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巖被清虛借給了厲輕恬,心情當然好不到哪去,出了院‘門’,就默默地跟在厲輕恬身後,心道“這丫頭要帶我去哪?”暗自想着,卻也不開口詢問。
厲輕恬也是奇怪,也不說話,只在前面走着,腳下不急不徐,纖腰款擺,輕靈曼妙,紅衣飄灑之餘,還有淡淡幽香散出,清巖跟在身後,不得不聞了又聞,那香氣又和百里冰的體香不同,但也是一樣的好聞,清巖還在暗想“‘女’孩子怎麼都是香噴噴的。”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厲輕恬的背影,嫋嫋婷婷,甚是悅目,不禁又想“她也是越長越漂亮了。”
清巖在後面胡思‘亂’想,腳下也不閒着,他也不知走了多久,反正是越走越高,他看厲輕恬對道路十分熟悉,遇到岔路,也不猶豫,直接就走了過去,不覺暗道“她對嵩山怎會如此熟悉?這要是去哪?”
正在尋思之際,厲輕恬忽然一停,他沒料到她會突然駐足,他又是心神不屬,二人相距也近,差點就撞到了厲輕恬,嘴裡輕輕一咦,身形一轉,好在修爲了得,二人瞬息之間錯開了身形,成了他在前,厲輕恬在後。
出此意外,讓清巖臉上一紅,厲輕恬也是雙頰染紅,不過二人都沒發現彼此的異樣,清巖也不知該不該說話,頭也不敢回,眼睛望四下一看,不禁發出一聲驚歎。
眼前出現了一個好大的石臺,氣勢宏偉,大氣磅礴。清巖不知嵩山歷史,不清楚嵩山之上,爲何有此建築。
就聽身後百里冰淡淡的道“這就是皇帝封禪嵩山的封禪臺。”
清巖聞言這才恍然,記得以前白夫子曾經說過,古代皇帝爲了表彰自己功德,往往有封禪泰山,或封禪嵩山之舉,向上天呈表遞文,乃是國家盛事。
此封禪臺爲**石所建,每塊大石都鑿得極是平整,想象當年皇帝爲了祭天祈福,不知驅使了幾許石匠,才成此巨構。
清巖感嘆一聲,道“原來這就是封禪臺,多謝少宮主指點。”
厲輕恬聞言,只是一聲冷哼,紅影一閃,又到了清巖前面,快步向前走去。
此地已是嵩山絕頂,清巖見厲輕恬繞過封禪臺,走到了山峰之邊,隨即望向遠處,似乎在觀賞風景。
立在嵩山絕頂,清巖頓覺‘胸’襟大暢,這絕巔獨立天心,萬峰在下,其時雲開月朗,纖翳不生。清巖向北望去,遙見成皋‘玉’‘門’,黃河有如一線,西向隱隱見到洛陽伊闕,東南兩方皆是重重疊疊的山峰。
清巖正凝目望着羣山,就覺得香風飄動,紅衣一閃,厲輕恬已到了身邊,見清巖正看向南方,她就伸手指點道“這是大熊峰,這是小熊峰,兩峰筆直並峙的是雙圭峰,三峰‘插’雲的是三尖峰,而那一個就是少室山了。”
清巖見她指點江山,如數家珍,似乎這裡不是嵩山,而是衡山似的,不禁讚歎道“你知道的真多”
厲輕恬聽他對自己不再那麼客氣,不再說什麼“少宮主”,心中一喜,嫣然一笑,道“你心裡肯定在想,這裡又不是衡山,我怎麼會如此清楚,是不是?”
清巖微微一驚道“你怎會知道?”
厲輕恬笑道“猜得”清巖聞言也是一笑,二人一笑之後,剛纔的那些不愉快,也隨着這山風飄向了遠處,心情都好了起來。
見清巖笑的爽朗,厲輕恬秀目盯着他看了片刻,清巖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就道“厲……姑娘,貧道有什麼不對嗎?”
厲輕恬收回目光,道“沒有什麼,我只想看看以前究竟見沒見過你。”
清岩心頭一震,道“你怎麼會這麼想,貧道……”
不容他說完,厲輕恬已然道“我希望你別稱什麼貧道,我覺得不順耳。”
清巖苦笑道“可我就是個道士,貧道……”
再看厲輕恬神情不對,他也不敢惹着大小姐生氣,忙改口道“我遵命就是。”
厲輕恬聞言臉‘色’轉霽,道“這還差不多。”然後又道“你說你自幼生長在崆峒山,對不對?”
清巖感覺不妙,可這話確實是他說得,只能道“對,這有什麼不對嗎?”
厲輕恬聞言也就點點頭,清巖看她神情沒什麼變化,也就放下了心,心道“她老問這個有何用意,難道記起我了嗎?不可能,我的容貌早已大變,他不可能認出我來。”
二人相對沉默了片刻後,厲輕恬才道“今天月‘色’真好,你能陪我出來我很高興,我借你出來,你不會生氣吧?”
聽她突然這麼說,清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稍一沉‘淫’才道“沒有,沒有,能看到這麼美得月亮,我豈有不高興道理。”
厲輕恬雙眼又在清巖臉上一陣轉動,清澈不見底的眼睛彷彿比月亮還要清亮,讓人有種無處遁形的感覺,看了清巖片刻,她才幽幽的道“希望你說的是真話,在你的眼裡我看到的只有我自己,齊清巖,我看不透你。”說完這些話之後,她緩步走到山上的一塊青石旁邊,又道“過來坐坐吧”說完坐在了青石之上。
清巖面對厲輕恬的話,實在有種無法反駁的無力之感,或者是無話可說吧,他只能默然,微一猶豫後,也坐到了厲輕恬身邊。
二人望着天上明月,靜靜地看了很久,夜‘色’愈深,山風也愈強,吹動着二人衣袂獵獵作響,在清冷的月光下,整個山巔顯得分外寂寞,冷清,高處不勝寒。
忽然,厲輕恬開口道“你是不是認爲我太任‘性’,刁蠻了?”
清巖一怔,道“沒有,你……很好。”
厲輕恬搖搖頭道“你這是違心之語,我能聽得出來。”
清巖臉上微紅,又默不做聲了。
又過片刻,厲輕恬又道“你不願說話,那我就說了,你願意聽嗎?”
清巖微笑道“我是你借來的,當然要聽你的安排了。”
厲輕恬一聲輕笑道“你是在怨恨我了”
清巖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
見他慌張,厲輕恬笑的越甜,笑道“這次倒是真心話。”隨後接着道“你願聽我可就說了。”
清巖道“我洗耳恭聽。”
厲輕恬笑道“不必那麼嚴肅和隆重,我說的是我以前的事情,很沒意思的。”
清巖道“你儘管說吧,我也很想聽聽。”這話倒是實話,他確實很好奇厲輕恬的往事。
厲輕恬微一沉‘淫’,緩緩的道“我小時候身體很不好,應該說得了種很嚴重的病,叫做九‘陰’絕脈。”
清巖雖是早知道她的病症,也不覺驚呼了一聲,厲輕恬看了他一眼,道“看起來你知道這種病了。”
清巖點點頭,道“那是先天形成的經脈殘缺,據說……據說……”
厲輕恬淡然的接道“無‘藥’可救,對吧。”
清巖點頭,道“是。”
厲輕恬繼續道“你說的不錯,九‘陰’絕脈幾乎是無‘藥’可救,就算我爹是天火宮宮主,有着深厚修爲和諸般神通,天火宮也有靈‘藥’無數,但也是對九‘陰’絕脈束手無策,盡一切力,只能使我的壽命延續一點,最好的情形就是我能活到十六歲而已。”
清巖明知她的身體已好,可也忍不住輕嘆一聲,隨即問道“不知你的母親是哪位高人,能對我說嗎?”
說到母親,厲輕恬的神情頓時悽楚,澀聲道“我母親不是修真之人,她只是個普通‘女’子,她……在我出生之後,就去世了。”
這個出乎清巖意料之外,連忙謙然道“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
厲輕恬搖頭道“不怪你,知道我母親生世的人沒有幾個,她是江南有名的才‘女’,與我爹無意相遇在西湖之畔,兩人一見鍾情,就此結成了夫‘婦’。”
郎才‘女’貌,珠連璧合原本是件美事,可結果卻是……清巖又是一嘆,對厲輕恬不禁多了幾分憐惜,暗道“原來她的身世也是這麼悲慘,自小就沒了娘。”
厲輕恬此時的神情卻是變得淡然了,只是語氣多了些悽苦之意,繼續道“我爹生平只有兩大恨事,一是不能救我母親的‘性’命,二是不能救我,你可知道,眼睜睜的看着心愛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會有多麼痛苦和無奈,常人遇到此事也會肝腸寸斷,痛不‘玉’生,更何況我爹還是被人視爲神仙的天火宮宮主,我雖然沒見過我爹哭過,可我知道他的心裡一直很痛苦,很內疚,那種滋味非旁人可以體會,也許是父‘女’連心,只有我知道他的心裡有多苦。”
清巖只能安慰道“幸好你的身體好了,你母親是因何病去世的?”話一出口,他就暗罵自己不會說話,怎麼糊塗的說了這種話。忙道“對不住,我不該問的。”
厲輕恬搖頭道“沒事的,能給你說說,我也覺得輕鬆多了,你不用在意,我母親身體本來就不好,先天氣血衰弱,以她的身體生孩子是很危險的,可爲了給我爹生個孩子,她執意要懷孕,儘管我爹在後天做了最大的補救,可最終也沒有挽救我孃的‘性’命,這就是我爹最悔恨的事情,有了我,卻沒有了我娘,得失之間竟是如此殘酷,我有時都覺得是我害了我娘,沒有我她就不用死。”她說到最後,臉‘色’已是蒼白之極,身體也微微有些顫動,她終於向人說出了她隱藏心底最深處的話,也是她最大的心病和最大的苦楚。
清巖感覺到了厲輕恬的痛苦,又見那在紅衣映襯下越發慘白的嬌容,是那麼可憐悽苦,心下不忍,伸手不由得握住了厲輕恬輕顫的雙手,‘玉’手在握,清岩心裡一驚,原來厲輕恬的雙手竟是極度冰冷,猶如兩塊寒冰,這對於修煉乾天神火的厲輕恬來說,可是氣息紊‘亂’,走火入魔的前兆,清巖知道這是厲輕恬體內心魔,乘她神‘亂’氣虛之際在作祟,使得真氣逆流,乾天神火的純陽真氣轉化爲了至‘陰’毒火,厲輕恬若不及時醒悟,一味被心魔所‘惑’,大禍便是立至,修真三大劫的‘陰’火大劫便會把她化爲灰燼。
清巖急忙沉聲喝道“你趕快靜心凝神,順勢行氣,快啊”
可厲輕恬渾然不知大劫將至,神情愁苦慘淡,嘴裡還在低低說道“是我害了我娘,是我害了我娘……”對清巖的話是充耳不聞,身體卻是散發出陣陣寒氣,全身骨節劈吧一陣脆響,‘玉’也似的肌膚上隱隱透出淡淡綠光,‘陰’火已然在她體內竄起,只要再過片刻,厲輕恬就要應劫而化,形神俱毀。
清巖知道事情緊急,厲輕恬顯然心神一‘亂’,心魔取代了靈智,不敢猶豫,雙手分別握住厲輕恬的雙手,體內真氣瞬息轉化爲了至陽至剛的離火真氣,這是乾天神火之源的火訣心法,與乾天神火‘性’質沒什麼區別,‘精’純更是猶有過之,兩道離火真氣從厲輕恬雙手直‘逼’而入,由於厲輕恬的修爲極高,清巖真氣的貫入是極爲困難,還好,厲輕恬被清巖的強大真氣一‘激’,心神一震,靈智頓清,立時明白了自己的險惡處境,知道清巖在幫助自己抵禦‘陰’火大劫,急忙收攝元神,順勢行氣,借清巖的渾厚真氣平息體內‘陰’火。
清巖見她清醒,心裡也是一鬆,真氣貫入卻不怠慢,直到厲輕恬體內‘陰’火消去,真氣運轉自如,才緩緩收回真氣,再看厲輕恬體外寒氣盡去,氣息均勻,臉‘色’紅潤,知道她總算安然渡過大劫,真氣歸元,神定氣凝,已無大礙。
看到厲輕恬眼中盡是感‘激’之‘色’,清巖道“你儘管調息,我爲你護法。”
厲輕恬微微點頭,雙眼合起,片刻後便進入了物我兩忘的空明之境。
事過之後,清巖不禁暗道聲“好險”
剛纔真是險極,不但是厲輕恬有大劫之險,就是急於救人的清巖也是極險,若是剛纔有人懷有惡意突然出現,他們二人真就要束手待斃,死不瞑目了。
就是此刻,清巖也不敢大意,此時厲輕恬最不能受驚擾,稍一出錯,也是大禍,清巖真氣急轉數週,稍一恢復後,就把神視放出,將周圍百丈範圍以無形真氣護住,形成了一圈屏障,全心全力爲厲輕恬護法。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清巖感覺厲輕恬的呼吸稍微有了變化,知道她行功已畢,果然不長時間後,厲輕恬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眼裡光彩閃動,神采奕奕。
清巖微笑道“你的修爲出乎我的想象,貴派的乾天神火真是名不虛傳。”
厲輕恬凝視着清巖,眼‘波’似水,柔聲道“謝謝你。”
自她與清巖相遇以來,從來沒有用如此語氣對清巖說過話,那神情和眼裡流‘露’出的異樣神采,讓清岩心裡大震,強自穩住心神,平靜的道“不用謝,你感覺怎樣。”
察覺到了清巖的冷漠,厲輕恬的神情微微一變,亮麗的目光驟然一暗,隨後低聲道“很好,這次真的很感謝你。”
清巖微笑道“是你修爲高,我可不敢居功,不過,你以後可不能再像剛纔那樣了,很容易出事的。”
厲輕恬點頭道“以後再也不會了,這事藏在我心裡太久了,說出來了後,我一下子就感覺輕鬆了很多,真的像去了塊大石頭,總之真的謝謝你。”
清巖微笑道“現在是你太多禮了。心事太重對修煉不好,能說出來就是好事,我很高興能與你分享你的心事,這是我的榮幸。”
厲輕恬聞言,臉上頓顯喜‘色’,美眸一轉,光彩再生,頗爲興奮的道“既是這樣,你的心事也該對我說說吧,對不對?”
清巖沒料到她的話鋒變得如此的快,頓時一臉錯愕,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