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說他這是要幹什麼?”
說話的,還是先頭那個小女童。他們二人透過客棧窗戶朝着神廟望去,小女童撩了撩頭髮,用希冀的雙眼看着老者。
老者道:“這小子身份,不簡單哪!”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小女童的問題。
小女童問道:“他不就是逍遙派的嗎?”
“他修煉的功法時逍遙派的沒錯,可卻有着其他的功法。若非他逍遙派的路子很明顯,恐怕誰也不好說這小子是哪個門派的!”老者的目光看向了李凝身後的那柄重劍。
而此刻的李凝,龍行虎步的走到廟門口。廟門是朱漆的大門,門上掛着牌匾上書‘雲城仙廟’四字。門口兩個小廝並排站着,周圍都站着知府帶來的官吏,在外面守候。
從廟內走出一個穿着錦緞裝的青年,耀武揚威的走出。兩個官吏慌忙恭敬的給那青年打招呼,那青年正巧迎上了走來的李凝。頓時蹙着眉頭要讓李凝止步,卻忽覺黑影一閃。被李凝一拳擊飛,狠狠的摔進了廟內。
客棧上的小女童拍手叫好:“爺爺,你瞧,他把知府兒子給打了!”
老者也面帶笑意,道:“這小子倒是直脾氣,容不得半點沙子!”
接着,便看見慌亂的官吏們指手畫腳,一隊官兵朝着揹負重劍的賈明衝去。而賈明依然愣頭青一般的朝着廟內衝,兩個徐府的小廝頓時把瓜子一丟上去阻止。但接着,被賈明一拳一個拍飛。
小女童又跳的手舞足蹈的道:“爺爺,這賈明把徐家的人也給打了!”
老者笑着溫和的撫摸着小女童笑道:“他既然敢打唐家的人,自然也敢打徐家的。”
忽然小女童蹙着眉頭道:“你瞧,我都給他們遮住了!”
此刻廟門外場面已經亂作了一團,客棧上喝茶的人也急急匆匆的丟了茶直接跑向了廟門口。整個客棧,只剩下老者和小女童了。
這是雲陽城中有史以來第一次見過的猛人,一句話也不說,說打人就打人。幾隊官兵衝上,反被鬍子拉碴的負劍的青年拍飛。徐家的小廝剛剛關上了大門,驀然‘咔’的一聲,大門崩裂的落了大廟一地。走進廟堂,李凝還看見一塊兒偌大石頭雕刻的‘功德碑’,上面寫得是‘徐小姐落難山中遇仙長,賈仙長爲民請命誅妖怪’的故事。功德碑就立在井旁,被李凝拔下重劍‘呼’的輕輕拍碎。門外的衆百姓大呼:“萬萬不可”可一切未免太遲,李凝哪裡管得那許多?
“大膽!”
“可惡!”
一干官吏和徐府小廝衝了上來,又被拍飛的沖天而去。很快因爲場面偌大,驚到了廟中保護知府的護衛們,他們並排衝了出來接着又被掃了回去。修者與凡人實力的差距,不是數量能夠堆砌的。
“爺爺你瞧,他不僅把人打了還把自己的廟給砸了!”小女童道。
老者沉吟道:“這小子殊不知,給百姓們留個念想也是好的。”
“那便是不該砸嗎?”小女童問道。
老者搖頭:“若不把廟砸了,這小子心裡也不過去這個坎兒!”
李凝直接殺入廟堂內,此刻偌大的廟堂裝扮的富麗堂皇。一個三尺多高的神臺之上放着香火,其上供奉這一個少年。那少年雕刻的劍眉明仁,眉宇之間自有一股傲色。他仰天長劍怒指,似乎在呼喝着什麼。
這活脫脫就是李凝當初的翻版,不過此時的李凝顯然沒有這雕像上那般威風,那般的帥氣。
廟堂內的知府剛聽到手下說有人殺了進來,待起身時果然看見一個揹負長劍,穿着黑色長袍的青年。這青年眸子明亮,卻鬍子拉碴的像是深山中來的野人一般。
知府皺着眉頭喝道:“山野村夫進來了,你們怎麼不阻攔?”
見知府大人拂袖,旁邊的官吏苦着臉輕聲道:“這小子身手太厲害了,我們哪裡敵得過!”
知府這才重新打量了李凝兩眼,問道:“你是哪裡來的刁民,敢擅闖神廟?”
李凝早就鐵青着臉,只是被鬍渣子給掩蓋了而已。他偌大的長劍指着那知府,喝問道:“這神殿,你颳了多少銀子?”
知府面色一黑,刮銀子的事情是自古以來官家最爲隱蔽的事情。旁人不敢輕易說,官府更不許百姓說。可此刻這青年出口就是問這事,知府拂袖不言旁邊早有小吏搶上一步色厲內茬的喝道:“刁民胡說!”
李凝不理會他,罵道:“奶奶的,徐芸麼?你說,你們徐家又颳了多少銀子?”他把劍又指向了一旁身穿粉衣的徐芸。
徐芸嚇了一跳,頓時顫聲道:“我,我,什麼刮銀子啊?”
李凝笑喝道:“少蒙我了,當小爺是那般好欺哄的麼?你們前前後後強迫百姓拿錢修葺神廟,又以供神爲由增加運城百姓稅賦。這一大家子下來,豈會少刮?”
李凝卻不知道,其實自打修葺好了神廟之後百姓被徵收的何止這些賦稅。各種稅賦穿插,本就是官府拿手好戲。其中‘風調雨順稅’‘香火供神稅’如此種種下來也有七八條了。
更有衙內的師爺寫了個‘賈明傳記’其上林林總總寫了賈明仙人的出道日期,出生日期,成仙日期,和成親日期。總而言之,每一個日期都成了官府徵稅的噱頭。每一個日期都需要大祭,每一次大祭都需要百姓掏錢出力。如此算計,這雲陽城簡直就成了官府養錢的好地方了。至於徐家,身爲與李凝最親近的府邸。自然成爲最佳的宣傳者,他們分到的稅賦也不可謂不少。
李凝的長劍有六千多斤,單臂擡起始終吃力。他‘砰’的放在了地上,震得整個神廟都是一晃,駭的衆人面色都是一白。這才知道,眼前這個山野村夫是個天生力氣的大人物。
徐芸也有一絲薄怒,她乃是女兒身尚是閨中待嫁的年齡。本來不該隨意出府見人的,可今日乃是給賈明燒香的日子,她便不得不出來。但只燒了數柱香,卻有人前來攪鬧。
她站起身來,寒着臉道:“這修葺神廟乃是我徐家自個兒出的錢,怎能說我搜刮民脂民膏?”
李凝頓時哈哈大笑,他斷不認爲自己會錯,寒着眼看着知府:“你且說,我說的對是不對?”
知府正要怒喝,可話到嘴邊時卻被李凝狠狠的給瞪了回去。囁嚅着嘴,竟然說不出話來。
眼看所有的人都看着自己,他害怕被人看出自己的膽怯。於是道:“賈仙爺爲民除害,縱然是販夫走卒也有義務來供奉他老人家。這賦稅,我收的光明正大!”
“我呸!”李凝又問道:“既然徐府自願出錢修葺神廟,那原也不該百姓出錢。既然百姓出了錢,那麼徐府的錢呢?”問到這話時,徐芸身後的管家不禁縮了縮脖子,悄悄要逃走。
廟堂內雖然寬敞,可畢竟容納的人多。在這稍顯狹窄的地方,任何人動一動都會有人注意。所有的人將目光看向了那管家,徐芸不禁蹙起了眉頭。若是此刻她還看不出來,便顯得有些傻了。
李凝哼哼冷笑,道:“你又是誰?小爺自管問話,你卻又怕什麼?好心虛麼?”
管家嚇了一跳,頓時跳起來指着李凝罵道:“你個刁民,今天是給賈仙長上香的大日子。你來搗亂可不怕賈仙長責怪麼?來人,把他給我拿下!”若說在昔日,知府的護衛都給他面子。可到了此刻,誰又敢輕舉妄動?
李凝輕聲冷笑,心襯道:“沒想到我李凝做了一番善舉,卻引得一干惡人出來狐假虎威。偏是打着我的旗號來騙取錢財,若這事兒被逍遙派的人知道了可不全笑話我李凝來?”
徐芸冷冷的看着,這一刻她已經似乎明白了。看起來,修葺神廟的事情定然有貓膩。
“徐府與官家勾結騙取錢財,徐大小姐你還有什麼話好說?”李凝冷冷的問道。
徐芸嚇得一顫,忙解釋道:“這事情我全不知情!”
“全不知情?”李凝嘿嘿冷笑:“我前還聽見一個小姑娘說,賈明趕走了吃人的妖怪,卻趕不走吃人不吐骨頭的官府和商人!這話兒我當時權且不懂,此刻卻大大的見識了一番!”
他說話時長髮飄動,衆人越看越覺得這人有些熟悉。知府忽然雙眼一亮,駭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着李凝的背影道:“這,這不就是賈仙長麼?”
徐芸也是大驚,一年未見,卻沒曾想李凝會出現。
“賈仙長...”徐芸剛一話出口,只見劍光一閃,驀然覺得臉上一熱。一道血只往臉上冒,逼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所有的人都驚駭着,便看見知府和管家的頭咕嚕嚕的在地上翻滾。雙眼依然掙得老大,不得瞑目。
李凝大喝道:“逍遙派弟子李凝,今奉師命前來徹查‘賈明’一案。案件清晰,徐家與官府勾結刮錢,天怒人怨。今暫取這兩個狗賊腦袋以正人心,賈明廟特此廢除。他日一律不得替他修葺廟宇,這金鑄賈明神像,化作錢幣分發給交稅的百姓。”李凝提劍一揮,把神臺上威風凜凜的賈明神像給拍了下來。
此刻門口早已匯聚了許多趕來的百姓,立時跪下來感激涕零的磕頭。李凝心中怒氣已淡,心中襯道:“殺了狗官,我便再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呆了。還是去找臭姑娘他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