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親暱的談話間.帳篷外再次傳來數道急促的腳步.
“金門衆弟子請求參見.”金玉芝清朗的聲線從帳外傳來.
沐千雪面色一驚.跳出男人的懷抱.退到一側.紅着臉埋頭的樣子就像是做了壞事的孩子生怕被別人發現一般.
男人不由好笑.正聲讓帳外之人入內.
隨着飄入門簾的塵土.金玉芝帶着七八個金門弟子走了進來.齊齊向男人稽首.這些人的多顯疲憊.眼眶下泛着青黑的眼圈.不知是被煉丹時的丹火薰出來的還是因爲熬夜.就連年紀尚小的小魚也是滿面憔悴.
“何事稟告.但說無妨.”凌聖天尊道.
“啓稟天尊.經過一夜研究.我等已有把握將果腹丸的主要材料從五穀換成雪芋.可若需要大量煉製.就需要同等分量的草藥相輔助.纔可凝練成丹.然而.這些輔助的草藥中就有一枚名喚‘青葵’之物.青葵原本並不算稀缺.更是南方家喻戶曉的野菜.只是蝗災過後村名們將山上那些可食用的山草都挖走了.才難以尋覓.正所謂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我等想破了腦袋也無法解決這一困境.”金玉芝面容惆悵.憔悴憂心.
“青葵喜陰.向來生長在潮溼的山凹之中.”男人說着低頭翻看案上麒麟關附近的地圖.指出幾處山嶺道：“連陽山、白雀谷和不老山內應當都長有青葵.你們可曾去尋覓.”
金玉芝上前一步.無奈蹙眉：“弟子幾人曾分頭去了連陽山和白雀谷.連陽山上的植被早就被饑民搶了個精光連樹皮都被人剝了下來.只有在白雀谷最深處才找到了這七八支青葵.”
她抖開懷中的布包.其中躺着幾支嫩綠色.類似筍尖的植物.其中只有兩枚結出了綠油油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可還未盛放就讓心急如焚的金門弟子給採摘了回來.
“這便是青葵.”沐千雪睨着眼前植物.倍感熟悉.腦中靈光一閃.出現了一片瀰漫着薄霧的竹林.忽的問道：“青葵可是好與毛竹生長在一起.”
金玉芝想了想.點頭道：“供養竹林的泥土亦是屬陰的.照理說青葵和竹子是可以共生的.”
“那你們去不老山找過麼.”沐千雪激動道：“前日我率領烏衣鳥在無不老山山腳下休整時好似見過青葵.”
“千雪.”男人打斷了她.慍怒道：“不老山常年被瘴氣所困.爲師不允許你們去那冒險.炎虛大陸地大物博.一定還有生長青葵之處.”
沐千雪卻毫不退讓.她知道男人擔心她的安危.可金玉芝之前也說明了饑荒有多麼嚴重.饑民們已經連樹皮都吃了.等樹皮吃完豈不就要開始吃人了.
她堅定的迎上男人的玉面.請求道：“徒兒所說的不老山山腳並非瘴氣蔓延之處.只是在不老山的外圍.想必是因爲村民們知道山中瘴氣的厲害才沒有靠近.幸而能留下了這些青葵.若換做別的山裡.即使山路險要.饑民們爲了果腹也會不遺餘力的去摘取的.”
“既然你心意已決.爲師亦不能阻攔.但必須帶上一名擅長療毒的水門弟子同行纔可.”男人爲沐千雪眼中的執着所屈服.製作果腹丸又是十萬火急的大事.不容的他將兒女私情放在黎明蒼生之上.
“徒兒遵命.”沐千雪這才放鬆了繃緊的脣角.抿起了一個默契的弧度.
汝河向北千里.一襲惹火的紅袍快速從一片片荒寂而龜裂的土地上掠過.在她身後一枚碩大的火球正不疾不徐的緊跟着.
“喂.別以爲我殺不了你.已經跟了本公主一千里了.馬上就到羅剎城了.你若是再跟來我就讓城中的妖魔鬼怪把你五馬分屍.挫骨揚灰.”疾行之下.雨姬早感疲累.只是身後的火球一直糾纏.才讓她馬不停蹄的奔走了一個晝夜.
這火球就是在麒麟山上遇見的那隻火雲雞.許是成精了有些道行.竟能躲開雨姬凌厲的殺招.還這般光明正大的跟蹤她.這叫雨姬的高傲有些掛不住了.她不願帶一個捉摸不透的妖怪回去.更不願她的魔君父上看見自己的無能.
她止住腳步.轉過身衝正在歪頭看她的火雲雞怒道：“既然成精了就給我說人話.告訴我你跟着我的原因.”
火雲雞在原地不動的時候周身火焰會自動散去.露出禽鳥的真面目.它不卑不亢的平視雨姬.竟舉起一隻翅膀掩着鳥嘴“呵呵”輕笑.這笑聲並不像禽鳥發出的反倒像是成熟女子的嬌笑.帶着七分撫媚和三分不屑.
雨姬被嘲笑一番簡直怒極了.拔出腰間的鐮刀就怒氣衝衝的向火雲雞揮舞過去.這樣的情況.在之前的趕路途中已經出現多次.且每次都是以雨姬敗北告終.
向來讓雨姬引以爲傲的刀法不僅碰到火雲雞的一根羽毛.而且追砍了半晌就會被火雲雞嘲笑半晌.到最後雨姬已如泄了氣的皮球.喘着大氣直跺腳：“哼.隨便你.有本事就跟進魔宮.本公主自然有法子對付你.”
“呵呵呵~”火雲雞囂張的笑着.血色的眸子憐憫的看着眼前頓足捶胸的少女.
“雨姬大人您終於回來了.魔君陛下已經等候多時了.”進入羅剎古城.黑影便尋到了雨姬蹤跡.稟告.
“父上大人回來了.你怎麼不早說.”一聽鬩亂歸來.雨姬早將對身後那隻火雲雞的怒氣拋到了九霄雲外.踩着尖頭的紅布鞋一路飛奔衝入魔宮正殿.
“父上大人.”推開殿門.一襲紅衣似火的慵懶身影正斜斜的靠在殿中的裘皮榻上.
她歡喜的一頭栽入鬩亂胸懷.蹭着鬩亂殷虹髮絲上的獨特香氣：“雨姬可想父上大人了.”
然鬩亂陰沉的表情卻沒有因爲雨姬靠近而感到愉悅.他蒼白又骨節分明的手掌有一下沒一下的揉着雨姬濃密的發.冷聲道：“父上自然想念雨姬.父上還在想雨姬什麼時候能再收集到十萬陰魂.”
鬩亂的聲線冷若寒冰.讓雨姬的笑一下僵在臉上.膽怯羞愧想要從鬩亂懷中起身.卻被後者制住了後腦.迫使迎上那雙彷彿浸過血的赤瞳.他扳起雨姬的下巴.嘴角弧度上揚：“本君並非責怪於你.身爲魔域唯一的公主、本君的掌上明珠.應該有更大的作爲.”
他說着鬆開五指.愈看雨姬那張魔化過的臉孔越是在心中生出一絲埋怨.竟一掌將雨姬從軟榻上拍飛出去.
你們不是親姐妹麼.爲何容貌沒有半點相象.氣質也不同.味道也不同.雨姬你若是多像一點你姐姐.本君也許會多疼愛你一些.
雨姬撞到烏木雕鑿的圓柱上摔落在地.瞪大的眼眶裡溢出了淚花.驚恐的看着鬩亂.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父上.是雨姬不對.下次不敢了.雨姬一定會盡快收集起十萬陰魂獻給父上的.求父上給雨姬將功贖罪的機會.”
鬩亂垂眸看着捲縮成一團的雨姬.離開軟榻走近她.俯下身將雨姬輕柔的攬入懷中.梳理着她凌亂的長髮：“愛之深.責之切.雨姬你會明白父上的苦心吧.”
“是.雨姬明白.”她靠在男人冰冷的懷抱裡.被擊打和撞上之處悶痛無比.可父上大人已經原諒她了.所以她再度幸喜若狂.懷着感恩的心情.慶幸男人並沒有因此討厭自己.
此時.在正殿門口觀看了一場好戲的火雲雞突然鼓起掌來.鬩亂狹長的紅眸轉向它.豁的從指尖擲出一道魔焰.後者早有防備.化作一團火球想要躲過.可碩長的羽毛還是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飛來的魔焰灼去了小半片翅膀.
“雨姬.它是你帶回來的.”鬩亂低聲笑問.
“不.是它自己跟我回來的.雨姬……雨姬……”面對鬩亂深不見底的紅眸.雨姬怎麼都說不出她沒辦法甩掉火雲雞這樣的回答.只恐鬩亂再怒.吞吞吐吐的沒了下文.
然鬩亂怎麼會看不出眼前這隻火雲雞的道行在雨姬之上呢.
無論雨姬是他的棋子也好.玩物也罷.即使是可以隨手扔掉的垃圾也輪不到別人插手.況且她還是那個人的妹妹.也許等雨姬長大後會長出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的臉孔.這樣鬩亂就能到一個完整的她……
“原來雨姬想要吃雞了.是清蒸呢還是紅燒.”魔君將雨姬抱回軟榻.轉身的時候已經露出了嗜血的表情.
火雲雞卻是不慌不忙.坦然道：“想吃這隻雞自然可行.但還請魔君陛下給老身尋一副好用的軀體.如此老身才能爲魔君陛下效勞.”說着.火雲雞突然兩腳一蹬橫躺在地上.與此同時.一抹青色的女子的魂魄飄然出現在大殿之中.
“真是有趣.本君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天靈道法的氣息.堂堂天靈山的人怎麼會離經叛道的來投靠本君.”鬩亂張揚的笑着.暴戾的魔氣四散.彰顯着他的強悍.
那抹青色的魂魄離開軀體後法力大減.無法抵禦魔氣的衝撞.連番退步被逼到了牆角.
而鬩亂根本就不打算放過她.眨眼就鉗住了魂魄的咽喉.陰狠道：“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