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靈秀早已聽得店外有人,原以爲是個路人或者食客,可這人來到店外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顯然不是來吃飯的,他又見店裡的夥計聽得這個聲音,臉上的神情卻是又驚又怒,都有忿忿之色,心裡頗覺奇怪,就見店裡的簾子一掀,走進一個人來。
來人四十左右的年紀,紫紅色的臉龐,濃眉巨眼,鉤鼻啄嘴,身材也算上魁梧,穿着一身醬紫色的衣衫,進的店裡看看裡面的情形,鼻子裡又重重的哼了一聲,指着一個夥計,很不客氣的喊道“喂,小子,唐老頭呢?叫他出來!”說完,拿眼又掃了一下清巖他們所坐的地方,見似乎是一家四口吃飯也沒放在心上,只是見胡婷婷雖是布衣荊釵,可容貌秀麗絕倫就多看了幾眼,嘴裡不禁嘀咕了一聲,聲音雖低,可丁靈秀,清巖,胡婷婷都聽了個清楚,只聽他說道“好俊俏的娘們,真可惜了!”丁靈秀聞言暗罵“不知死活的東西!”清巖卻是嘿嘿一笑,繼續和輝兒玩鬧,胡婷婷的臉色微微一沉,不過沒有發作,如果換了以前這人對她說這種話,這人也不知道立刻要挨多少嘴巴子,最後不死也要脫層皮!
那人哪知道這幾個都不是善茬,還好他也只是說了一句,便再也沒有太過分的行爲,轉過頭又對那些夥計大喊道“耳朵都聾了嗎!快叫唐老頭出來!真他媽的費勁!”那幾個夥計被他如此喝罵也沒有還口,其中一個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就進了裡屋,剩下的幾個夥計也不幹活了,站在一起就和來人瞪着眼,那人看這架勢,就冷笑道“怎麼!不服氣,就憑你們幾個還想跟劉二爺我較勁不成!一羣兔崽子,我呸!”說着就吐口濃痰在地上,真是又噁心又囂張。
這位自稱劉二爺的人如此做派實在欺人太甚,清真飯館十分講究衛生,他這口濃痰一吐,那幾個夥計中的一個就有些忍不住了,正想動手卻被其它幾個拉住了,看起來這位劉二爺很有來頭,讓人敢怒不敢言,什麼氣都要忍着。這劉二爺自然看見了夥計們的動靜,他雖是孤身一人可一點也不害怕,兩隻大眼兇光一露,惡狠狠的道“還真有不怕死的,你們別攔着,二爺我就成全了他!小兔崽子!反了你了!”他剛說完,就見從裡屋走出來二人,一個是剛進去的夥計,另一個是五六十歲的老者。
這位老者頭上沒有戴着白色圓帽而是圍着白布,花白的鬍子,高鼻深目,很有威嚴,氣度從容,劉二爺見這位老者出來,囂張神態略微一收,說話也就客氣了點,拱手說道“唐老闆,你總算出來了!上次說的事你想好了沒有,我大哥可等着有點急了!”
唐姓老人就是清香齋的老闆,名叫唐中川,他聽得夥計說這個劉二爺來了,就知道有麻煩了,聽劉二這麼問,他道“劉管事,這事老朽實在是不能答應,這清香齋乃是祖宗傳下來的,我不能讓它在我手裡丟了!你請回劉管家的話,就說老朽實在是無能爲力!”
劉二聽他這麼說,皮笑肉不笑的道“唐老闆,雖說清香齋是你老祖宗留下來的,可是你看看,清香齋這幾年的生意可不怎麼樣啊!一天能有幾兩銀子進賬你別以爲我不知道。我大哥也是一番好意,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買你這個破店也是便宜你了!你可別不識好歹,我勸你還是再想想。”語氣帶着威脅的味道。
唐中川不卑不亢的道“劉管事說的對,一萬兩銀子誠然不少,清香齋的生意確實也很淡,這是老朽經營無方,可再怎麼樣,這祖宗的基業我是不能賣的,如果賣了,老朽豈不是成了不孝子孫!這店我是萬萬不能賣的!”語氣也是很堅決。
劉二被他回絕後,也不生氣,只是冷冷的一笑,道“唐老闆,我大哥知道你捨不得這份祖業,說實在的這清香齋在蘭州城裡也是老字號了,說賣了真是有點可惜。我大哥來時也交待我要和你好好商量,如果你唐老闆不賣這店也行,我們也不強求!”
唐中川聞言不喜反驚,劉二和他大哥是什麼人什麼德性他可清楚的很,決不可能這麼好說話,後面肯定有話,他也不接話等着劉二再說。果然,劉二接着又道“我大哥從來不強人所難,唐老闆,你的店不賣也行。我大哥有個主意,既可以叫你不賣店也不傷我兩家和氣。你願不願意聽聽?”唐中川心道“果然如此”淡淡的道“老朽願聞其詳。”劉二詭秘的一笑,道“我大哥的主意其實很簡單,就是兩個字“合作”。”唐中川皺皺眉,一捋鬍子,道“合作?怎麼合作,老朽不明白。”劉二清咳一聲,又打量了一下店,才道“唐老闆,按說清香齋既是金城老字號,又處在這城裡的繁華地段,而且你這裡的牛羊肉也是本地雙絕,說的上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是有口碑有口碑,要什麼有什麼,可你說爲什麼清香齋的生意偏偏就不行了呢?”唐中川弄不懂劉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道“不是說了嗎,是老朽經營不善,以至於此。”劉二聽話大搖其頭,連說“錯了,錯了!”唐中川看劉二那頭搖來晃去心裡就有氣,也不再問。
卻聽得有個清脆的童聲,異常響亮的說道“道士叔叔,他的頭就像我的撥浪鼓一樣,搖的可真有勁!你看真好玩!哈哈哈!”唐中川剛纔從裡屋出來沒注意店裡還有客人,尋聲看去才發現還有一桌客人吃飯,說話的正是其中的一個小男孩,看相貌覺得很熟悉,應該是常來的客人,除了小男孩外還有一女兩男三個大人,而且一個男的還是道士打扮。小男孩剛說完,就聽那個道士說道“輝兒,那可不是好玩的東西,比起撥浪鼓差遠了!”那小男孩就問“不是好玩的東西,那是什麼東西!”就見那個道士,看了這邊一眼,隨口道“那不是東西!”小男孩奇道“不是東西是什麼東西?”那道士笑道“就是什麼東西也不是的東西。”小男孩問的天真,道士答的有趣,讓在場的人都是一樂,連唐中川也微微一笑,這不是東西的東西說的自然就是劉二,可他笑完也不禁爲這幾個人擔心起來,劉二可不是受得了這種氣的。
可出乎唐中川和他那些夥計所料,劉二被這一大一小奚落後,臉上也只是怒氣一閃,之後竟然就像什麼也沒聽見一樣,就只是瞪了一眼那些人,沒有別的舉動。這讓唐中川等人驚訝極了,都覺得劉二太反常。他們卻不知劉二本來在那小男孩說他頭像撥浪鼓的時候,他就欲發作,可就在他有所動作的時候,那個道士隨意看過來的一眼讓他打消了發怒動手的念頭,別人看來是隨隨便便,漫不經心的一眼,可在劉二看來,那眼神實在是太凌厲,太有神,太冷酷,那是一種可以穿透人心,看破自己一切念頭的眼神,單憑這個眼神已讓劉二心驚膽寒,氣概全消,沒有了一點勇氣和信心,別說讓他發怒動手,就是他最後瞪的那眼實在是他已經盡了全力的行爲,然後他再也不敢往那邊看一眼,心裡只是想“他們是誰?這道士的眼神簡直和大公子的師父差不多了,難道竟會是…”他心裡一凜,不敢再想。
劉二穩穩精神,好在他也是練過幾年功夫的人,膽氣恢復的也快,乾咳了一聲,又對唐中川道“唐老闆,你說你不善經營其實只是說對了一半。”唐中川淡淡的道“是嗎!那另一半是什麼?老朽倒是好奇的很!”劉二嘿嘿笑道“那就恕我直言了,另一半就是唐老闆你太固執了!”唐中川一愣,道“固執!老朽不明白!”劉二道“我和唐老闆你這麼說吧,我大哥的意思就是如果你同意兩家合作,我大哥就拿出一萬兩銀子出來,這一萬兩銀子不是用來買你的店,而是交給唐老闆你來經營清香齋。你說這筆賬合算吧!”唐中川冷冷的道“合算,恐怕沒這麼簡單吧!後面的條件劉管事也該說說吧!”劉二一拍手,叫道“唐老闆就是唐老闆,不愧是生意人。不錯,我大哥是有個小小的條件,這個條件對於唐老闆是輕而易舉,很簡單,很簡單!”唐中川心道“簡單,你們這種人會有什麼好事。”輕嘆一聲,問道“那就請劉管事說來聽聽。”劉二道“清香齋的生意不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店裡不讓人飲酒,你想想飯館不讓飲酒那生意怎能好的起來,唐老闆你就是太固執,喝酒有什麼大不了的,什麼回教規矩,有銀子重要嗎?你聽我說…”
唐中川聽了一半,已經氣憤異常,看劉二還在自己眼前胡說八道,大放厥詞,再也忍不住大喝道“夠了,你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