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凌不可在白日裡出現,因此他雖然知道有人前來尋訪自己,卻不能出來相見。他此時已經猜到了,陸巖二人必然是替珺綃來尋自己的,一想到她苦苦等待了自己十年,乜凌心中欲見到她的願望就愈加的深切,因而靈力居然有所增強,足以使他邁出無香鎮的範圍。
當晚,他便循着二人的氣息,向着北海而去。因爲鬼沒有感官,所以無法辨別方向,所以只能循着二人的氣息前進。就這樣夜裡趕路,白天躲避起來,一路上走走停停,直過了月餘纔到。
現下,乜凌的心願已了,恐怕無法支撐太久了。
珺綃此刻已經平靜了下來,她和乜凌於星光之下靜靜的相擁而坐,感受這渴望已久的溫暖。
然而,察覺到乜凌體內的靈氣越來越弱,珺綃雖然極力忍住,可乜凌還是發覺她的身子在微微的顫抖。
“此生能再見你一面,我已經沒有遺憾了!如今我走後,你一個人……要好好生活!”
“凌哥哥,本來知道你已經死了,我就沒打算獨自一人活下去……如今,你竟然回來了,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高興!可是你這麼快又要離開我,讓我情何以堪啊?”珺綃緊握着他的手,朝他笑道,“凌哥哥,我已經決定,要和你永遠永遠在一起,任何事情都無法將我們分開!”
“珺兒……”望着她堅定的神色,乜凌想要說的話居然卡在了喉嚨裡,最終只能化作了重重的一聲嘆息。
“凌哥哥,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凡人雖然壽命短暫,卻能活得如同煙花般絢麗,爲壽命綿長的神仙所羨慕;只要這一生能夠活得精彩,即使是時日短了些又何妨?”
“珺兒……”乜凌撫了撫珺綃的秀髮,“好,我們永遠不再分離!”
聽到二人的對話,汐兒忍不住喚了一聲“珺綃姐姐”,直到此刻,珺綃、乜凌二人方纔發現了他們。
珺綃笑着對汐兒道:“小妹妹,我已經找到了凌哥哥,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你也會爲我而高興嗎?”
汐兒忍住了眼眶中的淚水,朝她微笑道:“嗯,我也替珺綃姐姐高興!”
珺綃的笑容在星空之下顯得有些迷幻,她對汐兒說:“謝謝你們對我的幫助,我也祝你們幸福!”
乜凌神色溫柔的看着珺綃,待她說完,又對陸巖、汐兒說道:“我也要感謝你們的幫助,二位若是有機會見到了我的恩師易吟風,請代我這個不肖徒兒向他請罪!”
珺綃、乜凌二人相視一笑,在茫茫夜空中攜手而立,二人身體逐漸消散,直至化作一片虛無……
“陸大哥,珺綃姐姐她……”
“她散去了全身修爲,已經……”
陸巖搖了搖頭,略有不忍,轉頭見汐兒忍不住哭了起來,知道她見到二人殉情,從而憶起自己的師父亦是殉情而死,才這樣難以自持的。他只是輕拍着汐兒的肩膀,讓她盡數發泄出來。
哭過一場之後,汐兒感覺好多了,二人不願再耽擱時日,便趁着夜色飛往玄夢幻界。
在來的時候,汐兒尚不能跟得上陸巖的速度,因此是被陸巖帶着飛,而回去的時候,汐兒得了韻濼上萬年功力,已經可以和陸巖並肩而行了。
去的時候用了三天多,而回去只用了兩天半就到了。
此時此刻,玄夢幻界外一片肅殺之氣。
汐兒看着陸巖突然間站住了腳步,驚訝地問道:“陸大哥,怎麼不走了?”
“周圍有埋伏,至少也有上千人,如若是像上次遇見的影羽軍那般實力,恐怕……”
“那怎麼辦啊?”
“無礙,待會兒我吸引他們的注意,你乘隙進入玄夢幻界,先替青漓解了毒再說……”
汐兒立刻着急的打斷道:“不要!那影羽軍這麼厲害,你只是一人怎麼抵擋得住他們?你肯定是騙我的,我不會丟下你自己離去的!”
“若是你有事,那青漓的毒誰來解?”陸巖繼續哄勸道。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和你分開!”
陸巖見無法說服汐兒,而青漓解毒在即,不可耽擱,如今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正在此時,忽然聽到一聲尖銳的笑聲:“流楓,你終於來了!可讓我好等啊!”
來人正是卯棋,當初與書辰同爲流楓的副將,雖然實力不弱,但一直對流楓不服,認爲其因嫉妒自己的才幹而打壓自己,以至於其官職從未超過副將,如今依然是影羽軍的副將。
天帝舍書辰而選擇了與流楓不和的卯棋來此埋伏,可見其定是懷疑上次書辰對流楓未能下得去手。
隨着這句話的飄出,一羣着黑衣佩白羽的天兵瞬間將二人團團圍住,戰鬥一觸即發,並沒有絲毫可迴旋的餘地。
汐兒幻術未精,難以使用,只有拿起韻濼傳給她的流仙綾抵禦敵兵,雖然她尚未能將其練得純熟,但好在她得了韻濼的修爲,招式即便是隨手使出也不容小覷,引得衆神兵的忌諱。卯棋見此情形,只是派了十幾個人圍住並牽制她。
因爲影羽軍的目的主要是陸巖,此刻又見汐兒實力恐怕與他不相上下,便將主要精力放在了對付陸巖的身上——其實若他們知道汐兒只是空有一身的功力,卻不知該如何使用的話,定是要先將汐兒除去的。
陸巖見了此種情形,便明白了影羽軍之意。雖然眼下一時之間他們未對汐兒下殺手,但時日一久定會察覺到汐兒實力不強,轉而回頭先對付她。且上千神兵的包圍也不是鬧着玩的,若不能夠儘快脫圍而出,等力氣耗盡之後,恐怕就更難脫困了。
面對天帝的無情無義、殘酷狠決,陸巖也不再手下留情,流光劍揮過處必然血濺三尺。
然而,密密麻麻影羽軍一波一波地衝了上來,打倒了一批又一批,卻依然有人補上來。而陸巖不僅要應付他們,還要分神照顧實力尚弱的汐兒,處境於他十分不利。如此艱險的情況之下,脫圍而出幾乎已成爲了不可能完成之事!
陸巖看着在打鬥中已經顯得十分吃力的汐兒,決心施展凌殤訣。
凌殤訣,乃這世間最爲詭譎之術,極少有人能夠修煉;即便是練成了,也少有人能夠使用。因爲這凌殤訣,於一生之中只能使用一次,而爲什麼是一次?因爲其霸道詭譎異常,在使用的過程中會將全身經脈盡數絞碎,而最終那人往往會不治身亡!
陸巖當時在修煉凌殤訣的時候,從沒有想過有一天它會派上用場。
凌殤訣出,瞬間就能夠在一個時辰之內將自身功力提升十倍,然而每使用一招一式,都會對自身經脈有損,使用次數越多,對自己造成的傷害也就越深,直到將全身上下的經脈全部損毀!
陸巖施展開凌殤訣,將天界的精銳影羽軍打得落花流水,很多人並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就已經血肉紛飛了……
陸巖此刻已經感覺不到什麼是痛了,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一定要保住汐兒!他忽然有一種感覺,似乎這一生中所殺的人都不及此刻多,他本不喜殺戮,可卻要一次次的被捲入其中,第一次是爲了天下衆生,第二次則是爲了汐兒!
眼見着陸巖突然間有如神助,對付影羽軍如同砍菜切瓜一般,下手毫不留情,衆人不由得怕了,躲在後頭的卯棋也怕了,他甚至覺得眼前之人乃這世上最可怕的魔鬼,殺伐凌厲,揮去的劍光似是下一刻就會襲到自己的眼前!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陸巖現在已經受了極重的傷,只是他不能表現出來,否則那些人定會一擁而上。陸巖帶着汐兒每前進一步,都要承受着極大的痛楚。
陸巖終於護着汐兒打到了結界面前,此刻影羽軍的數量已經不足十分之一。卯棋等人不敢再上前,就這樣看着二人進入了結界。
汐兒鬆了一口氣,揮了揮早已痠軟不堪的雙手,當她轉過身去,正要問問陸巖爲什麼突然變得這樣厲害之時,卻發現他突然站立不穩,猛地倒在了地上。
此刻汐兒才發現,陸巖的周身盡是鮮血,不知究竟是他自己的,還是那些影羽軍的,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她驚慌失措的搖晃着陸巖,看到他緊閉的雙目,忽然間那些面對韻濼、珺綃和乜凌死亡之時的恐懼和悲傷就這樣涌上了心頭……
她慌了神,害怕陸巖也會像師父那樣,就這樣一句話不說,便無聲無息的消失、再也看不到了……
“不要!”汐兒只要想到那個可能,心裡就像有無數的細小的針頭插入一樣,“陸大哥不會死的,汐兒決不會讓你死……”
韻濼的話突然在汐兒的腦海中閃過:“在化成雲辰羽洛之後,我們的體內便會化出一滴精血……精血可救一人……”
“對了,我的精血……”
汐兒立刻振作了起來,她纔不管取出精血後會造成什麼後果呢,她此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救回自己的陸大哥!
汐兒咬破手指,閉上了眼睛,以意念將體內的精血沿着經脈導出體外,再逐漸從手指中滲出。只見那滴精血有如綠豆那麼大,似是被包圍在一團紅光之內,晶瑩剔透有如價值連城的紅寶石。
她急忙將那滴珍貴的精血滴到了陸巖的嘴裡,一剎那間,她忽然覺得疲憊不堪,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眼睛也酸得睜不開……
“陸大哥應該不會死了……”汐兒這麼想着,便軟軟的趴在陸巖的身上,就這樣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