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有一座數萬年都不曾融化過得冰山.山頂上寒雲裊繞.山腳下也積雪數寸.
這裡少有人跡.嚴寒之下也鮮少有動物能在這般惡劣的環境下生存.
人們都說.這座冰山是被詛咒了的地方.結滿冰霜的土地上永遠都長不出葉.開不出花.
於是乎.便有人爲這座冰山起了‘絕跡’這個名字.
寒風凜冽中.兩道頎長的身影前後飛入絕跡的地域.停在山頂冰寒刺入的冰霧間.
沐千雪和凌聖只是稍作停留.便又展開了激烈的比拼.
在這座絕跡冰山之上.二人出招之時無需有任何顧忌.強悍的靈氣混夾在山澗颶風中.每一次揮鞭出劍.都好似能卷出一團駭人的龍捲風.
凌聖鐵了心要看到沐千雪廬山真面目.每每出劍都直擊沐千雪門面.而降魔劍上的無上劍氣更是展現出了橫掃千軍之勢.攻的沐千雪連連後退.
降魔劍主近身攻擊.沐千雪的龍骨鞭卻擅長遠攻.
又一次險些被掀開面紗之後.沐千雪只得使出凌空虛度.瞬間掠出百來丈.
她知道凌聖很快就能找到她現身的地點.並且猛追而來.
但她早有準備.只等凌聖天尊出現在他身後就甩鞭鎖住他手中的降魔劍.若凌聖沒了降魔劍.沐千雪便不再忌憚他.
果然.凌聖瞬間追上來了.沐千雪感到身後靠近的檀香氣息立刻回身揚鞭.金色的九節龍骨絞纏在寒光凌凌的降魔劍上.
她用了十分力道.想將降魔劍從凌聖手中甩出去.不料手腕上卻動彈不得.
沐千雪忘記了.男女之間天生的氣力差距.在同爲尊者的修爲中.還是存在懸殊的.
相互咬死的降魔劍和龍骨鞭拉近了二人間的距離.兵器不得再用.二人只能凌空對掌.都想以怪異刁鑽的掌法掌握先機.
“想看我的真顏.沒那麼容易.”沐千雪以肘壓下凌聖一掌.喝道.
凌聖不怒反笑.“比試還未分勝負.尊者此言說的過早了.”
沐千雪和凌聖你追我趕的已經對打了半個多時辰.從一開始的試探到現在使出全力.此時.出招已是再無保留.
凌聖舊傷未愈.體內靈氣自是不比沐千雪體內的充盈.對招之間漸漸有些乏力.
降魔劍與他心神一體.在這種時候.只有掙脫了降魔劍才能強佔上風.
想到這.他御氣入劍.驅使劍身急速旋轉.龍骨鞭鎖的再緊在降魔劍的一通急轉之下也不得不產生了一些間隙.
“休想脫劍.”沐千雪發現了凌聖的意圖.迅速念出一串龍文咒.龍骨鞭應聲暴長.竟長出數十丈.
仗着鞭長.沐千雪使出凌空虛度的步子在一吐一吸之間.繞着凌聖轉了三圈.竟然將他連人帶劍都一併纏繞起來.
就在她以爲勝負已分.只等凌聖天尊求饒便收手的時候.從凌聖的身上突然冒出了一股交織了金木水火四種屬性的靈氣氣焰.
“龍骨鞭果然厲害.本尊也非浪得虛名.”說罷.凌聖沉聲一喝.四色靈氣聚將他寬大的衣袍都吹脹起來.只聽‘咔’的一聲.龍骨鞭被震成了九節.
龍骨鞭本就是沐千雪以龍氣所化.骨鞭崩壞.她也會連帶收到傷害.
可凌聖連一點喘息的時間都不留給她.沐千雪還沒站穩腳步.他被四色靈氣環繞的身體就雙掌齊出.使出了全力一擊.
沐千雪不敢輕視.從空中急墜.眼見躲閃不開.也只好使出全力硬接對方雙掌.
“轟...”四掌相對.無數氣焰從二人掌間被擊打出來.像是無主的游龍在絕跡山中肆意衝撞.
一陣寒氣逼來.讓二人都產生了不好的預感.掌中的氣力都稍有減少.
只聽在百丈之遙的山巔上.突然落下了一枚小雪塊.緊接着大片大片的白雪就從絕跡山頂坍塌落下.
“雪崩.隨我上山.”凌聖發現雪崩.下意識的就繞過沐千雪的掌心抓住她的手腕.想將她帶到山頂.
後者甩開了他的大手.冷聲道：“本尊自己會走.”
絕跡雪山幾百年來都沒有發生過雪崩.這一次累積了數百年的冰片雪渣都一同傾斜落下.直直落了半柱香的時間.震耳欲聾的雪聲才隱沒下去.
凌聖天尊和沐千雪站在絕跡山巔.觀看着這一幕罕見的景象.直到冰雪不再滑動.他們纔開口說話.
“還要再繼續嗎.”沐千雪望着十尺之外的凌聖道.
凌聖搖搖頭.多有感觸的道：“方纔是本尊先收招.這場比試是金龍尊者你贏了.”
“那便履行你的諾言.截開玉面吧.”沐千雪假裝淡然.
“本尊會脫下玉面.但在此之前.本尊想要給你看一東西.”凌聖說着向後退了一步.在他剛纔踩着的腳底下.一株碧綠的嫩芽從堅硬的冰渣土地裡冒出了頭.
原來.雪崩將絕跡山頂上的冰雪都驅到了山腳下.又因二人體內的靈氣都屬於正義的陽氣.在破壞了山澗冰雪的同時.還間接滋潤了絕跡山的土質.導致千萬年前埋藏在冰雪之下的種子.生長髮芽.
看到那株小小的.晶瑩剔透的綠芽.沐千雪的心裡仿若被注入了希望的暖流.
“都說絕跡山上生靈絕跡.沒想到竟然被我們打破了傳習萬年的詛咒.”沐千雪也向後退了一步.生怕踩到這些等待了千萬年纔有機會發芽的小生命.
凌聖發出了爽朗的笑聲.記憶裡沐千雪從來沒聽過男人這樣毫無顧忌的聲音.
“凌聖天尊.你沒有輸.我們誰也沒有輸.我們創造了絕跡山上的奇蹟.”沐千雪的眼角溼潤了.好似被山頂爭先恐後冒出的綠芽治癒了什麼.
“本尊可以讓你看見本尊的模樣.”凌聖修長的手指附上臉上的那片羊脂白玉.
沐千雪的心跳動的飛快.師父這話是什麼意思.
以前師父不是說過他的真顏只能給此生唯一的愛人看麼.
還是說.失去了妖瞳之後.師父的真顏就不再具有那種迷惑愛人的神秘力量.
沐千雪思緒飛轉.眼睛卻無法控制的直視着凌聖天尊的臉面.漢白玉面從他的臉上剝落下來.一張豔美無雙、傾國傾城的臉孔映入眼簾.
眼前絕美的五官和沐千雪記憶裡的一模一樣.但卻又和她記憶裡的最後一幕截然不同.
沐千雪幾乎就要淪陷在凌聖天尊載滿星辰的絢紫妖瞳之中.
不.師父的妖瞳應當早就變成了暗淡的灰.是她害的.是她親手毀掉了師父的妖瞳.
然而讓她不敢相信的是.師父的妖瞳又重新出現了.
“原來是這樣.”沐千雪喃喃道.
怪不得師父的舉止這麼反常.受了情傷的銀狐他的妖瞳是再也回不去的.但若有人讓能讓銀狐忘記了那段情傷.抽離了那段記憶.那麼妖瞳就會完好無損的回到銀狐身上.
凌聖波瀾不驚的臉上綻出了淡淡的弧度.有些狐疑又好像猜到了什麼.“想必尊者早就猜到了本尊銀狐的身份.不被妖瞳所惑.尊者好定力.”
沐千雪還沒從震驚中回神.她不能出聲.只怕一開口就被聽出了哽咽.
是玄音大長老抹去師父和她的之間的記憶的吧.
沐千雪心懷感激.暗道：師父.忘記我你才能解脫.如此我也不用再惦記些什麼.
“雖然本尊輸了.但還是希望尊者能揭開面紗.”凌聖向沐千雪行了平輩之間的稽首禮.
“好.”沐千雪發現自己的聲音止不住顫抖.
凌聖天尊又稽首了一次.他雖覺得沐千雪熟悉.卻怎麼都不會想到眼前的人就是總是出現在自己夢中那個只有模糊輪廓的徒兒.
面紗被摘了下來.沐千雪施展了法術擦掉了臉上的淚.露出一張不屬於自己的仙氣逼人的臉孔.
這張臉是凌聖天尊不太熟悉的.因爲這張臉上沒有妖氣.沒有凡人的氣息.沒有任何一點點沐千雪從前的氣息.
凌聖天尊沒發現什麼.拜謝過後便重新戴上了玉面.
沐千雪也重新戴上了面紗.面紗下沐千雪恢復了原本的容貌.兩行清淚順着她精緻的臉頰滴在足前的嫩芽上.
“尊者要走了.”凌聖天尊問正在轉身的沐千雪.
後者點點頭.
她的淚止不住了.就連面紗上都沾染了淚痕.
“保重.”沐千雪儘量隱藏着鼻音.說道.
這兩個字說的很短.卻久久迴盪在空曠的絕跡山.
這兩字說的也很輕.卻在凌聖天尊的腦海裡點燃了一片陰霾.
沐千雪飛走了.凌聖天尊獨自停留在春意盎然的絕跡山頂.
終於壓制住妖氣的幽瓏找到了他.“夫君.爲何來到這個地方.此乃生靈絕跡之處.竟生出了草來.當真稀奇.”
凌聖天尊注視着方纔從沐千雪足尖長出的那一株不足寸許的葉苗.嫩綠色的葉片上殘留着些許晶瑩.
他看出了神.都忘記回答幽瓏的話.
“夫君.夫君.”幽瓏柔聲喚他.一雙玉臂就要腕上男人天青色的衣袖.
“此山當有一個新名字了.”凌聖擡袖指着山下那一大片即將融化的.沐浴在夕陽餘暉之下的萬千冰雪.
幽瓏好奇追問.“夫君想要給這座山起什麼新名字.”
凌聖天尊平靜的聲線柔和了一些：“這些花草歷經萬年.長眠冰下.沐浴雪崩之後.纔有了生長的機會.這種強悍的生命力.着實叫人欽佩.本尊就爲這座山取名‘沐千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