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心焰當然知道,這正是冰蛤噴出的霧瘴之毒,那是一種積聚冰蛤一冬毒氣的漿液,此刻襲來,梅心焰已無處躲藏,只好運起全身炙火,抵禦冰寒,同時拚盡全身最後之力,向那黑管撞去……
轟然一聲,冰蛤玄冰終於坍塌破碎,冰裂成無數碎塊向四方散佈開來,轉眼間又化作青煙,消遁於無形。
何小琢體內真氣終於勃發而出,千斤重壓一旦解除,立刻翻身而起,如生龍活虎一般,真氣瞬間灌注全身,淡蘭色的光暈再次明亮起來。何小琢一張嘴一口冰水吐了出來,身體爲之一震,猛然發現冰水之中,一粒豆大的火珠若明若暗,已是氣息奄奄。
“小梅,小梅!你怎麼啦?”何小琢快速將梅心焰託於掌中,也不管是大病初癒之身,立刻將全身真氣輸向梅心焰。
暗淡的火星又閃亮了一下,隨即又昏暗了下去,“小琢,沒用的,我剛纔中了冰蛤之毒,怕不行了,你多保重。”梅心焰用微弱的聲音說道,說罷已是暗淡無聲。
“不!”何小琢大聲喊着,開始瘋狂的將真氣輸給梅心焰,他哪裡知道剛纔梅心焰爲了救他已是耗盡了真元之力,就在強弩之末之時,又遭到冰蛤玄冰之眼的最後一擊,能夠扛到現在已是實屬不易了,哪裡還會輕易的醒轉來,早已是昏迷不醒了。
那點火光在何小琢真氣的維護之下,艱難地閃爍着,但卻是弱之又弱,就如同一星點的碳火,風一吹就明亮一下,風一過立刻又暗淡下去。何小琢不敢怠慢,只好將梅心焰託在掌中,用真氣維繫着她的生命,自己就在那岩石之上,打坐練功,一方面恢復體力,一方面也把新吸收來的自然靈氣輸給梅心焰。
如此漫長淒冷的亡命之夜,就是在這樣的相依爲命中度過,還有傻子,就坐在何小琢所坐的大石之下睡着了。
黎明的第一縷曙光終於照射在山谷,百鳥嘰喳,吵碎山谷的寧靜,霧氣升騰,又開始山谷一天的清幽。
何小琢輕輕站起,再次深情地望了一眼還在昏迷的梅心焰,心中無限沉重,面對茫茫山野,現在最需要的是找到出路,找到救治梅心焰的方法。因此,他已無暇顧及山中景緻,儘管一夜的能量補充,他已深感此山的靈氣所在,但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救治梅心焰。
帶着傻子,淌過無人走過的河谷,穿越幽幽鬱郁的山林,終於走到一座陽光和煦的山谷,清清山澗之水蜿蜒盤旋向遠處,無數巨石,就躺臥在蜿蜒的溪水之中,中間一塊一人多高的巨石,四四方方,棱角圓潤,界面平坦,在衆多巨石中格外顯眼。一個長髮長鬚之人就盤坐在那巨石中央。
那是一個枯瘦的老者,枯瘦的面頰,高高的顴骨,兩腮深陷,更勾勒出滿臉的皺紋,雙眼微閉,雙脣緊抿,一頭灰白的頭髮隨便地在頭頂挽了一個髻,散落許多的亂髮迎風飄舞,與灰白的鬍鬚連在一起,儘管是稀疏地飄來飄去,卻很有一種超然世外的灑脫。破衣,已看不清那衣服的原始樣式,爛衫,更看不出那衣衫的底色,只在那破衣爛衫之上,無數窟窿昭視着與世無爭的淡然。黑褲,卻還能看清,但就是坐在那裡,依然可以看出它的肥肥大大,加上可能從來沒有洗過的原因,更是任憑污跡濁痕在那上面盡情地潑撒着江山錦繡圖。赤腳,疊坐的腳掌佈滿厚厚的老繭,看來早已是與鞋無緣。
何小琢一眼看去,基本確定這是一個深山裡的修行者,那麼請教請教他,或許能找到一些救治梅小焰的端倪。畢竟,這可是自己在這深山裡轉了三天之後遇見的第一個人類。
“老人家,您好!”何小琢衝石頭上的人躬身行禮,但石上之人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一樣,兀自打坐不動。
“老人家,您好!”何小琢再次衝石頭上躬身行禮,這次加大了聲音,但和第一次一樣,石上之人依然是無動於衷。
這時,何小琢忽覺手心一熱,忙低頭看去,正是梅心焰閃亮了一下,
“小梅,你有話說麼?”何小琢輕聲問道,但梅心焰只是閃了兩閃,終於沒能說出一句話來。何小琢手捧着梅心焰,再次把目光探向石上之人,“老……”剛喊了一個字,何小琢終於欲言又止,他看到石上的老者依然是面無表情的在那裡打坐,好象根本沒有自己存在一樣,還是算了吧,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說的就是這種情形吧?既如此,何必還要糾纏下去?
何小琢拉着傻子準備轉身離開了,忽聽石頭之上突然有人問道:
“你手裡拿的是煤焰精靈麼?”
何小琢一愣,這個老者明明眼睛也沒睜一下,怎麼就判斷出自己手裡的是精靈呢?但一向誠實的何小琢還是誠實地答道,
“是的,是煤焰精靈。”
“它好象受了傷。”老者淡淡地說道。
何小琢更感驚異。
“不錯,她是爲了救我而受了傷。”何小琢真誠地回答。
不見老者動作,老人已從石上飛身而下,飄然落在何小琢的身前。
“跟我走吧。”老者以不容違拗的語氣說道。
“去哪?”何小琢問。
老人卻不再說話,獨自一個人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何小琢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着老者走去。儘管老人身份不明,但爲救梅心焰,明知山有虎也得向虎山行,況且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所以也大踏步地跟着老者走來。
三轉兩轉,在一堆碎石掩映的洞口前,老者停下腳步。古老的洞穴,光禿禿的石頭,洞前一塊平地,三兩個石塊搭在一起,明顯有着用火的痕跡,很象原始人的鍋竈。洞口並不規則,是用碎石壘起的門形,陽光從對面的山坡上鋪下來,撒在它的身上,很象一隻迷茫的眼睛。
老者也不說話,徑自走了進去。何小琢也只好跟了進去。
洞內光線很暗,幾分鐘之後,何小琢才適應裡面的光線。只有一間房子大水的空間,最裡面的靠牆處,鋪着一塊很大的石板,上面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碎石,布包,瓶罐,還有看不清的東西,一套烏黑髮亮的被褥胡亂地卷在那裡。再往牀邊的地上看,還有着一隻鐵鍋架在地中央的石頭上,一隻碗蹲在它的旁邊,碗上放着筷子,只是碗裡和鍋裡除了厚厚的灰塵之外卻是空空如也。
這是一個獨自生活在大山裡的隱者還是一個修行者呢?何小琢的心中充滿了神秘。
“把你的朋友放下來吧。”老者以不容商量的語氣說道。
何小琢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都是空空蕩蕩的,還真不知道往哪裡放。
“放你腳下就行了。”老者一眼看穿了何小琢的心思。
何小琢面露難色,自己一直精心地捧着梅心焰,此刻怎麼忍心將如此重傷的她粗暴地放到地上呢?
“想活命就去做!”老者還是不溫不火的語氣,但話中那種威嚴不容違背。
何小琢無奈,只好將梅心焰放到了地上。
一道強光忽然從老者的手裡發出,接着一塊黑色的物體被寄向空中,停留在梅心焰的頭頂之上,老者彈指之間,黑色物體突然發亮,閃爍出赤紅色的火光,恰似一塊燃燒通紅的煤塊,將閃亮的光芒投射到梅心焰身上。與此同時,又是一道閃亮的光柱,從洞口直貫而入,直接照射到梅心焰的身上。這樣,就有三道光柱一齊投射到了梅心焰的身上,分別是老者掌心發出的真氣之光,空中煤石之光和洞外引進的陽光。三種*中,陽光明亮溫存,煤石之光炙熱純粹,只是老者手中之光,幽藍清白,隱隱一層煙霧繚繞,顯得頗爲怪異。
何小琢稍稍退後了兩步,此情此景之下,他還看不出究竟,更不敢貿然出手了,只是他能感覺到,老者並無惡意,而是真的在救治梅心焰。但一直沉默的老者爲什麼又會突然出手救治梅心焰呢?這個神秘老者怎麼會獨自在這裡?他又是誰呢?
三種光線交織在一起,徐徐不斷地輸入到梅心焰的身體之中,梅心焰很快有了反應,原本微弱得氣息奄奄的火光終於又一點點地放大,逐漸明亮起來。而隨着光亮的不斷加強,火光開始慢慢地向她的周身擴散,越來越大,最後終於她的周身重又恢復赤紅色的火焰。但老者並沒有停下來,依然將三股光能灌輸到赤紅色的火焰之內,赤紅色的火焰也愉悅地接受着這種光能的輸入,象久旱龜裂的土地,如飢似渴地享受着這夢寐以求的甘霖。
終於,梅心焰的身體已經燃燒得通紅髮紫了,老者這才緩緩收回功力,招手之間,空中懸停的發光煤石光線也逐漸暗淡,最後又重新恢復一塊黑色的物件,飛回老者的手中,被老者隨手丟到牀頭。從洞外引進的那柱陽光也悄然隱退。
隨着這一切的收工,地上的梅心焰突然間又輕盈地一躍而起,衝着老者不住地閃爍,口裡尊敬地連聲稱謝:
“多謝大師救命之恩!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何小琢見此情景,異常激動,看來梅心焰沒事了。連忙雙膝一跪,就要感謝老者的救命大恩,若知道,如果梅心焰有個三長兩短,那自己又該如何面對?所以此刻他是真心地想拜謝眼前的救命大恩人。然而,一道無形之力卻將自己一把推開,接下來一種飄渺的聲音如幻傳來。
“你們走吧,我們緣盡於此。”再看老者已倏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