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小輩有什麼地方得罪了掌教,請掌教明示,晚輩定當賠禮道歉。”
柳未若自認爲與這沐掌教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估計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好,這才惹得她發火——畢竟一般而言,身居高位者都會有一些怪脾氣的。
然而,沐林諼只是冷笑了兩聲,“你當然沒有什麼能得罪我的,得罪我的是你的師父嵐瓔!”
“你,你怎麼知道我師父名諱?”柳未若大驚失色。
“呵呵,我怎麼不知道?我對她的氣息實在是太熟悉了,從你一進入息雲教起,我就已經察覺到,這股淡淡的魔氣……”
還沒等沐林諼說完,下面的弟子驟然間一片譁然。
畢竟魔氣只有魔纔會擁有,而仙魔一向勢不兩立,座下弟子一聽到這女子跟魔有關,一個個俱是憎恨警惕地看着她。
沐林諼爲的就是造成這個效果,才方便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師父雖然是魔剎,但一直都在閉關修煉,從未傷害過他人……”柳未若急忙解釋道。
“哼,你怎麼知道她沒有傷過人?那個時候,你纔多大?”
沐林諼用一句話,便堵得柳未若無言以對。
“她殺了我出生尚不足一月的**……我跟她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你來得正好,此乃天意教我得報此仇啊!”
沐林諼仰天大笑幾聲,突然間大叫一聲:“來人!”
十幾個訓練有素的弟子上前,頃刻之間便各自手持刀劍,將柳未若團團圍住,並等候掌教接下來的命令。
而在這個時候,沐林諼身旁的牧尹秋不禁皺了皺眉頭,上前道:“師父,請聽徒兒一句。”
沐林諼對自己這個一手**的徒弟,還是十分看重和信任的。
平日裡,她將教中大大小小的事務都由交牧尹秋打理,且自己從不過問,由此可看出她對自己徒弟能力的肯定。
看到沐林諼點頭示意,牧尹秋開口道:“師父,雖然這柳姑娘的師父有錯在先,與您結下了不解之仇,但這畢竟是上一輩的事情,與柳姑娘無關。就算要報仇,也不應該爲難她啊,還請師父三思,放這位柳姑娘離去吧!”
牧尹秋這話說得十分在理,衆弟子不禁都點了點頭,然而沒有沐林諼的命令,誰也不敢退下。
“哼,你懂什麼!師父是大魔頭,教出來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沐林諼揮了揮手,“你不要多說了,如今這仇我是報定了,誰也阻止不了我!”
牧尹秋嘴巴動了動,雖然神色無奈,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靜靜地退至一旁。
“敢問息雲教偌大一個教派,難道便是如此是非不分、黑白不辨嗎?”
柳未若眼看着身處險境,卻仍然鎮定自若、不卑不亢地說道:“且不說沐掌教聲稱,在下的師父殺了你女兒這件事情有無證據,但看這修身養性、無慾無求一面,就足以說明息雲教實在是徒有虛名!沐掌教近五十年的修爲,卻還滿口打打殺殺,還欲爲難在下一個小輩!由此看出,您實在沒有半點仁心——依晚輩之見,沐掌教恐怕不堪爲一方掌教!”
柳未若義正言辭、毫無畏色地侃侃而談,這一番話令衆息雲教弟子面紅耳赤,俱是低下了頭去,然而沐林諼見此情景,卻十分不屑。
“哼,我是不是有資格做這個掌教,可不是你一小小妖女說了算的!”
沐林諼此刻絲毫沒有掌教的氣度,她咬牙切齒道:“今天不論你如何妖言惑衆,我都要用你的鮮血,來祭奠我愛女的亡靈!”
柳未若心中覺得好笑,她沐林諼的愛女關我什麼事兒啊?就算殺了自己,人家亡靈或許還不要呢,這息雲教掌教也實在有些不講道理了!
但此刻她已經無暇顧及其他,因爲沐林諼下令,要衆弟子將自己拿下,因此柳未若只能專心對付那身周手持長劍的數十人。
柳未若的師父嵐瓔,乃是天生的魔剎,她修爲精深、法術高超。而她親手帶出來的徒弟,自是絕非一般人可比。
息雲教弟子雖然個個天資非凡,然就單打獨鬥而言,卻無一是柳未若的對手——即使這十幾個弟子圍攻,一時之間也並未佔多少上風。
然而,柳未若心裡不禁有些着急,畢竟這裡是息雲教的地盤,即使自己勝了他們,也還會有更多的弟子攻了上來——如此看來,自己今日恐怕是難逃此劫了!
她不由得有些後悔,怎麼今日出門前也不看看黃曆呢,她猜那上面一定寫滿了諸事不順!
柳未若與衆人纏鬥了許久,不禁覺得有些氣餒。她突然想到,倒不如束手就擒罷了,反正自己被擒也只是早晚之事。但又一想到,剛剛沐林諼對自己師父的辱罵,便精神一振,心道即便是被擒獲,也絕不能令他們覺得如此輕鬆。
柳未若奪下其中一名弟子手中的長劍,刷刷刷幾劍刺傷了門口的幾位弟子,藉着這一空隙跳出了殿外。
然而這些弟子之間配合默契,受傷的弟子一退,立刻有其他弟子上前將空隙補上。外面的弟子見柳未若出來,也立刻重新將她包圍起來。他們並未使出狠厲的招數,只是圍而不攻,阻止她離開包圍圈而已。
柳未若不禁佩服起這些弟子來了,他們之中,不斷的有疲累的弟子退下,精力充沛的重新補上,就這麼源源不斷地圍攻自己——且四面八方不斷有弟子往這一方向趕來,如此車輪戰下來,自己就算不受傷也會累倒了。
就在柳未若感到疲累,支撐不住之際,突然天空中大片的冰雹落下。
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並不是冰雹,而是一把把五彩繽紛的小石子。
那些石頭準確地打在了衆弟子身上的穴位,而那些被擊中的弟子,便一個接着一個地倒下。
這一番變故徒生,衆人都始料不及,誰也不知道那柳未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強大幫手,尚未露面便將修爲精湛的弟子大半數都打倒在地。
沐林諼大驚,從方位來判斷,那人距離自己的位置,少說也有十幾丈之遠——在這個位置上,還能夠將石子準確地擊入人的穴位,以一己之力尚不能做到。
她心中暗自計較着,若來人是敵非友,那麼自己今天若想留下柳未若,簡直是天方夜譚。但偶遇此良機,如此放棄又實在不甘。
就在沐林諼斟酌語言準備開口詢問之時,突然看到又有幾顆小石頭從空中落下,但那些石頭的勁道太弱,絲毫不如前者。
她順着石子拋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着玄色衣衫的美貌少女,此刻正站在對面的屋頂之上,從衣服口袋裡摸出大把的小石頭,正努力地往下扔着。
然而那些石頭力道不足,且沒有準頭,有些直接落到了地面上,有些則是被扔到了地上那些歪七扭八躺着的弟子的身上、頭髮裡以及嘴巴里,還有一顆居然差點兒砸到了正仰着頭向上看的沐林諼的臉。
沐林諼強自壓下心中怒氣,因爲她已看清,在那小姑娘身旁,一位藍衣公子正冷冰冰地直視自己,當觸及那凜冽眼神之時,就連閱人無數的沐林諼都不禁爲之一凜。
她凝神看去,竟看不清那男子的修爲深淺,且他周身竟然一絲仙氣也無——但凡修仙之人,總是若有若無之間總會顯露一絲仙氣,別人可從中判斷其修爲功力的程度。
沐林諼雖然有些奇怪,但她卻知道,能夠隔空且在瞬間,便將百十號弟子的穴位點住之人絕非常人,自是不可小覷。
沐林諼冷靜了一下,看到那小姑娘正招呼着柳未若過去,便不禁皺了皺眉,向那男子道:“閣下技高一籌,在下歎服。然此乃我息雲教之事,還請閣下勿要多事!”
“哦?要是我偏要多事呢?”
那藍衣男子正是陸巖,他挑了挑眉,一派風輕雲淡的樣子。
沐林諼不料對方居然如此無視自己,她怔愣了片刻,只得又道:“江湖中自有江湖的規矩,還望閣下見諒。”
“哼,你說江湖規矩?那我就同你說說規矩!”陸巖語氣一變,冷聲道,“你同這姑娘師父之間,乃是私仇,恐怕算不得息雲教之事。你若要報仇,又如何能動用息雲教之力?”
沐林諼尷尬了半晌,眼珠一轉,又道:“閣下如此說確是有理,剛剛確實是我所慮不周。”
她向着衆息雲教弟子道:“衆弟子聽令:柳未若與我之間乃是私仇,其他弟子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更不得尋隙滋事——若有人敢肆意挑起爭鬥,立刻廢去一身修爲,逐出息雲教!”
沐林諼說完這些,便對着陸巖頷首道:“閣下可滿意了?”
“勉爲其難吧!”陸巖點點頭,悠閒地坐了下來,這模樣似乎是打算留下來看熱鬧。
對於這一點,沐林諼也不好再說什麼。
柳未若見二人突然出現,並替自己解了圍,不禁感激地望向了二人。
她本來還擔心會因自己之事連累二人,卻沒想到那位陸公子修爲竟如此之深,居然能令沐掌教忌諱。
但她也明白,今日之事乃自己與沐林諼二人私事,別人也實在是不好插手。
然而她卻不知,陸巖本就不是什麼喜歡講規矩之人。他不插手也只是想看場好戲而已,若其當真有難,他自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原來,這二人於此時趕到也並非湊巧。
剛剛二人在峭壁之上撿了許多小石頭——其實是汐兒在撿,陸巖站在旁邊看着,以免她一不留神掉了下去。
後來汐兒玩得累了,便將裝了滿滿一袋子帝臺石的納雲袋,交給了陸巖替她收着。
二人正打算去別處看看,誰知剛剛走到了一處鞦韆架附近,便見迎面一道黑影從空中墜落,直直的砸向了陸巖。
陸巖靈敏地往旁邊一閃,只聽“嘭”的一聲,那重物便墜落在二人面前。
二人仔細一看,原來那空中墜下的重物,實乃一妙齡少女。
而此時此刻,她正以親吻大地的姿勢,五體投地般隆重地向着二人行了一個大禮。
“姑娘無須多禮,快快請起吧!”陸巖一本正經地道。
“哼,”那姑娘從地上爬起,拍了拍滿身的灰塵,略有些幽怨地看向陸巖,“書上不是都說了嘛,這個時候你應該接住我,再溫柔地道一聲‘你沒事吧’……而不是自己躲在一邊,讓我就這麼摔到硬邦邦的地面上!”
“真的啊,”汐兒對這姑娘的奇怪說法表示出了濃厚的興趣,“那你是想親自試驗一下書裡面說得,才故意摔到陸大哥身上的嗎?”
“纔不是呢!”那姑娘憤憤道,“本姑娘纔沒有這麼傻呢!我是……不小心從鞦韆上面掉了下來……”
她越說聲音越小,似乎此刻才意識到,自己丟臉居然丟到外人面前了。
“從鞦韆上摔了下來?”汐兒驚訝道,“鞦韆是什麼啊?”
那姑娘正想鄙夷一句“連鞦韆都不知道真老土”之類的話時,卻看到了陸巖正好冷冷看了過來,她心裡不禁打了一個突,霎時便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