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三日未絕,就是老者抱住凍的瑟瑟發抖的嬰兒,自顧自的站在絕頂之巔迎着寒風陷入癲狂中大哭大笑。聲音席捲了天地。各宗各派心有所感,紛紛矚目。
作爲天地中最大門派的掌門人,白鬚老者身份超然,道行高深,心境早已超越物外古井不波,能夠讓他如此癲狂的,也只有那從天而降的嬰兒。
正是修爲已到了絕頂,發現沒有了前路,才更能體會到無法前行的悲哀,一生逆流,卻只能止步於此,何其不幸?
仙路斷絕,天地無仙,舉世求天,難問前路。
這一日老者心有所感,在瓊華之巔等待半月,天現異象,降下一火球。火球中包裹着一個嬰兒,俗稱仙胎。老者忍不住的老淚橫流,多少代前賢叩首,多少代人傑前仆後繼,始終無法發現仙路的存在。仙胎的到來,預示了仙路將在這一世打開,迎來全新的仙之時代!
大笑着將身體都凍的發青了的嬰兒帶回瓊華,老者爲其取名,天明,暗含成仙前路明朗之意。
阿姚在這個世界中游蕩,走過每一寸土地。無人能夠發現她。她就像來自異世界的路人,存在於不同空間,哪怕相撞,也只能穿透而過。
她沒有找到主人,疲倦之下回了瓊華。莫名出現在瓊華,一定有更深層次的含義,或許回去的路,就在瓊華也說不定。
她去時天明還只是個嬰兒,回來時已經成爲少年。少年已經有了她所熟悉的輪廓,只是氣質不是冰冷,神色不是堅毅平靜,看到一個少女追隨在他身邊口口聲聲喊他天明。阿姚心有疑惑,主人,不就是叫天明麼?
她覺得很有趣,於是停駐在少年身邊。但是包括少年在內,沒有人能夠發現她的存在。她沒有忘記要找到回到主人身邊的路,一直在搜索。
少年渾身充斥着陽光的氣息,給人溫暖洋溢的感覺,因此哪怕長得再像,阿姚也不會把他當做主人。只是心中,莫名其妙的對他起了興趣,於是多加關注。
少年得知自己喜歡的小師妹是妖魔餘孽,一旦此事披露出去,將引來天下人的追殺,無立足之地。小師妹知道這個消息後哭着跑了,少年躲在房中沉默。
一夜的時間,他都一動不動,少了平日的陽光,不在溫暖人心。
他說,我要是妖就好了。
這樣就可以陪着小師妹,不讓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舉目無親。他想要成爲妖,迫切的希望。
黑夜中他單薄的身軀看的人內心發疼。在他的身上,阿姚突然感覺到了熟悉的主人的氣息。
那麼相像。
主人是不是也有如此孤獨,如此淒冷的時候呢?她想。有的,一定會有的。眼前的這個人,與主人是多麼相似。內心同樣孤獨灰暗。那麼,幫一幫他又能怎樣呢?
就達成他的願望吧。讓你成爲妖!
阿姚眉心,一個血字漸漸浮現,強大的力量縈繞在周身,令空間都在盪漾。那血字的力量,強行打破了時空的桎楛,讓她出現在少年身前。少年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她渾身充斥的強大氣息震暈過去。
阿姚從血字中沾了一點血,滴在少年額頭,那一絲血中,彷彿有無數兇獸在怒嚎,各個都有毀天滅地的力量。那是屬於她的禁忌力量,主人說過不要暴露於人前。
可是看到這個與主人極其相似的人,身上突然擁有了主人一樣的氣質,她忍不住的想幫他。
血跡無聲無息的融入少年額頭。
當阿姚完成了這件事之後,彷彿使命得到終結,她一剎那,也僅僅只是那一剎那,感覺到了主人的氣息,彷彿回去的路,就在那個方向。驀然回首,她看到了一座高聳的塔,塔身上佈滿了符文。
阿姚朝那座塔衝去,塔的大門之上,懸浮的牌匾清晰的標示了這座塔的名字。鎖妖塔。
血液浸入少年體內,蟄伏起來,就算是這個天地最頂尖的高手,也難以將其發現,因爲雖然只有一絲,卻是阿姚從血字中分離出來的禁忌力量。這股力量,與極道相撞也可以不潰。
她卻不知道,沒有強大的意志,強大的力量只能是一種災難。對少年而言是福是禍,也早就得到證實。
少年被重新煥發出笑容的小師妹喚醒,腦內傳來劇烈的疼痛。他根本就不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而小師妹,或許也是出於不讓他擔心的心理,強裝笑顏。
隨後,瓊華讓二人出門歷練,雖然指派了任務,卻並沒有言明要完成,只當讓他們散散心,緩解這些日子以來累積的壓力。
二人出門遊玩了半月,在荒山野嶺中路遇一隻大雕,大雕對他們窮追不捨,二人不敵。
在逃亡的那個晚上,少年體內的妖魔化力量首次覺醒。阿姚也沒想到能夠覺醒的這麼快,出乎了她的意料,彷彿這股力量,天性便親和於他,並沒有產生弒主篡奪意志的現象,輕易被他掌控。
看着化成妖魔的手臂,少年心中的駭然可想而知。體內澎湃的獸性,彷彿要讓他撕碎一切。來自原始野獸的欲.望,已經融入在這種力量中成爲了本質,就算這股力量臣服於他,他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強大意志,也難以壓制力量中的獸性。
看着懷內疲倦睡去的小師妹。他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竟然真的成了妖魔。
可是衆所周知,妖魔化的力量會吞噬人心。讓人喪失神智成爲殺戮兵器。
他理所當然的如此認爲。他甚至想撕碎懷內的小師妹。蹂躪她,侵犯她。
爲此他不得不離開。他的背影中在黑夜裡被微弱的光無限拉長。他一定要找到控制這股妖魔化的力量之後再回來!免得傷害到了原本想要保護的人!
他開始尋訪古蹟,進入傳說中的禁地與遠古遺址,當然許多傳說都與現實不符,並不存在相應的遺蹟。他在尋找的過程中渡劫,天劫來的格外猛烈,似乎他身上蘊含了讓天忌憚的東西,不得不將他毀滅。
天劫之中,甚至出現了一絲他光是看一眼都會眼睛流血的白線。白線的鋒銳達到了極致的地步。
不知誰流傳下來的《飛天皇氣》中,對這種白線有記載,並詳細記錄了可以將之煉化成刀的辦法。白線侵入少年體內,被另一種莫名的力量束縛,但散發的鋒銳勁意,卻讓他全身體表開裂,如同破碎的瓷娃娃般可怖。
他痛的發狂,胡亂中吞食了一顆平庸草,纔將之掌控。但那股束縛白線的力量,他卻並沒有發覺,也不知道它的存在。否則以白線的極致鋒銳,只是靠近他,就會將他割碎,又怎能侵入他體內還只是讓他肌體開裂?
一邊煉絲成刀,一邊繼續尋找禁忌之地,他在極地冰天中,誤入了一處冰宮,冰宮已經殘破,萬物面目全非,唯一還存在的只有少半截類似於冰棺的東西。冰棺原本應該完好,可是不知遭了怎樣的大難,本身蘊含的力量化作平凡,成爲了普通的冰棺,自身也殘破受損,只有前面的一截還存在。
他在冰棺中,發現了被冰封的一頁紙,紙上所書,正是一字曰之,定!
定天定地定宇內時空!
定人定魂定天下萬物!
妖魔化的力量再也沒有發作,似乎已經被控制。少年無奈回到了瓊華。他的歸來自然讓人欣喜,可是衆人都感覺到了他身上的異常,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覺,讓衆人心頭疑慮。
當他的妖魔化力量首次覺醒時,在鎖妖塔中尋找的阿姚心生感應,陡然在塔底發現了一個六芒星陣法,陣法中流露出來的氣息,正是她所在時代的氣息!
通往自己世界的門,在這裡!
可是六芒星陣法甫一顯露便蟄伏,仍憑阿姚如何努力想將之顯化出來都無能爲力。當少年回到瓊華之後,他的氣息與六芒星陣法產生共鳴,就在當夜,阿姚終於打開了六芒星陣法,從中遁入了黑暗的虛無中。
六芒星陣法的受損,導致了封印的開裂。空間不穩,符文脫落,鎖妖塔無聲哀鳴。
是誰打開了封印的妖魔之門,讓妖魔肆掠天下?
歷史的年輪按照預定的軌跡堅定不移的向前轉動。
無數妖魔衝破了妖魔之門,從封印中脫困。
起先還只是弱小的妖魔,瓊華派兵駐守,輕易能夠消滅。但是妖魔之門被打開的消息,讓天下間人心惶惶。瓊華必須對此事作出交代。
天明回來的當夜,妖魔之門就被打開,他不知所蹤的這段時間裡,不僅性格大變連氣息都與之前判若兩人。要說不懷疑他,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從妖魔之門中衝出的妖魔越來越強大,瓊華首當其衝,逐漸感到了不支。高層緊急召開會議,面對天下人的質問之聲,大多數人決定將天明推出去給天下一個交代。畢竟他脫不了嫌疑。
首先知道這件事的是一手將天明帶大的大師姐。
她苦苦哀求掌門,可是掌門也無能爲力,因爲支持這個決策的,佔大多數長老,他不能力排衆議一意孤行。這些長老中,以修煉陰陽和合道的天羅大長老爲首。
她去求天羅。
天羅修煉的是陰陽和合道。
她是純陰之體。
本活不過多久,掌門爲她續命才能一直活到現在,因此修爲一直被落下。
天羅說天下將大亂,他必須要修行,衝破境界爲天下誅殺更多的妖魔。一副正義凜然卻又隻字不提天明的事。
大師姐終於懂了他的意思,在他面前緩緩退去衣衫。
那個晚上,她投身以火,在焚燒中大哭大笑的喊着天明的名字。
那個晚上,妖魔之門徹底破裂,魔尊大地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