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舊,百花繽紛,溪水潺潺,鳥獸悠然。】
經足足兩月,鍾雁冰一行七人,這個萬里來殺人的報仇小隊,重返中州。
兩月過去,時日不短,要不是玄宇道長一路跟着,並回信北蒼,怕那幾個門派,以爲弟子出去闖禍,要尋人問責了。
此時,他們來到了中州東北角,這個與世隔絕的僻壤之地。腳下身旁,是春意盎然,遙望遠方,是高聳雪山,那裡,正是曾經冰凝一派遭變遇難,鞘靈谷之所在。
一層薄霧帶着七彩陽光,繚繞在山腰上,山頂處,雪峰銀白熠熠,終年積雪不化,風貌依舊,只是早已易主。
南宮川重返雪山,心中難平,激動不已,一雙大眼睛仇視遠方,冒着無比憤怒焰火。
小太極也是極不老實,跳上跳下,右側斷翅捲成拳頭狀,揮舞不停,呱呱直叫。意思是說:“猛男們,快衝上山去,替我們報仇啊!”
邱厲龍道長見了,略微搖頭,道:“看來鵝兄被毒的不淺,本屬禽類,應是啼聲悅耳,如今卻是喉嚨沙啞,難聽之極。”
鍾雁冰明白小太極所指,稍加安撫後說道:“不急,我等雖然信心滿滿,實力不懼,但畢竟我攻他守,對方人數衆多,更是不明實情,還是慢慢摸索上去吧。”
無情羅漢劉殿緣不悅,說道:“大老遠跑來,帶着積壓仇恨,不如直飛峰頂,殺他個片甲不留,如此豪戰,豈不快哉?”
鍾雁冰淡淡一笑,未予理睬,舉步上前走去。
王家雷過來安慰道:“你是出家人嘛,怎麼如此性急?雁冰自有道理,如果大老遠便喊殺着衝上去,山上人雜事多,萬一聲勢太大,造成混亂,抓不到夏蜂、方髶怎麼辦?”
冷血書生說罷,也踱着步子跟了上去。
胖和尚無奈,緊了緊背後的大包袱,跟上衆人。那大包袱早癟了多半,只因他當時帶得太多,又總有衆人嘲笑其貪吃,於是也剩下了不少。劉殿緣每日揹着,不覺累贅,倒是樂此不疲。
行了一段路,鍾雁冰等人發現,越靠近雪山,越覺荒涼,大山山脈腳下,以前的散落人家,也是家家殘破,罕無人跡。
突聞房門緊閉聲音,邱厲龍說了句:“那邊房屋有人。”
“過去瞧瞧。”王家雷說道。
王家雷敲了半天門,仍無人迴應,劉殿緣倒是上前,試着推了下房門,只因用力過猛,咔嚓一聲,門閂斷裂,房門敞開。衆人朝裡面一望,倒吸冷氣。
昏暗的房屋內,一派冰冷,樑上掛着幾個破漏的籃筐,土鍋前落滿了灰塵,屋內除了一把粗陋椅子,便是旁邊的矮炕了,矮炕上,緊緊相偎着一老一少,老人年歲已高,應有耄耋之年,衣襖襤褸,目光無神,懷中抱着一個小娃子,將他整個頭都裹在襖內,直弄得那娃子要透不過氣來。
老人一見門閂斷裂,衆人站在門口,登時大驚,慌慌張張地哀求道:“大爺,大爺,您們大人有大量,就饒過我們爺孫倆吧,家裡早沒吃的了,財物也空,看在孩子還小的份上,就讓老朽再多活幾天,也好有個照應啊……”
王家雷詫異,朝南宮川遞了一個顏色。
南宮川會意,舉步上前,那老人應是年老眼花,看不清楚,見有人影進來,更是害怕,緊緊抱住他小孫子,全身顫抖。
“老人家別怕,我們不是惡人,您可以擡起頭來看看。”南宮川鶯聲燕語,老人家聽後,擡起頭看了一眼。
一見南宮川氣質打扮,和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倒真的不像壞人。
“你們……你們不是那雪山上的惡人?”老人疑問道。
袁乘玉聽了,不禁回頭遙望高高在上的雪山,說道:“我們是來懲治惡人的!”
“喔……”老人隨便應了一聲,不知是何意。
南宮川繼續說道:“老人家可聽聞中州太虛門麼?”
“太虛門?不知道。”老人搖了搖頭,一雙手依舊緊捂着自己的小孫子。
王家雷上前,笑了一下,說道:“太虛門雖然影響頗大,可凡人百姓如何瞭解?”
南宮川依然耐心地說道:“太虛門是仙道門派,我們都是仙道中人,爲首的那位叫做鍾雁冰,便是太虛門弟子,正是來收拾山上惡人了,老人家勿怕,先將懷中娃子放出來,透口氣吧。”
老人一聽,方纔想起南宮川所言有理,那娃子開始在懷中唔唔掙扎了半天,此刻全沒了動靜,便趕緊打開衣襖,放出其小孫子,卻是登時一驚。
那小孫子滿臉通紅,紅得發紫,應是憋得夠嗆,老人叫了半天也是不應,上前一探,竟已無鼻息。
老人登時受不住了,當場暈厥過去。
“怎麼了?”鍾雁冰等人急忙上前,略微一探,那娃子應是在老人襖中憋的久了,直接背過氣了。
“讓我來!”邱厲龍行走江湖多年,自有不少經驗。
他趕緊上前,叫道:“應是憋的,使他平躺,解開衣服腰帶!”
衆人將那男娃平放,解開衣釦,卻發現只有單薄衣服一件,衣服上早沒了其他繩釦,僅餘一顆。
真是悽苦景象。南宮川見了不免動情,又聽邱厲龍道長叫道:“注意保暖,將他頭讓給我。”
大冷天的,保暖是個難事,不過難不住這羣修道者。
鍾雁冰伸出一掌,手中忽地冒出耀紅火苗,正是當年在大石村所收火焰。
火焰升騰,房屋漸暖。
邱厲龍道長在自己懷中掏摸了幾下,拿出一根銀針,直接刺在那男娃的嘴脣正中穴位——人中穴。
此招果然有效,男娃甦醒,撿回一命,邱厲龍緊接着朝男娃體內輸入一縷真氣,遊走全身,男娃好了很多。
此時老人也醒了過來,見到衆人前呼後擁,救了他小孫子,感動得不行,原來心存的顧慮也全沒了,認定了眼前七人應是好人。
老人連連答謝,咪着眼睛,瞧了瞧邱厲龍道:“多謝道長相救,不然孫兒遭難,我這把老骨頭,也是沒法子活了……”老人說話間,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老人被大家攙扶着,心中感慨,追憶道:“想我兒時,上山砍柴,因一時失足,墜入懸崖,我以爲命必休矣,當時也是一位道人,不知從何處飛來,在空中一把將我抱住,救下我命,那道人仙風道骨,一身灰袍,怕是仙人……”
鍾雁冰一聽,問道:“老人說所道人,除了一身灰袍,是否有着一把大石灰劍?”
那老人連應道:“對!對!對!身後還背了一把大石灰劍,嘿!要說那把大劍……”老人一說起當年的救命恩人,頓時滔滔不絕,思路不斷。
“可是這把劍?”鍾雁冰忙打斷問道。
老人又眯起眼睛,鍾雁冰將手中大石劍遞到老人眼前,那老人觀瞧幾下,激動不已,大叫道:“正是此劍!”
“師父……”鍾雁冰聽言也是極爲激動,玄一道長一生仁義,不知做了多少好事。
“你是那仙人的徒弟?!”老人年紀雖高,卻不糊塗,立馬明白道。
“沒錯,他師承玄一道長,出自太虛門下。”劉殿緣一旁答道。
“玄一道長……”老人恍惚,隨後說道:“我今日才知恩人名號,實在有愧,小哥竟然是恩人徒弟,真是老天開眼,救我蒼生啊!”
老人轉頭衝南宮川問道:“丫頭,那你也是玄一道長的徒弟麼?”
南宮川盈盈一笑,道:“我不是太虛門下,我原是這雪山上冰凝谷弟子。”
“冰凝谷弟子?!”老人似乎知曉,轉而說道:“你們冰凝谷跑哪裡去了?怎麼能允許這幫惡人霸佔山頭,爲非作歹?不對啊,那裡面也有你們冰凝谷的女弟子啊!”
南宮川沒法解釋,只是說道:“那些都是叛徒、惡人,十惡不赦,此次回來,便是爲師門除孽!”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總算老天有眼啊!”老人十分激動,終於有人對付那雪山上的惡人了。
老人終見救星來了,連吐苦水,將這兩年多受的欺辱一併道出,自從夏蜂、方髶佔領鞘靈谷後,附近也不得安寧,雪山上食物稀少時,夏蜂、方髶常派手下下山,強搶豪奪,稍有不悅,便遭致殺身之禍,如今村不成村,戶不成戶,死的死,散的散,逃的逃。家中早沒了糧食財物,因爲孩子難耐飢餓,孫兒父母,上山尋求食物,幾番空手而回,其父被逼無奈,爬到懸崖上去偷鷹雛,被兩隻大老鷹發現,活活啄死,墜入崖底,其母與其父感情至深,難以接受,當場跳崖,隨同而去,老人一把骨頭,禁不起折騰,孫兒年幼,無法離身,只得勉強度日,苟活於此。
衆人無不憤慨,恨得牙根癢癢,老人說話間,小孫子肚子咕咕作響,已經多日未盡米水了。
老人苦笑,道:“諸位莫怪,家中實在不剩什麼東西了,招待不週,還望見諒啊。”
噗地一聲,是劉殿緣將身後背了一路的大包裹重重放在炕上,說道:“老人家這說得哪裡話?我這些食物,便給二位,充飢活命要緊。”
包裹打開,裡面肉乾、麪餅、果脯應有盡有,全是各種美味。
那小孫子自從被就醒,一直躲在老人身後,不敢見人,可一見了這麼多誘人食物,掙着上前。
老人一把揪住,說道:“老朽受不起啊……”
劉殿緣朗誦佛號,道:“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爲懷,老人家勿再客氣,餓了自己不說,可別餓壞了你小孫子啊。”
一語點到心頭,老人無話可說。
小孫子兩步上前,抓起就吃,不管是什麼,吃在嘴裡,都是絕對美味。
南宮川笑道:“小傢伙慢點,可別噎着了,再叫你邱爺爺出手搭救。”
邱厲龍一撇嘴道:“你們都是哥哥、姐姐,怎麼到我這裡便是爺爺了?”
鍾雁冰也樂了,說道:“誰叫你那麼老呢,想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也就和這娃子差不多大小。”
邱厲龍無語,衆人歡笑一片,鍾雁冰看着這一老一少,心中做着打算。
袁乘玉走到近前,說道:“鍾兄弟別再擔憂了,此行順利過後,我將這一老一少帶至來時‘馬尿鎮’上,委以那三個官兵重託,以後日子,應該無憂,大城鎮不適合這倆人生活,至於這孩子,將來若有大才,定不會被埋沒,而有那三個官府之人的照看,我們應該放心了。”
鍾雁冰聽後,點了點頭,王家雷湊上來說道:“呦呵,怎麼着?莊稼漢也開竅了,滿靈光的嘛,要不這樣,你接着跟咱們說說,此行上山,應該如何謀劃?”
袁乘玉不悅,隨口答道:“如何謀劃?直衝上山,面見夏蜂,只要破了那御陣,他夏蜂再多生出十個腦袋,也不夠我砍的!”
王家雷否道:“蠢蛋一個,來時沒聽鍾兄弟之言麼?還要直衝上山,真是可笑。”
鍾雁冰卻一改態度,直截了當道:“袁兄說得沒錯,就依袁兄之言,直衝上山,現在就走!”
“什麼?!”衆人皆疑,不解問道。
鍾雁冰所言,是有原因,在衆人說話時,距離百丈處,兩道人影站了一會兒,匆忙奔去。
鍾雁冰神識之強大,自是他人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