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晚以胎息通聖法加甘霖普照術,再搭配以“生”字訣、“光”字訣救治粟娘夫妻二人。
她施法的速度很快,動作看起來輕描淡寫,可是達成的效果卻是驚世駭俗的。
隨着濛濛白光落入粟娘、嵩哥二人的殘破身軀,兩人忽然不自覺地各自呻吟了一聲,然後,他們殘軀之上就開始生長出了新的肢體!
手臂、腰腹、大腿……
還包括有臟腑、丹田、經脈……
四肢的重塑其實不是最難點,真正的難點是丹田、經脈、竅穴。
粟娘與嵩哥可不是什麼普普通通的小修士,而是武道宗師。
宗師的軀體何其難以修復,想當初宋辭晚還是星瀾的時候,她僅僅是爲郭大將軍修復一截小指,便花去了整整一夜的時間!
可今日、此刻,僅僅只是過去一刻鐘而已,粟娘與嵩哥的軀體便同時被修復了大半。
在場衆人都看呆了,他們今日呆愣的時間加起來簡直能夠超越過去半生所有。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全神貫注看着白光下的粟娘二人。
一刻鐘流逝很快,緊接着,又是第二個一刻鐘過去。
白光之下,粟娘與嵩哥的軀體從外表上看來似乎已全部生長完成,只不過經脈的重塑還需要更多時間。
宋辭晚隨手一揮,有兩件斗篷飄落,罩在了粟娘與嵩哥新生的軀體上。
緊接着她手決一變,胎息通聖法維持不動,只又爲二人加持“立”字訣,“人”字訣。
“人”字訣看起來極爲簡單,實際上卻暗含人族大道,有着一種至純至簡的絕妙道理。
以此字訣延伸,又能獲得萬千妙用。算是宋辭晚習得華夏字訣以來,用得最多最好的一個字訣。
天上飄來靈雨,這是甘霖普照術。
靈雨帶着光斑淅淅瀝瀝地澆落在粟娘與嵩哥身上,宋辭晚一邊施法,一邊不疾不徐道:“蟲族之災,尤勝天災,不論九州境內如何禁絕,我等亦必須居安思危,隨時做好與其殊死一戰的準備。
蟲族之貪婪狡詐,不僅在於蟲丹,更在於蟲族能夠依靠吞吸世間生靈之七情六慾而快速成長。它們要的,也從來不僅僅是人族一家之血肉精魄,還有全天下生靈的血肉精魄。
如此大難,不論是誰,天下間無有生靈可以獨善其身。
今日蟄龍山一會,我與諸位分說此事,不談天下大義,只說一點,覆巢之下無有完卵,你我雖修仙武之法,亦爲九州億萬萬生靈之一。
大劫當前,既無人可以獨善其身,你我何不團結一心,平此內憂外患?此舉看似是救世,其實又何嘗不爲自救?諸位道友,以爲如何?”
她不緊不慢地說完這一段話,雖然沒有什麼激昂的語氣,衆人聽的時候也大多都有些呆——
主要還是沒想到她在給武道宗師重整殘軀之時,竟還能洋洋灑灑地說上這麼一段。
有些人便後知後覺,沒能反應過來。
但碧雲仙子的反應卻是極快的,她聞言立刻激動欣喜道:“宋仙子所言極是!原該如此!九州內憂外患,我等原先懵懵懂懂,不知憂患之烈,多虧了宋仙子撥開雲霧,使我等不至於再矇在鼓裡。
小仙多少年來悶頭苦修,也不懂什麼大局,如今只是慶幸有宋仙子爲我等引領。總之,玄心門上下都以宋仙子爲馬首是瞻。如今災劫當前,仙子不論有何吩咐,只管示下。我等無有不聽,無有不用!”
她又表了一次忠心。
其餘衆人這才反應過來,雖然懊惱自己不是第一個響應的,卻也不敢耽誤。當下衆人迭聲應和,也都爭先恐後地表起忠心來。
至此,在場諸位,不論是人還是陰神,是宗派修士還是朝廷所屬,又或是既出身宗門、又在朝廷任職的……
再也沒有不服者。
便是幾大聖宗的真仙武聖們,也無有不服的。
宋辭晚又在空中書寫“人”字訣,一個又一個的“人”字飛落在粟娘與嵩哥身上。
兩人的軀體在不知不覺間同時漂浮了起來,他們一左一右,相對浮空而立,寬大的斗篷披在他們新生的軀體上,兩人眼瞼半闔,臉上的神情也都從最開始的悽愴,而變得有種沉靜的神性。
宋辭晚聽完衆人表忠心,又繼續道:“既是要共抗蟲族,我等今日便首要交流抗蟲之法。
上古紀元時,曾有一文明,名爲華夏。”
她輕輕吐露“華夏”二字,不知怎麼,就在這兩個字被吐出來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好似是發出了一陣悠長的嗡鳴。
這不是錯覺!
是天地之間當真產生了一種冥冥中的震動,好像是有什麼厚重的、又充滿靈性的東西,在人所不覺的某個奇妙節點發生了復甦。
宛如春雷一綻,天地生髮。
宋辭晚自己都驚了一下,她遊目四顧,只見在場衆人臉上大多露出了震驚思索的神情。
還有連綿成線的人慾飄來,表達着人們心中的震動。
宋辭晚輕輕調整氣息,又繼續道:“華夏先民,亦曾爲抗蟲滅蟲剖心灑血,犧牲無數。先賢也曾不知金丹之害,後來知曉,剖金丹、棄蟲軀、不修仙道,改修武道,或以機械傀儡之體,踏破天穹,抗敵於天外。”
她言語寥寥,描述着自己曾經看到過的那些畫面。
那些從來不曾與人相談的舊事,那些被掩埋在時光塵埃中的壯烈過往,逐漸從她白描般的勾勒中擁有了線條。
像是一杯烈酒灑向過往,那些線條便忽忽然在時光長河的另一端立了起來,穿越時空,自過去而映照現在。
在場聽者,盡皆心神動盪,無不生出激昂之感。
而後,宋辭晚又道:“華夏先民,創立文字,後又有了以華夏文字爲基礎的種種字訣。此等字訣,對於抗蟲頗有奇效。
今日,我願代先賢,向諸位傳下‘人’字訣。有心者,當能學此字訣。”
她持續書寫“人”字,並向衆人講解。
“人,一撇一捺,頂天立地者是也。”
“人,天地之性最貴者也。”
“人,凡人之屬皆從人。”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