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魔宮,任翎便被這個神奇的世界震住了。
每踏出一步看見的景象都不一樣,彷彿像一幅幅色彩濃豔的畫卷在面前鋪展般,讓人目不暇接。
妖異的紫色藤蔓在地面蜿蜒攀爬着,有的滑過任翎腳邊,有的撩起一小角裙襬,還有的纏繞在裙邊忽然綻放一小朵紫色鮮花。
頂上數十丈處,有時掛滿了光芒柔和的巨型冰燈,有時又變成一望無際的點點星空,一會兒成了整片的倒影湖景,一會兒又是霞光萬丈。
“可是覺得很漂亮?”
染衡緩步走在任翎身邊,對周遭景象早已見怪不怪,任翎初時的微微震驚他沒有錯過,卻又對她很快便回覆淡然感覺好奇,這凡人女子似乎太過淡定自如了,彷彿與生俱來的清冷氣質頗爲迷人,讓他似乎很難將目光從她臉上挪開。
“不過是一些幻術罷了,”染衡淡淡解釋,“看到的未必是真,看不到的未必不存在。”
“哦?”任翎擡起手,一條紫藤頑皮地繞住她的皓腕,延展至雪白的手背上開出晶瑩剔透的一朵小花。美眸細眯地看着那朵花兒,忽然翻轉到掌心,輕輕一觸,花朵霎時化作一串符文消失在空氣中,“很奇妙。”
能夠將如此巨大的空間布成變幻的景緻,需要高深的幻術才能做到,修道者素來務實,這麼華麗宏大的場景怕是隻有魔修纔會花費心力造就。
步上臺階,赴宴的人開始變多,大家從四面八方飛至,所有人都帶着面具,從他們身上不自覺散發重重威壓看來,幾乎都是結丹期以上的修爲。
所有人見到染衡都禮貌示意,但......看向她時則表情各異。
有的目光驚豔讚歎地流連在她身上的金蛇之舞,有的仔細地看向她的臉就像想要穿透面具看她的模樣,有的甚至張大了嘴表示驚訝,還有的狀似鎮定卻掩藏不住好奇地悄悄瞄她.....
所有古怪的表現中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震驚。
爲什麼?
任翎暗自猜想着,是因爲這身裙裳,還是因爲她是凡人?又或者因爲她是染衡的女伴?
“染叔叔!”
一聲略帶童音的呼喚從遠及近,紅光一閃就到了跟前。
大王子?
任翎看向那熟悉的面孔,又覺得有些不確定。當日見到的大王子雖面容一致,但眼裡隱藏不易捉摸的戾氣,眼前這個雙眸通透,似乎不大一樣。
“染叔叔,”那男孩仰起臉,似乎很崇拜染衡地笑意滿面,“聽說你到了,薊兒便速速前來迎接。”一雙大眼偷偷地瞥着任翎,像是在打量評估着什麼似的,“染叔叔,這位是?”
染衡伸手揉揉晉薊的頭,眼底浮現淡淡笑意,“薊兒,確定是來迎接染叔叔,還是來探聽的?”
“嘿嘿嘿,”晉薊摸摸鼻子,一吐舌頭甚是可愛,“好啦,什麼都瞞不過染叔叔的眼睛!薊兒聽說染叔叔居然帶了個女子過來,而且還是個凡人就好奇得不得了了,她們還說染叔叔身邊的女子身着金蛇之舞,薊兒打死都不相信!金蛇之舞可是父王親自賜給染叔叔你的寶物,說是讓染叔叔最愛的女子穿的呢!染叔叔素來不近女色,怎會突然就有了心儀之人?所以,嘻嘻,所以……”
“所以就飛奔出來迎接染叔叔了?”染衡寬容一笑,並不介意晉薊的直言快語,鳳眼掃過冷靜自持的任翎,沒有介紹任翎,也沒有回答晉薊的問題,四兩撥千斤地轉移話題,“今日的面具之夜,可有什麼特別之處?”
“這是秘密!”晉薊眉飛色舞,“待會兒到了柵門就知道了。染叔叔,你還沒給薊兒介紹這位姑姑呢。”
染衡沒轍,只好說道,“薊兒,叫任姑姑即可。”
“任姑姑,”晉薊咧嘴笑,滿目好奇地注視任翎臉上的面具,“早知道染叔叔會帶女伴,我就不突發奇想搞這面具之夜了!任姑姑想必如天仙般美貌,否則怎麼能讓染叔叔神魂俱失?嘻嘻,任姑姑,你可知道剛纔好多人在議論你?如果不是染叔叔權高位重,那些色狼們怕是已經撲過來將任姑姑你吞吃入腹了!”
任翎輕皺眉頭,一時不知如何晉薊這番直白的話。
倒是染衡很快開了口,“薊兒,不許胡說。”
晉薊顯然沒有在怕的,笑嘻嘻地繼續說道,“染叔叔,待會兒夕蘭真人來了,要挑戰任姑姑怎麼辦?夕蘭真人也算是我們魔城數一數二的大美人了,她愛慕追求染叔叔近二十年,三番四次想成爲染叔叔的入幕之賓都失敗了,曾經揚言說染叔叔你恐怕喜男色……如果被她看見任姑姑,那豈不是氣得七竅生煙?任姑姑一介凡人,夕蘭真人動動指頭就……”
染衡終於沉下臉,“薊兒。”
晉薊吐吐舌頭,他性子本就是有什麼說什麼的那種,“薊兒只是提醒染叔叔要護好任姑姑嘛,先不說夕蘭真人,任姑姑待會兒要怎麼過魔鏡火海?”
“什麼是魔鏡火海?”任翎首次開口,她對染衡的那些韻事並不感興趣,至於那夕蘭真人是否會對自己出手,染衡又是否會如晉薊那樣護她,都不是她能夠控制的。雖說這身金蛇之舞珍貴而寶貝,但身爲凡人無法抵禦魔氣侵蝕的事情,染衡怕是比她更清楚,卻依然讓她穿着在身,他的用意,她暫時無法看透。但至少,絕對不會是愛護疼惜。
“魔鏡火海是取自古鏡魔火,對我們魔修鍛塑肉身有着極大妙用,”晉薊倒是不奇怪任翎的無知,畢竟是凡人嘛,“只是,你區區凡體,怕是一接觸到魔火就會灰飛煙滅。染叔叔,任姑姑到時候怎麼過去?”
染衡脣角一勾,那笑容讓任翎心頭微冷,“有金蛇之舞,又何須怕魔鏡火海?”
晉薊先是恍然點頭,隨後抓抓頭髮提出疑問,“縱然金蛇之舞能抵禦魔火,但任姑姑的肉身可能也無法承受焚燒的熱度吧?”
“這個,不是要看看才知道麼?”染衡淡淡地笑,笑意沒有傳到眼底,目光流連在任翎那柔美的身軀上,彷彿期待着什麼。
“呀!父王呼我了!”晉薊忽然跳了起來,“染叔叔,任姑姑,薊兒先失陪,我們柵門見!”
任翎挺直後背,繼續默默地往前走,努力忽略染衡在自己身上的遊移目光。
她很肯定這個晉薊並不是那日見到的大王子,從他那衝動毫無遮掩的說話習慣來看,更像是師父描述的二王子。
“怎麼,害怕了?”染衡收回目光,平視前方走着。
“害怕什麼?”任翎回答,聲音同樣清清冷冷的,從未做過下人僕婦的她並沒有發覺自己的言語不夠恭敬。
染衡脣角又復勾起,對任翎的好奇更深了一層。
初次見她,只覺得萬千人羣中,那張白皙小臉輕易就捕獲他的視線,一舉一動都牽動他的眼神。
再次相見時,原本掩藏在寬鬆袍子下的身材讓人垂涎欲滴,清麗純然的面孔在輕描淡化下魔魅得驚人,讓他這個向來不注重皮相的人都動了心絃。
本以爲這些就已經夠多了。
但真正相處後,雖然只有短短不到幾個時辰的時間,她那冷然的言語,不卑不亢的態度,偶爾變化的細微表情,似乎象一張大網,從四面八方向他籠罩過來。
他,會成爲網中之物麼?
原本堅定的心似乎有了一絲動搖,染衡搖搖頭,不會的,他追逐的是魔途大道,所謂的情都只是絆腳石,要剷除的絆腳石。
“她是誰!”
一道嬌柔卻帶凌厲意味的女聲從後面傳來,兩人尚未回首,任翎突覺洶涌氣浪攔腰而至,縱然隱了靈氣,卻也不妨礙她施展風行步巧妙地躲避。
而在同一瞬間,染衡想都沒想地就將任翎整個摟入懷中往斜上空飛去。
猛烈氣流接觸到染衡的一霎頓時收回,一條雪白身影出現在她們面前,“染衡!她是誰?”
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子,修爲已經是結丹初期,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染衡時帶着濃濃情意,移到任翎身上時卻帶有無數利劍般。
“金蛇之舞!你、你讓她穿金蛇之舞?”不待染衡回答,那女子衝到任翎面前,伸手就想撕下她身上的衣服。
染衡蹙眉,摟住任翎轉了個身,“夕蘭,住手。”
“她有什麼好?她甚至是個凡人!長相有我好看嗎?身材有我豐滿嗎?”夕蘭跺跺腳,“染衡,你這麼做讓我怎麼面對世人?”
“夕蘭,”染衡將任翎往身後拉了拉,任翎是他的獵物,就算要毀去,也不能假手他人,“莫要惹怒我。”
他聲音依舊淡淡的,但那不動聲色的威嚴卻攝得夕蘭縮了縮身子。說起來染衡的修爲比她低了一大截,可他的驚世才華卻深深地吸引着她。她不象別的結丹期女魔修,明明對染衡有意,卻又愛拿什麼修爲等級來限制自己,反而顯得矯揉做作。愛,就是愛了,他修爲低些要什麼緊?她有的是各種辦法幫他進階!前提是,他願意。可惜的是,他卻不願意。
夕蘭落寞地垂下了眸,知道在染衡面前對付那女子並不是好的時機。
恨恨地瞪了任翎一眼,“染衡,我不會輕易罷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