時,一股莫大的威壓自劫雲之上展現,像是泰山壓頂般朝着地面之上鎮壓而來,其浩瀚的威力讓諸多事物都在這威壓之下跪伏,不敢擡起頭來。山魅前進的身體一震,好似瞬間揹負了一座難以承受的大山,地面崩塌間她的兩條玉腿瞬間沒入地面。神情帶着一絲壓抑的憤怒,她嬌軀顫抖着不讓自己跪伏下去。
難道弱者就只能在強者的恩賜下苟活麼。
是的。
只能苟活。
當強者無趣之時,也可以隨意抹去...誰叫你是弱者,你無法反抗。
那無形的威壓降下,如淵如獄,地面都因此生生的下降了數尺,無數枯葉啪的一聲爆炸粉碎,卻連粉末都不能飄揚起來,更有諸多樹木承受不住這股壓力,紛紛爆裂,那股能夠讓他們化爲妖物的黑霧還來不及升起,便被震散,再也沒了讓樹木化妖的詭異。
山魅艱難的環顧,看見一顆顆樹木爆裂,徹底死亡,一個個妖獸驚懼,跪伏顫抖,她心頭的憤怒直衝腦門,讓她雙眼瞬間血紅,她神色猙獰,五官扭曲,不顧身體在這威壓下發出無力的顫抖,強行提起腳向着前方踏下。
哪怕是飛蛾撲火,她也要去做。
她萬年的夙願,便是帶着她的夥伴走向外面的世界,爲此她付出了萬年的努力,儘管沒有成功,可仍然在堅持不懈的做,如今,眼睜睜的看着那些生靈死去,她如何肯輕易罷休。
她小麥色的皮膚,忍受不住這強大的威壓,崩開一條條血線,那血液還來不及噴出,便被這浩瀚的壓力壓回她的體內,不能溢出,她的骨骼在這壓力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咔之聲,好似難以承受她身軀的直立。
那條一直纏在她身上的青蛇,早就昏迷過去,軟綿綿的滑落在地。
山魅一步一步前進,身軀上的裂口再次崩開拉伸,卻沒有血液能夠流出來,但是,一旦這股威壓突然散去,那些密佈她身體的傷口中,那些被壓制不能流出的血液,將在瞬間噴發而出,如同泉涌。
帶着憤怒,山魅一步步在這不堪負荷的重壓下前進,沒有不甘,沒有弱者的乞憐,就好似,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弱者,她從前也是一個掌控天下的強者一般。
她就好像一隻逆流而上的魚,仍憑激流的沖刷,巋然不動。艱難前進。
她就好像是一隻原本就躍過龍門的魚,已經化龍,卻被打回了原形,回到了起點,但她原本作爲龍的心境以及氣度,仍自不改。所以,她沒有不甘,也沒有弱者的乞憐。
這時,沉睡的大雕被浩蕩天威所激,身軀輕輕的顫抖了一下。它身周的空間頓時一顫,接着如同鏡面般破碎,無數空間斷層紛紛拉裂或者瓦解,顯露出它冰山一角中那龐大無邊的身軀。
也不知撐破了多少空間,大雕身周才造成如此多的空間斷層,經過這些空間的折射,反而不能完全窺的它的全貌,只能看到它身軀能夠顯露出的不大的一部分。此時空間紛紛破裂,那無數處空間頓時連通,讓人瞬間看清了它屹立在數個位面中那難以想象的身軀。
天明道行低下,在這沛然天威中本就不可反抗,但他原本也是一個絕頂強者,毀滅了那個妖魔肆虐的時代,就算全身修爲隨着時光流逝而盡數東流,不復存在,但強者的驕傲和自尊不允許他低頭,他在這天威中苦苦支撐,不肯示弱。就算脊樑彎了,雙腿軟了,他也不曾在這天地的意志下低頭!
人力有窮時,這天威的浩大已經到了極致,卻不是他此時的修爲能夠抵抗,咬牙支撐一會兒之後,他終於承受不住心神過度消耗的疲憊,雙眼一翻仰面倒下,但就算倒下,他也仰面朝天,直面九天。
當天明暈厥過去的那一剎那,也是大雕身軀輕輕一顫,絞碎無數空間的那一剎那。因爲空間破碎,顯露出了大雕隱藏在其餘天地之中的巍峨身軀,於是天明在雙眼一翻的時候,剛好看到了大雕某一截別的天地中的體型,那是它身軀的中間部分。
每一根羽毛,都不知延綿多少裡地,身上的跳蚤,隱藏在羽毛之下都如同一座大型宮殿一般,那漆黑的顏色,那幽深的氣息,比天威還讓人心驚。
羽毛如劍,整齊的排列在大雕修長的身軀之上,散發出鋒利的勁氣,一根根如同一柄柄開天的巨大神兵,怎能形容它的氣魄!而它的那段身軀之上,真的有一柄劍。
此劍不寬,只有三指,通體鏽跡斑駁,卻十分的長,劍柄隱沒於九天之中不可看見,劍體刺透大雕的身軀,將它牢牢的釘在了地上,好似這大雕不能行動,是因爲此劍將之釘住了一般!
三指寬,萬丈長,鏽跡斑駁,沒有顯露出一絲不凡的氣息,但就是這樣一柄劍,將大雕穿透釘在了地面!
承乾!這是天明昏迷過去腦海中涌起的最後意識。
承乾,是他的劍,他怎能不認識。
當看到這柄劍的時候,那來自靈魂刻入骨髓的熟悉,讓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他的承乾!
日日夜夜的佩戴,長期執手征戰,承乾的樣子,承乾的氣息,早已銘刻進他的血肉中,成爲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怎麼可能不認識!
他的承乾,三指寬,一丈長,通體鏽跡斑駁,仍他想盡辦法,也無法褪去那些鏽跡,讓其開鋒,但承乾的威力,卻不容質疑,他佩戴了很長時間都沒有替換過。而釘在大雕身上的那柄劍,除了長度以外,跟他的承乾一模一樣,就算有些許的不同,但天明知道,那就是他的承乾!
瓊華時代,天明能夠御劍而飛的時候,瓊華掌門特許他進入門中劍峰,從插在那座山峰之上的數萬柄飛劍中挑選出自己喜愛的兵器。天明還小,理所當然的認爲越在上方的兵器,就越厲害,所以他奮力攀爬至劍峰山巔,四處尋找下看到了這柄承乾。
劍峰的頂端,並無任何飛劍,天明心頭涌起失望的同時,不死心的四處尋找,終於找到了已經長滿青苔被碎土掩蓋的承乾,爲了安慰自己所付出的努力,天明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它。
當他帶着承乾下山交給大師姐看的時候,大師姐眼中的期待變成失望,掌門的眼中也浮現無奈,其餘的人眼中皆是濃濃的不屑和諷刺,因爲承乾,沒有絲毫特異之處,明顯是一把廢了的劍。
後來,天明在征戰中發現承乾雖然並不奇特,但材質極好,不管承受如何重力,都不曾斷裂,因此也就將其當做了佩劍,執拿了很長一段時間。
過了幾年,天明與小師妹奉命外出,遭到一隻雕王的追殺,不敵之下,天明投出承乾劍,將那雕王釘死在了絕壁之上,從此承乾便離開了他,他也在沒有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