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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先生悠悠嘆道“我也是人,也有怕的東西,不過你放心,簡冰……簡冰神劍雖強,也奈何不了我絲毫,再說此去華山我們只是觀景,不是去挑戰。”
淨念放心了,神情也恢復如常,說道“觀景很好,方纔聽前輩說到華山美景,晚輩已是心動不已,這次晚輩真要好好遊覽一番了。”
此後,二人就再也沒有出聲,水先生在前,淨念在後,他們腳步很快,順着山路就默默的走了下去,起初淨念還在奇怪,爲什麼不御氣飛行,走路多耽誤時間,可很快他就明白了,眼看就要進入華山派的地盤,該低調就要低調,強龍不壓地頭蛇嘛!
山路難行,難不住修真高手,崎嶇山路在水先生,淨念腳下就是康莊大道,不過兩三個時辰,他們就走了近三四百里山路,落雁峰已是近在眼前。
只是眼看再要直行數十里就到了落雁峰山腳,水先生卻領着淨念變了方向,順着一條岔道走了下去。
這道岔道是越走越寬,最後竟是通到了一個村落,看到了有了人煙,淨念又是一陣奇怪,心道“莫非他要去找人。”可隨即他知道自己又錯了,水先生在快到村落的時候改變了方向,又轉到了一處岔道上。
從山間小道到了村間小路,旁邊都是已經收割完畢的田地,偶爾還會看到一兩個村民,也許是水先生氣勢很強,隱隱顯露就讓尋常人是避之唯恐不及,那些村民遠遠一看他們二人。就是扭頭急走。不敢與他們碰面。
就這麼霸氣十足的又走了一陣。淨念發現他們又走上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山路,並且不遠處又出現了一大片樹林,荒蕪的小路,遠處的高山,再加上就要到了的樹林,淨念便覺得四周陰森之氣漸濃。
等進了樹林,那陰森之氣愈發濃重了,圍繞在四周。林子深,葉子自然茂密,不見天日,不時還有幾聲不知名的鳥叫傳來,高亢尖銳,好似梟鳴,聞之是毛骨悚然。
水先生,淨念也都不是常人,膽氣壯,氣勢足。自是不害怕什麼梟鳴鬼叫,他們是穿林而過。出了樹林淨念就又看到了落雁峰,原來轉了一圈,他們最終還是到了落雁峰下。
靠得近了,看這落雁峰是越發峻峭挺拔,又見山上的觀、院、亭、閣、皆依山勢而建,一山飛峙,恰似空中樓閣,而且有古鬆相映,更是別具一格。淨念暗想“如此陡峭的山峰,即便青冥峰也比不上,五嶽之最真是名不虛傳。”
心中尋思,忽又發現,身前的水先生有了變化,那身如雪般,纖塵不染的白衣竟然變成了暗沉的深灰色,而水先生的身形居然也矮了幾寸,那種高挺俊拔之氣已是蕩然無存,就在瞬間,水先生整個人就變了,變得普通,平凡,毫無出奇之處。
水先生驀然回首,沒有意外,他的容貌也徹底改變了,那是張極其普通的面孔,雙眼已無神采,甚至是有點渾濁,現在看起來,水先生就是個四五十歲的普通中年人,就是這身長袍說明了他是個念過幾本書的讀書人,而且還是個落魄潦倒的文人,地道的窮酸秀才。
見到淨念一臉駭然的看着自己,水先生微笑道“覺得怎麼樣?我變的如何?”他的聲音也變了,低沉沙啞,還帶點氣喘,實在就是個已入暮年的男子。
淨念讚歎道“前輩神通委實神妙,晚輩是歎爲觀止。”
水先生微笑道“是嗎?你沒發現自己也變了嗎?”
淨念一愣,繼而垂首一看自己的衣服,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那身青色道袍居然就成了一身深褐色的粗布衣衫,那就是普通農家少年的打扮,淨念凝神一看自己的容貌,果然也變了,黝黑的皮膚,不大的眼睛,一副憨厚,不懂世事的模樣,這就是現在的自己。
變成了這副德性,自己卻是毫無察覺,淨念不驚纔怪,驚道“前輩,您……您是何時施法的,晚輩怎麼是一無所知?”
水先生笑道“就在林中時,乘着光線不好,我就動了一些手腳。”
淨唸對他的手段已是萬分佩服,讚道“您真是神仙手段,這是什麼法術?”
水先生淡然道“什麼神仙手段,不過是個障眼法罷了,這叫水月幻相,你所見到的都是幻相,是掩人耳目的虛影。”
幻相,虛影,看起來竟是如此真實,淨念不禁又驚歎道“太神奇了!”
水先生見他面現羨慕之色,就道“你若想學,我可以教你。”
淨念喜道“真的嗎?這不太好吧?”
水先生微笑道“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自然是真的。”接着他又道“到了此地,爲了不引起華山派的注意,我們就要改頭換面,你是不是覺得餓了?”
淨念真是肚子餓了,點點頭,水先生回首一看落雁峰,眼神甚爲複雜,平凡的臉上卻很漠然,緩緩道“正好,前面有個小酒館,我們就在那裡吃點東西。”
淨念好奇的問道“前輩,我們到這裡究竟是幹什麼?”
水先生眼望落雁峰,淡淡的道“觀山看景,順便在喝點酒。”
前方不遠處果然有個小酒館,就在落雁峰山腳下,那是依山而建的幾座草屋,放在那裡實在很不起眼,看起來十分簡陋,而在草屋外面還搭起了一個棚子,還有一個破布幌子,上寫一個酒字。
酒旗飄揚,在夕陽之下,多少帶了幾分暮色,也許是到了晚飯時間,小店的生意居然不錯,一個五十來歲的老漢正在招呼着客人,忙裡忙外,一刻也沒閒着。
年紀這麼大了,自然不是夥計,這樣的小店也僱不起夥計。只怕是老闆自己忙活了。老漢見到水先生緩緩而來。居然揚聲道“金先生來了!”
金先生,淨念不覺一愣,隨即醒悟水先生原來還是這裡的常客,化名爲金先生了。
水先生笑道“李老闆好生意呀!今日只怕是沒座位了。”
李老闆忙道“金先生來了怎麼也要找出個座位來。”此刻水先生已和淨唸到了棚子下面,李老闆就湊上前低聲道“裡面有位子,您請進。”隨即他才發現水先生身後的淨念,不覺奇道“這位是?”
水先生笑道“這是我遠方的一個侄兒,順子。來見過李大爺!”
順子,淨念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就是順子,忙道“順子見過李大爺。”
李老闆剛聽到順子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詫異,隨後才笑呵呵的道“客氣客氣了,小夥子長得真精神!來,快請進。”
水先生並沒有移步,眼睛一掃,發現棚子下面還有一張空桌,就道“不必進去了。就坐那張桌子吧。”說着就走了過去。
淨念是跟隨其後,李老闆也沒有堅持。就過去擦了擦桌子,問道“金先生今天吃些什麼?”
水先生也沒尋思,就道“老樣子,多加份醬牛肉,順子愛吃,對了酒也多上一壺。”李老闆答應一聲,就進去忙活了。
坐下之後,淨念才從順子的影響裡迴轉了過來,打量了一下四周,棚子下有七八張桌子,零零散散坐着十來個人,看打扮應該就是附近的百姓,說的都是當地的方言,談的也都是一些家長裡短的瑣事。
水先生見淨念似乎有些茫然,就道“順子,覺得怎麼樣?”
這個稱呼淨念也聽順耳了,低聲道“前輩,您經常來這裡吃飯?”
水先生點頭道“有段時間了,這裡的飯菜不錯,自釀的酒也很有滋味。”
淨念與他相處的這段日子就沒見過他吃什麼東西,聞言脫口道“前輩,您也吃飯嗎?”
水先生微笑道“不食人間煙火的那是神仙,我也是人。”
說話之間,李老闆的酒菜也上齊了,撲鼻的香氣又勾起了淨唸的饞蟲,肚子不覺又咕咕叫了。
醬牛肉的味道真是不錯,秘製豆乾的口味也是一流,就是那老醋花生也是別有風味,淨念吃的是津津有味,而水先生基本沒有動筷子,只是自斟自飲,一壺酒很快就見底了,而李老闆一共是上了七壺酒,顯然知道這位金先生是個好酒之人。
淨念大吃一頓,肚子飽了之後,水先生就也給他倒了一杯酒,道“你也來嚐嚐,這壺酒是替你要的。”
淨念雖不好酒,可也喝過,舉杯一飲而進,果然滋味不錯,酒味甜香,口感極佳,隨即讚道“好酒!”
水先生看起來很欣賞淨念喝酒的爽快,微微點頭道“此酒後勁很大,可別喝得太急了。”
李老闆此刻正好出來,聞言就道“小夥子喝酒要小心,我家的酒後勁大的很,別再醉了,金先生可背不動你。”
水先生笑道“這倒不會,這孩子還是有些酒量的。李老闆,今日我心情好,你再來幾壺酒,醬牛肉也來一份,我家順子還沒吃夠。”
李老闆也笑道“小夥子就是胃口好,行,一會就上。”
淨念聞言是臉上一紅,心道“在前輩眼裡,我只怕就是個吃貨了。不過,那醬牛肉的味道真是不錯呀!”
就這樣,他們邊吃邊喝,其他的食客是逐漸離開,小店也就沒有那麼熱鬧了,夕陽已落入山下,天色已暗,李老闆出來看看天色,就支出了一盞風燈,使得草棚明亮了許多。
淨念暗暗奇怪,就道“前輩,他不會是單爲我們弄盞燈吧?”
水先生笑道“自然不是,今日是月底,他生意最好的時候還沒到呢。這是爲他的貴客準備的。”
淨念奇道“貴客?我們一下子點了這麼多的酒和菜,難道還不算是貴客?”
水先生輕笑道“傻孩子,這點東西算什麼!老李要是指望着我們這種貴客,怎麼掙錢養家,照顧着一家十來口。”
淨念看看四下,這裡雖然不是荒山野嶺。但相對來說也是比較偏僻。能有剛纔那些食客就已不錯。要是再有什麼貴客,那真是太奇怪了。
淨念越想越覺得奇怪,忍不住又道“前輩,究竟是什麼貴客?”
水先生知道他的好奇心很重,就故意賣了個關子,道“等等看,貴客馬上就到。”說着舉目看着外面一條應該是通向落雁峰的山路,只是夜色已深。那條路上已無行人,空寂瞭然,已無半點動靜。
水先生安然飲酒,淨念雖是滿肚子疑問,可也受不了美酒的誘惑,就和水先生對飲起來,二人喝得興起,那酒就一壺壺的進入二人的肚子裡,那位李老闆似乎很知道水先生的酒量,一點也不意外。就是奇怪淨念小小年紀也這麼厲害,居然也是個小酒鬼。
淨念喝得高興。就問水先生怎麼對這個小酒館這麼熟悉,而水先生回答讓他是很意外。
原來,這個小酒館竟是水先生授意李老闆開的,十幾年前,水先生無意中遇到了李老闆,那時的李老闆很潦倒,帶着老婆孩子在華山附近流浪,水先生見他們可憐就出資贊助李老闆開了一個小小的酒館,當然也是李老闆有手藝,會做菜,不然這個小酒館也興隆不起來。
淨念聽了是一臉驚奇,就道“前輩,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開個酒館能幹長久了?”
水先生雙眼裡光華一閃,笑道“那自然是有道理了,也是老李手藝不錯,否則也幹不下去,開了酒館賺了錢,老李就供孩子讀書,好歹也算有了出路,他現在是子孫滿堂,幸福的很。”
說話之間,忽然草屋的簾子一掀,從裡面跑出了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看起來是精神伶俐,隨後就是李老闆跟了出來,嘴裡喊着“小順子別跑!等等爺爺。”
淨念聞聽小順子頓時一怔,再看水先生眼含笑意,知道自己是被這位前輩戲弄了,暗道“小順子,順子,我說李老闆聽到這個名字是那種神情,原來……,我這不是又成了孫子輩了。”
李老闆在享受天倫之樂,水先生忽然輕輕一嘆,似乎是頗爲感慨,淨念奇道“前輩,你怎麼了?”
水先生感嘆道“人人都說神仙好,可神仙也感受不到這種親情。”
淨念也是心有感觸,嘆道“是啊,我經常想,我要是有個哥哥弟弟就好了,兄弟在一起,還能照顧扶持,那有多好!”
此話剛剛說完,水先生眼中陡然精芒一閃,猶如冷電,攝人心魄,淨念與他相處這麼久,從未見他露出如此威勢,頓時一驚,不覺打了一個冷戰,而他都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會讓水先生忽然如此震怒。
淨念變色,水先生威勢卻是一閃而過,很快就恢復了常態,緩緩道“兄弟手足,相互扶持,可……算了,不說這些了,你看李老闆的貴客來了。”
果然,不過片刻,就從那條上下落雁峰的山路上下來了幾個人,雖是夜色已深,淨念一眼也看到了,那幾個人衣着打扮幾乎一樣,都是一身白衣,身佩寶劍,個個昂首挺胸,派頭十足,還沒到酒館,其中一人就吆喝了起來,“老李頭,客人來了,你怎麼還快點幹活。”這人底氣十足,嗓門洪亮,人也是又年輕又精神。
李老闆早就看到了這撥人,急忙答應了一聲,就讓水先生照顧一下他的孫子小順子,就一頭扎進了草屋忙活去了。
淨念一看那些人白衣人,臉色一變,低聲道“華山派弟子!”
水先生淡然道“莫慌,這些都是華山派的尋常弟子,修煉的只是華山派的入門心法,不算修真之人。”
淨念也察覺到了,這幾個華山派弟子精神雖好,真氣卻不渾厚,氣息都很散亂,水先生說的不錯,這些人也就是比普通人強一點的普通人罷了。
來的有四個華山派弟子,他們沒有修爲,氣派卻都很大,到了酒館,看都沒看水先生,淨念一眼,就直接進入了草屋,隨即就聽裡面傳出了要酒要菜的聲音,喧譁熱鬧的很。
淨念這才恍然大悟,這就是李老闆的貴客,又過片刻,又從山上下來了幾撥人,都是些華山派的普通弟子,他們相貌不同,高矮胖瘦不一,但無一例外,都很有派頭,嗓門大底氣足。
這些人就是李老闆的財神爺,進入小酒館就吆五喝六,大吃大喝起來,忙得李老闆是不可開交,團團轉,草屋裡裝不下那麼多人,淨念水先生旁邊就又坐滿了人。
本是安靜的酒館忽然熱鬧了起來,淨念就覺得很不舒服,而水先生卻和小順子玩的很開心,一老一小,鬧來鬧去,完全沒把周圍的人放在心上。
過了一個時辰,這些華山派弟子纔算是吃飽喝足,忽然,淨念就聽到一聲清越悠揚的鐘聲從上面悠悠傳來,聽到鐘聲,這些華山派弟子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儀容,匆匆結賬,大錠的銀子放在桌上,也不等李老闆過來,就向着山上跑去,也就片刻的功夫,小酒館就又清靜了。
隨後又是一陣鐘聲傳來了,淨念奇道“這鐘聲……”
水先生微笑道“鐘聲三響後,他們要是回不到住所,就要被除名,當不得華山派弟子了。”
淨念明白了,之後,就看到李老闆笑嘻嘻的走了出來,一見到桌子上的銀子,那嘴就更合不攏了,收穫頗豐收獲頗豐啊!
李老闆收了銀子,就對水先生道“金先生,您說他們要是每月出來兩次就好了,呵呵……”
水先生微笑道“有了兩次,你就想三次,老李還是那句話,人要知足,知足才能常樂。”
李老闆聞言忙道“金先生教訓的對,我不能太貪了,這樣其實就很好了。知足,知足了。”
水先生微微點頭,此刻,忽然就聽到在外面玩耍的小順子叫道“爺爺,爺爺,酒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