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山林,死一般的沉寂,葉辰在仰望星空,只眉頭緊皺,沉默不語。
再看揹着孩童的老人,臉色慘白,大氣不敢出一聲,這副神態,很顯然是把葉辰認作了強盜,他的兒子兒媳,就是被強盜殺害的,只有他跟孫兒倖免於難,這一瞬,他倒是想逃,可惜已年邁遲暮,有心無力,但,在他眼中,葉辰這個強盜,貌似又與其他強盜不同,攔了他的去路,卻一句話也說,就擱那仰着頭,不知在看啥。
難不成,這強盜是要讓我主動奉上錢財?老人心裡這般想到,可是,如今的他,連飯都沒得吃了,哪還有錢。
三五秒之後,他才咬牙,把手伸進了懷中,顫巍巍的掏出了一個饅頭,乾癟癟的,這是他和孫兒僅剩的口糧。
“好...好漢,你大發慈悲,放過我爺孫倆。”老人雙手捧着饅頭,遞向葉辰,語氣顫抖,幾近哀求。
葉辰思緒被打斷,終是自虛無收了眸,見老人如此,瞬間明白是何用意,不由笑道,“老人家,我不是強盜。”
聽聞此話,老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就有些激動了,既不是強盜,那便不用貢獻口糧了,也能保住小命了。
“爺爺,我餓。”孩童小聲道,許是看到了那乾癟的饅頭,一個勁兒的吞口水,小肚皮咕嚕嚕的,看樣子,是餓壞了。
老人微笑,掰了一塊塞給了孩童,剩下的半塊,又放回懷中。
孩童很雀躍,倆小手抱着饅頭,埋着小腦袋,張嘴便咬,奈何,那饅頭太硬,他就如啃骨頭,偶爾咬下來一小塊,便使勁的咀嚼,拼命的往肚裡咽。
葉辰看的心有觸動,這孩子何止是餓壞了,這是餓瘋了啊!與他小時候何其相像,餓到了發狂,無論是啥,只要能填飽肚子,哪怕是蟑螂蟲子,亦或草根樹皮,都會拼命的往嘴裡塞。
一瞬的恍惚,他下意識的伸手,自包袱中,取了一塊桂花糕,乃早前在一小鎮買的,味道還不錯,至少,比起那乾癟的饅頭,這桂花糕鬆軟不少。
“來,吃這個。”葉辰微笑,蹲下了身體,拿走了孩童的饅頭,遞過了那塊桂花糕,而後,還摸了摸孩童的小腦袋。
小傢伙眼光一亮,主要是桂花糕芳香四溢,一聞就很好吃。
他很懂事兒,並未立即接下,而是先看了看他的爺爺。
“吃吧!”老人笑的溫和。
小傢伙這才接下,而且很孝順,把桂花糕掰成了兩半兒,塞向老人,“爺爺,你吃。”
“爺爺不餓。”老人滿目慈祥,又給推了回去。
葉辰看的乾咳,是想多拿幾塊來着,尷尬的是,桂花糕就剩一塊了,渾身上下,再無吃的東西。
哎!
隨着一聲嘆息,葉辰轉身,瞬間沒影兒,前後也不過三秒,又嗖的一聲回來了,看的老人一陣發愣,以爲是鬧鬼了呢?
再看葉辰手中,多了兩隻山雞,此刻還滴答着熱騰騰的血,一瞧便知,是剛打來的,不過這速度,讓老人驚訝,他年輕時,便是打獵的,爲捉一隻山雞,能跑好幾裡,還不一定能抓的到,面前這位倒好,前後三兩秒而已,快的有點太快了。
“江湖人嗎?”老人輕喃,還沒晃過神兒來。
這邊,葉辰已忙碌起來,手拎着劍,將那塊石頭,削出了一口石鍋,三隻石碗,外加一隻湯勺,繼而,篝火燃起,石鍋架上,注了清水,葉辰三下五除二,將兩隻山雞的毛兒拔了個精光,開膛破肚後,切成一塊塊,投入了石鍋中,這一套兒動作,那叫一個麻溜。
相見即是有緣,得讓這爺孫倆吃頓飽飯。
很快,肉湯滾滾,肉香四溢,飄滿了山林。
這下,不止孩童,就連那老人,也在猛吞着口水,都不知上次聞肉香,是啥個時候。
“爺爺,俺想吃肉。”孩童摳了摳小嘴。
“聽話。”老人說着,把孩童抱進了懷裡,生怕孩子不懂事,自個兒跑過去。
“莫愣着,過來啊!”不遠處,葉辰一邊用勺子攪拌肉湯,一邊招呼老人和孩童。
老人聞之,先躊躇了一下,這才抱着孩童過來。
“沒啥作料,湊合吃。”葉辰盛了滿滿兩碗,一半肉湯一半雞肉,冒着熱騰騰的熱氣,完事兒,還遞上了一雙樹杈做的筷子。
“謝謝。”老人感激涕零,忙慌接下,雖然也餓到了發狂,但還是不忘先喂他的孫兒,只是在抽空間,才猛喝兩口肉湯,小傢伙更是吃的狼吞虎嚥。
“別燙着,多的是。”葉辰一笑,卻並未強行制止,太知道餓瘋的感覺,哪還管燙不燙,哪還管骨頭還是肉。
爺孫倆的飯量,不是一般的大,兩隻山雞的肉,貌似都不怎麼夠,搞的葉辰,都沒好意思吃肉,就喝了兩碗湯。
不知何時,爺孫倆纔打了飽嗝,小傢伙的肚皮,圓滾滾的,老人也差不多,最主要的是,兩人的精氣神兒,比先前煥發多了。
“年輕人,謝謝。”老人眸含淚花,由衷的感激,“自逃難以來,還是第一次吃這麼飽。”
“結個善緣。”葉辰說着,將酒葫蘆遞了過去。
老人忙慌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小心翼翼的接下,這才仰頭猛灌了一口,酒味甚濃,卻也苦澀,喝的老人,又是淚流滿面,似憶起了傷心事,憶起他那苦命的老伴、兒子還有兒媳。
良久,老人才收了悲痛思緒,用衣袖擦了老淚,把酒壺還給了葉辰,“讓小友見笑了。”
葉辰一笑,並未言語,更多關注的,還是老人懷中的孩童,一頓飯的功夫,他已窺看了孩童幾十次,沒啥出奇,僅只本命靈魂,與齊王世子的一模一樣。
這顆古星有無輪迴,他並不確定,需繼續驗證,若還有如孩童這樣的人,那多半就有輪迴。
“小友,你見多識廣,可知誅仙鎮怎麼走。”葉辰思索時,老人湊近了一分,小聲問道。
“由此往南,約莫兩三百里。”葉辰微笑道,心中的猜測並沒有錯,這爺孫倆一路跋山涉水,果然是要去誅仙鎮避難,比起外界戰亂,誅仙鎮堪稱世外桃源,而且名聲已傳遍四方,這三年來,不知有多少人逃難去那,若是他,他也會去。
老人的臉色難看了一分,下意識抱緊了孩子,兩三百里的路程,於遲暮的他而言,太過遙遠了,或許還走不到誅仙鎮,便餓死在半道了,還有一路的強盜,他想都不敢想。
“我也要去誅仙鎮尋故友,莫不如搭伴同行?”葉辰笑看老人。
聞言,老人的眸瞬時亮了,又是一陣激動,有一個江湖人作伴,會安全的多,他不怕死,怕就怕孫兒也跟着一塊遭罪,這是他家最後一根獨苗兒,可不能斷子絕孫。
“早些歇息,明日上路。”葉辰笑着,轉身走開了,坐在了一棵老樹下,倚着睡着了。
老人深吸一口氣,難掩喜悅,尋了一處枯草堆,抱着孫兒沉沉睡去,睡的很安詳。
他這閉了眼,而對面,葉辰卻開了眸,看的還是老人懷中的孩童,並不認爲這是一次偶然,這顆古星,必藏着不爲人知的秘密,而他之所以要同行,自是要好好研究一下孩童,搞不好能尋出一些端倪。
一夜無話,轉眼黎明。
清晨,和煦陽光傾灑,葉辰伸着懶腰起身,精神奕奕。
另一邊,老人也背起了孩童,睡了一夜安穩覺,爺孫倆也精神飽滿,特別是老人,幹勁兒十足,他的使命,就是把孫兒送到誅仙鎮,至於自己的死活,早已看淡了。
“來,我抱着。”葉辰上前,接過孩童,放在了肩膀上,無論孩童是不是轉世的齊王世子,都無關緊要了,前塵恩怨前塵了,自不會追到今生。
老人拄着枯樹幹,忙慌跟上。
再入山林小道,葉辰採了不少野果,暫時充飢。
呔!
行至山林深處時,一聲呔喝乍然響起,而後,便見一堆人自斜側衝出,都握着兵器,領頭的是個大鬍子莽漢,臉上有一道刀疤,手中還提着一把鬼頭刀,雙眸紅紅的,神色凶神惡煞,要說他不是強盜,鬼都不信。
老人老軀一顫,嚇得不輕,坐在葉辰肩膀上的孩童,也嚇壞了。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
“啪!”
莽漢的行話還未說完,便聞清脆的把掌聲,完事兒,便見那廝飛了出去,闆闆整整一個大字,貼在了巖壁上,老久都沒落下來。
咕咚!
莽漢的小弟們,集體吞了一口口水,而後,嚇得一鬨而散。
出手的自是葉辰,你特麼也是尿性,還敢打劫我?天下人這麼多,就屬你最出色,對於這號,他從來都很直接,能動手的,絕對不吵吵。
最悲催的,還是那大鬍子莽漢,攔路打劫這麼多年,第一次這般尷尬,起碼得等我把話說完哪!你這一巴掌,直接給我幹成半身不遂了。
老人也驚得不輕,心噗通噗通跳,只覺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若無葉辰在,他們爺孫倆,多半已曝屍荒野。
葉辰倒平靜,自始至終,眼都沒眨一下。
出了山林,葉辰步伐加快了,老人年邁,追的上氣不接下氣,葉辰就很善解人意了,施展了輕功,帶着老人和孩童,一路飛躍。
一刻鐘後,三人在一座小城駐足,葉辰很慷慨,尋了一家酒樓,請爺孫倆吃了頓好了,一人買了三兩件新衣,待備好了乾糧,又置辦了一輛馬車,這才直奔南方而去。
“年輕人,爲何爲我們這麼好。”馬車中,老人感激涕零道。
“結個善緣。”葉辰還是昨夜的回答,自不會把實情說出,縱說出來,老人多半也不信,一切皆因那個孩童,若非是他,葉辰多半不會理會這些事,畢竟,他不是救世主。
老人沒再說話,只緊緊抱着孫兒,偷偷的抹眼淚,出門遇貴人,只是上輩子積的福德,可憐他的他的兒子兒媳和老伴兒,就沒這般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