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易青桓心裡微微感到疑惑,“師姐打算如何?”
此時,沐林諼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泛着清光的寶劍。
雖然這把劍表面似蒙了塵,有些黯然無光,但劍中所散發出的冷意,卻令所有人俱感到心寒。
“流光劍!”易青桓神色一變,厲聲喝道,“師姐爲報私仇,竟擅自動用教中聖物,當真不怕師父責怪?”
聽到此處,所有弟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把看起來並不出衆的寶劍之上——他們知道教中有一至寶流光劍,乃易吟風創教之時倚仗的寶劍,聽說其鋒利無比,銳不可當,然而大多數弟子卻從來沒有見過,不想今日竟能夠大開眼界。
“哈哈,只要是能報仇,我什麼都不怕!”
此刻沐林諼美麗的面龐上寫滿了猙獰,再不復往日的雍容莊重。
看到一向和藹的師姐居然變成了如此模樣,易青桓心中不禁一嘆。
“師姐,休要被仇恨矇住了雙眼,你若即刻將流光劍還回藏劍閣,我便不會將此事稟告師父。”易青桓勸道。
“怎麼,怕了吧?”沐林諼奸笑道,“現在你讓開,我可以既往不咎!”
“不可理喻!”易青桓揮了揮手,凝神應敵,並不再多言。
“陸大哥,那把破劍有這麼厲害嗎?怎麼這些人看起來全是一副緊張的樣子啊?”汐兒扭頭向陸巖問道。
當聽到了“流光劍”一詞時,陸巖便立刻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凝神觀看着對峙中的二人。
聽了汐兒的話,他搖了搖頭道:“要是讓人聽到了,這上古至寶卻被你說成是一把破劍,不知多少人要扼腕嘆息了。”
“上古至寶?”汐兒更加疑惑了,“那怎麼在這些凡人的手裡啊?還有,那個劍長了一層鐵鏽,這麼難看,怎麼可能是上古的寶貝呢?”
“因爲這把劍的法力被封印了,所以才這麼難看。”陸巖無奈地搖搖頭。
“那……那個人能打過那個老妖婆嗎?”汐兒又問道。
“這麼說吧,即使是你拿了這寶劍,雖然它大部分法力被封印住了,也能將整個息雲教夷爲平地。”
“啊?這麼厲害啊!”汐兒睜大了眼睛,“還是被封印的呢,那要是解了封印,豈不是更加厲害呢?”
汐兒歪着頭想了一陣,又道,“這麼厲害的寶劍,是誰這麼大本事將它封印了啊?可是好好的,又幹嘛要把它封印起來啊?”
陸巖不再回答,只是嘆了口氣,默默地看向場中。
汐兒見他不回答,便以爲他也不知道,看到底下的兩人又打了起來,她的目光很快又被吸引了過去。
雖然易青桓功力深厚,但有了流光劍的沐林諼卻是今非昔比,她此刻精神大振,很快便將易青桓打得遍體鱗傷。
然而易青桓脾氣上來了,寧死也不願意退讓一步。
“師弟,你我畢竟是同門,何必要弄成這樣呢?”
沐林諼一直未下狠手,畢竟她也是看着這個師弟長大的,不忍重傷於他。
“師姐不必多說,我自知不是流光劍的對手。你若真要動手殺她,我自然攔不住。既然如此,你就連我一起殺了吧!”
易青桓身上的白衣已經被鮮血染紅,但他依然強自支撐,神色凜然地看着沐林諼。
“師弟……”沐林諼搖了搖頭,“你如此,是被那個妖女迷住了嗎?你這樣……”
“呵呵,師姐一定要這麼想,也罷。”易青桓打斷道,“師弟有一言相告,世間有黑白,公道在人心。師姐你一意孤行,定會糟到所有人的唾棄——包括席天師兄!”
沐林諼臉色變了變,忽然間又笑道,“那又如何,別人怎麼想的,我纔不在乎呢!至於席天……他早就不要我、早就不要這個家了,我又有什麼值得害怕的?我就不信了,我先殺了這個妖女,你難道還會自殺不成?”
“青桓說道做到,師姐如若不信,大可一試。”易青桓眼中充滿着堅定和執着,令沐林諼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她還狠不下心來,讓師弟死於自己手中,且若雲遊在外的師父知道了,也定當會大怒——沐林諼很少有懼怕之人,而她的師父便是那其中之一。雖然她爲了報仇什麼都不顧了,但只要一想到師父生氣時的樣子,心裡面還是惴惴不安。
就在沐林諼久久拿不下主意之時,易青桓輕笑了一聲,“那師弟就當作師姐放過那女子了,如此多謝了!”
易青桓忍住傷痛,轉身就走,在經過柳未若身邊之時,看了她一眼道:“姑娘跟我來吧。”
沐林諼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終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二人離去。
柳未若跟在他的身後,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剛剛他將自己護在身後,憑一己之力護着自己,甚至不惜已死相抗,然而這些卻只爲救助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之人。
這份胸襟,不僅是令人敬佩,更是深深得將她震撼。
柳未若被他這番舉動所折服,她此刻在他的身後,竟是感到如此的安心。
雖然剛纔局勢兇險,但她依然相信,易青桓一定會護住自己,他捍衛的是自己的原則,是用他的生命在捍衛。
明明只是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柳未若竟會有如此熟悉的感覺,好像對方一舉一動都牽動着自己的心一樣。這種感覺,雖然柳未若從未經歷過,但她知道,這就是怦然心動的感覺。
“他這麼護着我,莫非對我也有些不同?”
柳未若心中不禁雀躍,但下一刻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想多了。
很明顯那易青桓根本未曾仔細瞧過自己,也不可能是對自己一見傾心纔會如此。他只是平不鳴之事,做自己認爲對的事情、並且不惜一切代價罷了。
柳未若跟在易青桓的身後,望着他的背影,心頭微微盪漾,只希望這下山的路再漫長一些,可以和他多相處一會兒。
“站住!”
就在二人即將消失在衆人視線之中時,沐林諼終於沒能夠忍耐自己心中的不甘,出口喝道。
易青桓蹙了蹙眉,停住腳步,轉身道:“師姐反悔了?那便動手好了!”
“我並不是反悔,我可以不殺她,你說得對,要報仇也是要找她師父。但是,在沒有找到她師父之前,她必須要留在息雲教!”沐林諼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
“何必如此?”
易青桓還想再說什麼,但被沐林諼冷冷打斷:“我意已決,師弟不必多說。還是,師弟依然要以死相逼?”
易青桓知道,這已經是沐林諼最大的底限了。
“既然如此,那麼……她住在我那裡。”
沐林諼愣了一下,又緩緩點了一下頭道:“我既然已經答應你了,就不會出爾反爾。”
易青桓知道,雖然這個師姐有些乖張狠厲,但自重身份,絕不會在小輩面前失信於人的。於是便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帶着柳未若離去。
柳未若望着他沉穩的腳步,不禁有些感動,他儘可能地將自己護住——即便無關風月,這份舉動也令自己覺得溫暖。
畢竟,除了師父,還從來沒有人這麼關心過自己。
待二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之內,熱鬧看完了的陸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沐林諼,便衝着下面尚未反應過來的衆人拍了拍手。
“戲既然已經看完了,如今天色已晚,下山略有不便,煩勞沐掌教爲我倆安排個住處。”話說得甚是客氣,然而語氣中卻絲毫不見客氣,反而是理所當然的樣子。
下山不便?笑話,就你這身手,別說天黑下山了,就算是直接從這山上跳下去也無妨!
當然,沐林諼這些想法也只是在心裡想想罷了。
她皺了皺眉頭,因不知陸巖究竟意欲何爲,但自知不是其對手,且來者是客,也斷無拒客之理,便壓下怒氣,“閣下願意留宿敝教,乃敝教之榮幸。尹秋,這件事情你來安排!”
旁邊牧尹秋恭敬地答了聲“是”,便向着依舊坐於房上的二人拱手道:“二位便隨我來吧!”
陸巖伸手將汐兒一撈,便跳了下去,二人便隨牧尹秋離去了。
沐林諼眼光隨着三人離去的方向,沉思良久,對着衆弟子道:“這兒沒你們什麼事兒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
她語氣略頓了頓,又道,“蕭颯,你留下。”
衆弟子即刻散去,只有一人站住不動。
那人五官俊朗,手拿摺扇,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平常在弟子之中也很是招眼。
“掌教,請問您有什麼吩咐?”那弟子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禮道。
“前幾天,你說在山下抓到一個妖怪?”
沐林諼恢復了鎮定和威嚴,頗有一派掌教的氣度。然而要不是剛剛她上演的那一幕,幾乎人人都要以爲這位掌教,當真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寬和大度、淡泊如水。
“是的,當時掌教只是命我將它關押在禁妖閣中,說改日才做處理。”蕭颯揮了揮扇子,眼珠一轉,“當時弟子也審問過,那妖怪只是說奉命而來,不知道要幹什麼。可是我們息雲教的地界一向沒有妖怪敢在這附近逗留,如今卻……掌教莫不是覺得這件事情,或許與那今日莫名出現的一男一女有關?”
沐林諼眼神一閃,立刻頗具威嚴地看了蕭颯一眼,那氣勢令蕭颯背上直冒冷汗,差一點兒就跪了下去。
還好只是一瞬,沐林諼便收了那冷冽的氣勢,平靜地說:“蕭颯,本座知道你一向機靈,這一點本座十分欣賞。然而不該聰明的時候,你最好愚笨一些,這樣辦起事來才更讓我放心。”
蕭颯收到沐林諼眼神中警告的意味,心中一凜,立刻低頭恭敬答道:“是,掌教。”
“好了,一會兒你帶我去看看那個妖怪,”沐林諼語氣歸於和緩,“先支開禁妖閣周圍的弟子,這件事情,不要讓其他任何弟子知道。”
“是的,弟子遵命。”蕭颯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