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一個平面,如果斷絕了過去與未來。天明如是想。
女仙自述。
那一個晚上,他從天而降。
我只看到一個火球,從無盡的高空中墜落下來,砸在我不遠處的地方,形成了一個百丈大小的坑,他躺在坑中一動不動,像是一個死去的少年。
因爲家裡很窮,父母在門派戰爭中死去,我從小被奶奶帶大,在奶奶的教導下學會了很多,當然更多的是自立自強,如何讓自己在這個動亂的世道中生存。因爲以後,我很可能就要一個人面對世界了,我常常看到奶奶暗地裡對着我悲哀的嘆息,我不想她失望,我必須要堅強。
那一天,我隨着奶奶去山上摘取能夠食用的植物,由於饑荒,哪怕是一顆美味的小草都被採光了。我們一直搜尋到很晚。不知爲什麼,我覺得今晚的星空有着不同尋常的地方,彷彿星光無比刺眼。
抱歉,從小就沒讀過什麼書,識的字還是他後來教我的。表達不當的地方請見諒。
我沒有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千篇一律的晚上,就是這樣一個雖說不同但其實又沒有什麼不同的晚上,徹底改寫了我的人生我的未來,徹底,讓這個世界走向了毀滅。
就如之前所說,他從天而降。
那是一個震撼人心的火球,他躺在坑中衣衫早已被燒焦。還只有五歲的我怎麼懂得大人的複雜世界?不聽奶奶的勸告,我執意將他帶回了家。
據說後來,因爲引發的震動很大,許多高手都來查探,若是我們不走的快一點,他很可能就被別人帶走了。那樣未來是不是就會改變,我是不是就不會有和他共度的那段快樂時光,而我所在的這個世界,也就不會由他來毀滅,當然,他也就不會在後來成爲,大陸最強。
昏迷了三天之後他才醒來。奶奶請村裡的族長看過,他的身體沒有大礙,但精神受到嚴重的創傷,很可能失去了記憶。
果然,他醒來之後,什麼也不記得,甚至連自我意識都沒有,始終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看到什麼就傻傻的笑,純真而又讓人難受。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在使用強大術法之後留下的後遺症,才被強行抹去了所有的記憶。我不知道那是怎樣的術法,怎能如此霸道的將釋術者的精神重創,導致所有記憶都被強行抹去。而這種抹去,是無法恢復。我這時候可能就已經很邪惡了,當得知這個結果後,我竟暗暗的鬆了口氣。或許從心底,我是不希望他想起來的吧,否則他就會離開。這一年,我十歲。
又說錯了。
和他一起渡過的第三個年份,奶奶抵不住老邁而死,我傷心的一直窩在房裡哭泣。他好像懂事了一些,也知道照顧我。
是的,我八歲那年,和一個傻子過起了流浪的生活。隨處安家。我本就擁有着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和他一起闖蕩時所經歷的事情更是讓我大開眼界。我才知道,原來外面的世界這麼大,這麼美好而又殘酷。
也是在這個過程中,我發覺了,他竟然這麼強!
雖然平時他總是一副癡癡傻傻的模樣,可是在我遇到危險後,他所爆發出來的攻擊力,強大的沒了邊!那是我所見之人中最強的法術!
後來大陸四大宗之一的宗主找他來挑戰,竟然敗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我突然害怕起他來了,爲什麼他要這麼不平凡而我又這麼平凡?這樣的他我該怎麼靠近?我怕失去他,真的好怕。雖然我還只有十歲,可是我知道,我不能離開他,不能沒有他。這幾年,我已經習慣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習慣了有他在身邊看他傻傻的笑,我不敢想象失去了他我的生活會怎麼樣。
這時候,我是把他當成了我的父親吧。
也就是那個宗主,敗了之後嘆息一聲,他也不是一個心胸狹隘的小人,他是一個真正的強者,他有強者之心。爲了能夠打敗他,宗主想盡辦法治療他精神的創傷。
宗主這麼告訴我。
他一定是遇到了難以想象的強大敵人,然後動用了他身體意識皆不能承受其發動的禁忌法術,將敵人打敗。而作爲發動那強大.法術的代價,他的精神遭受了永久性的嚴重的不可恢復的創傷,喪失了所有記憶。對於此,他也沒有什麼辦法,只希望他能夠在有朝一日將自己找回來。
聽完他的話後,我才稍感安心。可是不好的事接踵而來。
與宗主一戰,彷彿刺激到了他的大腦。
此後我時常看見他大哭着醒來,口中念着一些聽不清的名字。他就睡在我身邊,有他在身邊我才安心啊。所以每次他哭着醒來,我都會驚醒,看着他在夜晚中如小孩子一般哭的這麼傷心絕望,我就感覺很難過很難過。
是什麼樣的經歷呢,讓他傷心至此。他真的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呢,我覺得我太自私了。
因爲我知道勢均力敵的戰鬥可能會對他的記憶恢復有幫助,所以我帶他去尋找那些大陸上有名的強者,一一挑戰。
隨着戰鬥,他的自我意識不斷完善。他開始叫我的名字,開始知道要做什麼,該怎麼做。他漸漸養成了自己的性格。堅強不屈,頂天立地。
隨後,他開始教導我。
《太上煉劍錄》就是他傳授給我的。他還爲我打造了一柄長劍,他給長劍取名承乾,承載乾坤之意,名如他人,支撐天地而不塌。我以爲,這就是我們平靜而永遠的生活。
可是我慢慢發現,他開始惆悵,開始嘆息,開始有意識的疏遠我。他是不是在逐漸的想起什麼?
在我十五歲的那一年,他瘋了。
突然就瘋了。
他對天怒吼着大帝(大地),到這個世界後,我才知道現在這個世界有諸多大帝,是不是他原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大帝就是他的仇人呢?我不知道,我一直沒有尋找到答案。不過既然我來到了這個世界,他又如此瘋狂的對天空怒吼大帝的名字,那我想,這些大帝就是他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
他對着自己的背影一遍遍喊着阿姚。阿姚可能是他最愛的女子,他說是他的小師妹。他果然開始斷斷續續的想起一些什麼來。
他說他毀滅的只是一個星域,並不是一個時代。他在宇宙中無意識的墜落,墜落到了這個星域。他說那一式還不完整,他一定要將補全,一定要使用出完整的。
他說如果不使用出來,他會死,所有人也會死。
我預感到了什麼。
果然,在一個深夜,我被全身傳來的劇痛驚醒,發現他一隻手貼在我頭頂上,我只感覺到一股股龐大如海浪般的氣流瘋狂的衝進我體內,被他壓縮之後安分下來。
我不要他走。
他說這是醍醐灌頂,他將一生的功力都傳授給我,然後要去從頭開始,補全那一式的終極奧義。
我知道他要離開了。可是此時,我只能不爭氣的流淚,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我的世界慢慢被光取代,好似形成了繭,將我包圍。
他就這麼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我的身體被定格在十五歲那一年。因爲無限的突破與強大起來,身體再也不能產生變化,永遠的保持在了我十五歲的樣子。
破繭而出的剎那,我不知過了多少年,但我感覺到了我的強大。他給我的強大。他爲什麼要將這些給我呢,怕我被人欺負麼?可是我只想着,他能一直保護我啊,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我開始尋找他。
我知道他在這個世界闖出了大陸最強的名號。可是他是如何做到的呢,他明明什麼都沒有了。我追尋他的蹤跡,踏遍宇內,也沒有找到他。
我躲在黑暗的虛空中無助的哭泣。他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一聲不吭的就丟下我離開?
我要,我要保護你啊!我現在已經有了能夠保護你的力量,哪怕你是大陸最強,我也可以保護你的!
我找了他近千年。
讓我來保護你吧,讓我,回到你身邊吧!
你卻已經不在。
我能做什麼呢?我只能躲在無人的角落裡哭泣。我可以保護你了啊,你不要離開我。
我終於體會到了他那時的傷情傷心。原來可以讓人這麼難過。
後來,我成了傳說中的最強者,他給我打造的劍,也成了傳說中的劍。
雖然沒有放棄尋找他,可我已經絕望。號稱大陸最強的他,沒了聲息,是不是已經意味着什麼呢?
那時我還不知道,我想要成仙,還要得到他的認可,他說我是仙,我,纔是仙!
在那一場席捲宇內的波動中,我被吸引了過去,然後看到了他。我不敢置信,我竟然可以在看到他。這個魂淡,難道不知道我找他找的有多苦麼,不知道我哭過多少回麼?
自從有了他的力量以來,我從沒戰鬥過,從沒和外人說過話。他們只當我是冰冷,實在是,實在是,我不想在沒有見到他前就消耗他給我的力量,不想在沒有見到他前就與別人說話。
看到了他,我是那麼開心。我朝他伸出手,多少年的感情全部爆發,化成了眼角流出的淚。
我朝他伸出手,我說。
“我來保護你喲。”
我已經可以保護你了,我已經許下了守護你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