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肉身,再造神軀,對於古傳俠而言並無太多補益。他原本的肉身早就到了清淨如琉璃的地步,神話大宗師媲美金仙,而金仙象徵着肉身上的不朽,相比起大羅金仙,其實相差的是靈魂的高度。
真正在鳳凰涅槃火之中,得到蛻變的,是古傳俠的劍與劍道。
在涅槃火的淬鍊下,山海劍、無形劍以及古傳俠的劍道已經徹徹底底的化爲了一體。
就在烈火的翻滾下,歸爲一粒猶如水滴般大小的劍丸。
它在火焰之中流動着,如同水液。
它當然不是水,卻擁有水的一切特性。
對於天地自然而言,水只是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之一。但是聖人賦予了它不同的含義。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衆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此刻這一滴如同水液般的劍丸,它不是水,而是聖人的道。
古傳俠一把抓住劍丸,它便自然的滲入了掌心,沒有一絲痕跡。
即便是有大羅金仙以不滅的元神窺探古傳俠的肉身,也無法找到那一滴劍丸的存在。
但是它並未消失,無比的凝聚,卻又散落在古傳俠的每一滴血液,每一個細胞之中。
看着古傳俠,獨孤卻忽然嘆了口氣:“你現在走的已經不再是劍道,而是類似於遠古仙道之中的御劍之術,並且是最上乘的御劍之術。你這一生,成不了劍道之祖。”
古傳俠卻並無任何的可惜之情。
他始終不是獨孤,他要做武道之祖,而不是劍道之祖。劍對於他而言,歸根結底還是工具。一件工具,當然是越趁手越好,越鋒利越好。
“你說的不錯!其實你早就看出來了,只是也不曾阻止,反而幫了我,不是嗎?”
“劍祖只能有一個,你是當仁不讓的!”古傳俠說道。
“不錯!你說的再對不過了!你對劍道心本就不誠,你若是做了劍道之祖,那纔是個天大的笑話。”獨孤語氣鋒利,就如同他的劍一般,毫不留情面。
古傳俠搖搖頭,不與他計較,而是說道:“無論如何,今次你我決鬥,劍道之爭,我卻是輸了,不過···。”
“不過決鬥本身,你卻不會認輸是嗎?”獨孤彷彿對古傳俠要說的話瞭如指掌。
“恰好!你若是就這樣認輸,我也會覺得很可惜。你的劍和劍道都化作了一粒劍丸,形如大道,擁有無窮潛力,說的不有一日,會化作劍道長河,甚至是劍道之海。現在我不看看其中的究竟,等到日後,只怕就再也難以看清了。”獨孤說道。
現在古傳俠的劍道,有些接近於那位靈寶天尊的誅仙劍道。
誅仙劍陣,以誅戮陷絕四劍爲根基,單獨拿出一劍來,只是一道,即便是醞釀了一種先天殺機,也不至於無解。但是四劍成陣,就可以演變出無窮的變化,讓人再也看不清究竟,即便是混元大羅金仙入陣,都有隕落的危險。
嗡!嗡!嗡!
獨孤手中的青蓮劍開始不安的顫抖。
古傳俠未曾出劍,他身上甚至沒有劍氣或者殺氣溢出。
但是這種不安的氣氛,卻已經影響到了青蓮劍。作爲一柄非同尋常的絕世靈兵,它的敏銳超乎尋常。
獨孤此刻彷彿置身與水中。
水波溫柔,波瀾不興。
但是水液卻暗暗的不斷的腐蝕着他,入侵着他的身體。
古傳俠的劍氣比帶着腐蝕性的水液更加的兇險,獨孤揮劍抵禦,卻難以抵擋。
劍氣是如此的無孔不入。
它不僅僅像是水,也像是空氣、陽光、風,等等一切。
古傳俠希望它是什麼,它就會變成什麼。
不會有固定的形態,甚至所謂的劍氣,也不過是依照古傳俠的意志,變化而成的一種力量模式。
這也正是獨孤所言,古傳俠現在運用的,再也不是純正劍道的原因。
獨孤的第二十四劍,可以劈出一道時間,可以洗盡前塵,揮灑劍道本身,甚至可以跨越一定的思維禁錮,達到一種超越想象的變化。
但是古傳俠的劍本身,已經從根本上變了。
它無孔不入,卻又不受任何約束,它其實不是空氣、不是水、不是風更不是陽光,它是道。
一個人···或者任何一個生命體,他可以通過天生天賦或者後天修煉,擺脫空氣、水、風、陽光等任何有形無形之物的束縛。
但是他絕對無法擺脫無所不在的道。
道是組成這世間的根本,是一切存在的本身。
失去了道,也就失去了存在本身的意義與價值。
噗嗤!
獨孤的胸口被撕裂出一道大大的劍痕。
一柄血劍從他胸口的傷痕之處滲透而出,然後抵住了他的咽喉。
“你輸了!”古傳俠揮手散去獨孤胸口的血劍,然後說道。
獨孤淡漠着表情,無悲無喜:“我確實輸了!但是你卻也沒有贏。你只是爲了保存自己的性命,做出了妥協。”
古傳俠道:“人活着纔有機會談贏,死了就只有輸。我劍道修爲始終不如你,但是這並不代表着,我不可能打敗你,殺死你。從一開始,這就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從很久以前,你就開始誤導我···或者誤導很多人。你讓我覺得,想要擊敗你,唯有從劍道着手。確實讓我有些時候忽略了,能破盡一切的劍法,其實是僞命題。能破盡一切的,不是劍,而是人。而想要擊敗你的劍,最先要擊敗的,卻是你這個人。”
古傳俠的話有些繞口,在場的不少生靈,大多聽的模糊。
唯有冰龍王、兜率仙,以及少數龍族的老龍,閱歷豐富,聽聞此言,都微微點頭。有些甚至產生了茅塞頓開之感。
“劍無敵,人有敵!哈哈!你終於明白了!可惜···可惜!不錯!不錯!”獨孤仰頭長笑。
他可惜什麼,又覺得什麼不錯,或許也只有他和古傳俠兩人明白。
事已至此,等待多年的決鬥,似乎也終於落下了帷幕。
獨孤贏了劍,古傳俠贏了決鬥,兩人都贏了,兩人都輸了。
從此以後,獨孤更加的孤獨,在劍道的道路上,他依舊一人獨行,然後冒着一切的危險,披荊斬棘去挑戰軒轅黃帝。
而古傳俠則失去了單純的劍道,將劍道融合了遠古仙道之中的御劍之術,徹底的化入了自身的武道之中。
劍對他而言,再也不是一種高高在上的信仰,而只是一種手段和工具。
一戰決鬥,得與失,都難以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