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之中。
神域之內。
蘇神君的信物,轟然炸開,虛空破碎,化作一個漩渦。
而漩渦之中,便見一人,徐徐走來。
這人揹負雙手,貌若少年,五官端正,氣度昂揚。
他面帶微笑,一步邁出,便站在了這黎山的土地上。
“……”
場中寂靜了一瞬。
黎山之神趙徐目光微凝,饒是以他神靈的眼界,卻也極爲驚異,眼神之中,驚疑不定。
妖虎更是顯得茫然。
小道士蘇新風怔怔道:“師父?”
只見虛空中走出來的少年,看了過來,笑着說道:“你做得很好。”
山神趙徐皺眉道:“怎麼回事?”
蘇庭輕笑一聲,也未有急着解釋,伸手一揮,便見地上長出了一株樹木,旋即又朝四面八方生長,頂端赫然是一片光潔。
他伸手一揮,手中落下了一套茶具。
“不急,十餘年不見,邊喝茶邊說。”
——
只見山林當中,樹木生長,形狀奇異,宛如矮桌。
蘇庭與山神,相對而坐。
妖虎伏在一邊。
小道士蘇新風,側立一旁。
“上等法寶?”
山神趙徐眉頭一挑,說道:“煉就上等法寶,卻不是用來對敵,而是用來飲茶,蘇神君果真非比尋常人仙之輩,着實有仙神的氣派。”
上等法寶,往往多是護身至寶,或是攻伐至寶。
但如眼前這套茶具,不能護身,不能攻伐,而且瓷器脆弱,就算是上等法寶,也是能夠輕易損毀。
能夠把一套茶具,煉成上等層次的法寶,便已是極爲奢侈的做法了。
“慚愧,蘇某一向勤儉節約,此寶是正仙道的創派祖師,道玄仙翁所贈。”
蘇庭笑道:“他老人家造化通玄,輕易煉就這等法寶,十餘年來,蘇某用以沖泡飲茶,陶冶身心,得益不少……”
他倒了杯茶,作了個請勢。
饒是趙徐這樣的神靈,飲下此茶,卻也不由得感到身心舒暢,讚了一聲。
“茶是喝了,但你借我黎山爲遮掩,總該給本神一個解釋。”
“呵呵,原本是想神甲已經修復完成,我又不好輕易出門,便也命這小弟子,前來向尊神取回神甲。但是,恰好昨日修成一門大神通,心念一動,便有了幾分想法。”
“大神通?”趙徐神色驚異。
“正如尊神所見。”蘇庭飲了一口,悠然道:“破碎虛空之法。”
“破碎虛空?果然是大神通……”
趙徐神色凝重,他作爲天庭冊封的黎山之神,卻也沒有這樣的本領。
據他所知,無論是破碎虛空,還是開闢一方,俱都是無比奧妙的法門。
莫說是他這山中神靈,便是天上的仙神之輩,卻也不見得能夠辦到。
就連守正道門的正一地仙,僅差半步,便能成就真仙的人物,卻也未有這樣的本領。
能夠涉及虛空之法的,均已是真仙之輩。
甚至於,真仙之中,也未必都能修成這等本領。
“你尚未成仙,竟已能穿梭虛空,簡直不可思議。”
山神趙徐吐出口氣,說道:“都說你堪比謫仙,但現在看來,那位已然得道的小仙翁,卻也不見得有穿梭虛空的能耐……你比之於他,或許還要更勝一籌。”
蘇庭謙虛道:“過獎過獎,也才一籌。”
趙徐臉色一滯,想起這廝壓根不經誇,過了十餘年光景,也是一樣,當下揮袖道:“閒話少說,你藉助信物,破入我黎山神域之中,究竟是爲了什麼?”
蘇庭笑了一聲,說道:“尊神也是知曉,而今諸天仙神,想要誅殺我蘇庭的,數不勝數……每當我要走出元豐山,天上地下,必有無數目光,盯在我的身上,各方人物蠢蠢欲動,故而今次,借尊神爲遮掩,從這裡出發。”
趙徐眉頭緊皺,道:“你避開各方眼線,又要重新入世,究竟想要幹什麼?”
蘇庭沒有直接回應,只是看向了小道士,說道:“從今日起,你便在這黎山之中,跟隨山神修行,待爲師親自來接,你纔可離開此處,懂了麼?”
蘇新風怔怔道:“師父,不是說好了出來歷練的麼?難道你不是放我出來玩的?”
蘇庭屈指一彈,惱怒道:“自己在這裡玩蛋算了,爲師還有大事要辦。”
言語落下,便見他法力運轉。
剎那之間,便見蘇庭的身材面貌,逐漸變化,赫然變作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道士,與蘇新風一般無二。
蘇新風看得呆了。
妖虎也一臉茫然。
趙徐沉吟不語,已然明白了蘇庭的用意。
“你在黎山之中,不得外出,爲師暫借你的面貌,在外行走,做些事情。”
蘇庭笑着說道:“放心,爲師最多三五個月,也便回來了。”
蘇新風張了張口,道:“三五個月?”
對於修行有成的人物而言,三五個月,自然不算長久。
但對於一個十二三歲的小道士而言,三五個月,便算是十分長久了。
“我……”小道士似乎想要說什麼。
“行了,少跟爲師討價還價,不然吊起來打。”
蘇庭揮了揮手,纔看向趙徐,說道:“這些時日,勞煩尊神照看了。”
趙徐沉吟片刻,卻也沒有拒絕,點了點頭,但卻又說道:“你修成這等穿梭虛空的大神通,出現在我黎山之中,扮作你弟子的面貌,行走在外,然而各方人物盡都以爲你在元豐山安然修行……此舉倒真是玄妙。”
蘇庭笑道:“我還運用五行甲,在元豐山洞府之中,留了一個化身,除非仙家親至,否則,尋常半仙,也看不透我的變化。眼下除卻尊神之外,世上無人知曉,我蘇庭再一次踏出元豐山之外了。”
趙徐說道:“你本身外出,定然引得各方風波無窮,諸天仙神目光也都齊聚於你,換作一個小輩,倒也還好……至少仙神之輩,還不至於對你的弟子出手。不過你這位神君,不在門中好生修行,又要出來攪弄什麼風波?”
蘇庭飲了杯茶,道:“尊神似乎對蘇某有着許多誤解,須知蘇某在外,一向低調內斂,不從招惹事端,只是無奈平常都是事情找上門來而已。”
趙徐略感無奈,搖了搖頭,似是想到什麼,說道:“你閉關十餘年,而今想要出關,無非是爲得道成仙之事罷了。”
蘇庭眉頭一挑,似笑非笑,道:“何出此言?”
趙徐淡然道:“要麼是你即將得道,要在成仙之前,入世清理一番舊賬,否則成仙之後,礙於天庭所限,不好出手……要麼,是你找不到得道成仙的契機,心中急切,想要外出,尋訪機遇。”
蘇庭放下茶杯,悠悠說道:“心中急切,此言何解?”
趙徐問道:“你是當今世上,最爲年輕的仙宗長老,也是最爲年輕的九重天半仙,但十餘年來,駐足於此,你也年過四十了罷?”
蘇庭聞言,惱怒道:“三十八週歲!虛歲才三十九!”
趙徐緩緩說道:“小仙翁葛正軒,四十不惑而得仙道,你名聲一向不比他低,隱約被尊爲雙星耀世,換作葛正軒本身,或許還不覺得怎樣……但你這廝,從來不甘於人下,定然要想盡方法,在一年之內,真正得道成仙,長生不朽。”
蘇庭喝了口茶,斜了他一眼,哼了聲,道:“蘇某人一向淡泊名利,凡事只爲得道成仙,哪裡是爲了什麼爭強好勝?”
說完之後,便見這小道士模樣的蘇神君,揮袖而起,收了茶具,道:“不跟你廢話了,好好照看我這小弟子,再過三五個月,我辦完了事情,便回來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