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張鐵一畢竟是張鐵一,一個經驗老到的老江湖,哈哈一笑,便
已計上心頭:
“哈哈,你們也不用爭執了,我看這樣吧,我們先拿一半,剩下的一半等我們施完法看看結果再說吧,看你老弟也不容易,看病治病都需要錢啊。”說罷很自然地把面前的信封收到了手裡。他提到了我們,就是已將何小琢拉到了自己的一個陣營,那麼有功也罷無功也罷,都是他們共同的了。當然,他也更想把如此能耐的何小琢拉到自己身邊。
何小琢也注意到了張鐵一說的這個“我們”,心中很是異樣,如此聽上去,自己不就和這個張鐵一是一夥的了?自己什麼時候和這個人是一夥的啦?看張鐵一收錢的樣子,那不是代表自己也收了錢了麼?何小琢白了一眼張鐵一,氣哼哼地先下樓了。
“小朋友,幹嘛這麼着急走啊?這裡還有你的錢呢?”追上來的當然就是張鐵一了,手裡還舉着那個信封。
“我不要!”何小琢氣乎乎地把小臉扭到了一邊。
“孩子,我看你是有骨氣。不過你能告訴我,你吃飯不?你穿衣不?你住哪?這些東西都會從天上掉下來麼?”張鐵一很能抓住要害,看何小琢一副衣衫襤褸的樣子,吃穿住這三個肯定是他最難解決的大問題了,否則也就不會象現在這麼一個狼狽樣子了。
何小琢把頭扭向了一邊。的確,張鐵一的話令他無法回答。
“餓了吧?是不是還沒吃飯?”
何小琢的小臉還是扭在一邊緊崩着,他還真是一天沒吃飯了。
“這樣吧,我請你吃飯去。好不?”
“不去!”何小琢又梗起了脖子。
“爲什麼不去?”
“爲什麼要你請?”
“呵呵,”張鐵一樂了。“有性格。所謂貧者不受嗟來之食。不過我可是真心請你,可不是嗟你。還有,這裡也有你的勞動成果啊!”說罷有意的將信封在何小琢面前晃了晃。
何小琢不爲所動,但也沒有言語反駁張鐵一了。
“這樣吧,我們誰也不佔便宜,AA制。一起幹活一起吃飯,難道怕我把你吃了?”
“我纔不怕呢!”何小琢挺起了胸脯。
“那就走唄!”
“哼。”何小琢還是把臉扭到了一邊。現在他的警覺性比以往高多了。
張鐵一見激將法沒有奏效,再看到何小琢的表情,不禁也是心中一樂。
“哦,還是不放心我?那你可以算一下啊,看和我去吃飯吉凶如何?你不是會算麼?我可是算好你了,現在肚子正餓得咕咕叫呢,對吧?”
何小琢的臉依然沒有轉過來,不過也是一句話提醒夢中人,自己既然會算,爲什麼不算算呢?以往是太相信別人了,以爲這個世界都象自己一樣的好人,絲豪沒想到會有如此的險惡,所以才一再上了張三等人的當,當初算一下也許就不會上那些當了吧。對,算就算。
起的是火雷噬嗑卦,火上木下,三爻動,木來生火,我爲火,張鐵一爲木,看來竟是真心幫我,變卦比和,稱心如意。看來自己還是真的對這個張鐵一多慮了。
這是何小琢長大以來第一次去飯店吃飯,也是何小琢長大以來吃的最好的一頓飯。張鐵一點了四個菜,有魚,有蝦,有紅燒肉,還有一個是花生米。張鐵一自己要了一壺酒,自斟自飲。何小琢不喝酒,就和傻子象風掃殘雲一樣,把服務員剛端上來的兩盤餃子瞬間收拾進肚,令張鐵一不住開心大笑,“慢慢吃,今天管你們夠”。說罷將兩塊紅燒肉分別夾給何小琢和傻子,自己一仰脖,一杯酒吱留一起遛下肚去了,然後又誇張地哈----了一下,象是辣的很受傷,惹得何小琢連同傻子也不禁偷笑起來。
“笑什麼笑,兩個小崽子,偷笑就能逃過我老人家的法眼了?有能耐你們來一口?”說罷,張鐵一把酒杯重重地往何小琢面前一蹲,一副挑戰的神氣。何小琢趕緊把身子向後散去,那股刺鼻的燒酒味,還是離遠些好。倒是傻子不知深淺,伸個腦袋上來不明就裡的上來就是一口,接着就是鼻涕眼淚地一齊招呼上來,並開始不住地咳嗽,惹得張鐵一不住地大笑,就連何小琢也忍俊不禁地邊給傻子捶着背邊擦着自己的眼淚。想不到這個一把鬍子的張鐵一還真是孩子氣十足。
“好啦,孩子,現在能告訴我你們家是哪裡的麼?”酒過三旬,張鐵一終於恢復了嚴肅。其實一搭眼,他已看出何小琢和傻子是流浪兒了,這種孩子若不是離家出走,若不是之被人遺棄街頭,他見的多了,但何小琢的預測功夫又着實讓他好奇。
因爲有那一卦做基礎,再加上逐漸對張鐵一產生的好感,何小琢道出了自己因爲沒錢而離家出走想出來掙錢的想法。
“胡鬧。”張鐵一重重把酒杯又蹲到桌子上,
“你以爲外面都是黃金?錢就那麼好掙?小小年紀不好好在家唸書,出來跑江湖。江湖是你想象的那麼容易?是不是武俠電視看多了?以爲江湖就是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大把花錢,揮刀提劍,快意恩仇,瀟灑快活?”張鐵一氣憤地問道。
何小琢沒想到張鐵一會突然間發這麼大脾氣,不禁羞怯地低下頭去,自己離家以來,接觸的果然是步步險惡,處處欺詐,不要說掙錢,還險些丟了性命,難道真的是江湖險惡纔對?可現在是什麼社會了,爲什麼還會有這樣的醜惡江湖?爲什麼與老師講的和書上說的社會有那麼大的差別呢?
“你看看吧,”張鐵一用手指了指窗外那個高高的大樓,“那就是本市最好的大酒店,你知道去那那裡吃頓飯要多少錢麼?幾千塊。可你看看進出那裡的人,有象我這樣的江湖人麼?還不都是念書的,經商的?可你卻不好好唸書,跑出來簡直是胡鬧!”張鐵一氣憤地一口酒又周了下去。
“我看明天你還是回去吧,我給你拿路費,早點回家吧。”
“不。”何小琢倔強地擡起頭來。
“怎麼?”張鐵一一愣,一擡頭與何小琢倔強的目光相遇。
“達不到目的我決不回去。”何小琢一字一頓地說道。目光中不只是倔強,而是堅毅和執着。
“那你就看到什麼是真正的江湖吧。”張鐵一冷冷地說道。目光示意窗外,那是飯店前的空地,此刻已有桌子擺了上去,陸續有人們坐了上去,開始佔菜,夏天,在外面吃些燒烤,確是人們休閒納涼的不錯方式。但就在那些桌子之間,一個蒼老的老者,手提一把二胡,正挨桌走着,徵詢着各桌的食客是否聽他拉一曲。但他已走過了五六個桌了,看到的只是人們不耐煩的手勢,讓他快點離開。老人只好無奈地向下一桌走去,終於有一桌三個中年男子好奇地點了那個老人的曲子,老人認真地拉着二胡,淒涼的音調化作無限的哀傷從老人的琴絃下流出,何小琢不知道曲子的名字,但他能感覺到那深沉的憂傷,孤獨與無奈,禁不住忽然間想落淚。但被那桌上三個男人一聲“幹”接着是三個扎啤杯撞擊的聲音擊碎了,三個男人幹後哈哈大笑,把那憂傷的曲子也砸的七零八落,很快象一條揉皺的餐巾紙,隨手扔在了地上。
最後,三人中的一個人掏出了拾元錢給了老人,老人千恩萬謝地離去。但他不能向下一桌走去了,服務員很客氣地把他請走了。接着,響亮的麥克的聲音響起: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大家晚上好!接下來又到了演藝節目時間,今晚本酒店將繼續爲大家奉上一場精彩的文藝節目,祝大家就餐愉快!
何小琢這才注意到自己剛纔望向窗外聽曲的時候,飯店的中間已搭起了一個臨時的舞臺。一個穿着奇特留着黃色長髮的年輕男子走上臺來,他唱的是一首流行歌曲,何小琢依然不知道歌曲的名字,但他知道一段時間以來,他走過的大街小巷,有音樂的地方都會放這首歌,“我不知道你流落何方,我的心總要跟你成長。”何小琢記得這句,這是這首歌的高潮,男子唱的很動聽,也很煽情,許多桌吃飯的人都爲男子送去了一瓶啤酒,那男子也竟邊唱邊連喝了三瓶。何小琢記不清他後面唱的什麼歌了,只記得他剛纔在菜單上看過,那一瓶啤酒就是12元。
接下來是一個女子上臺了,穿着一件寬鬆的大背心,但卻露着後背。長長的捲髮披散在後背上,高挺的個頭,緊身牛仔褲更顯出她修長的雙腿,高跟鞋在舞臺上扭來扭去,歌聲迷離而委婉。臺下吃飯的人開始有人尖叫,用酒瓶敲打着桌面,更有人將一拎6瓶的精裝小瓶啤酒送到了舞臺上,那女子竟也毫不客氣,舉瓶豪飲,竟是一口而盡。臺下一片歡呼,口哨聲飄來蕩去,夾雜不斷,酒瓶敲擊桌面的聲音更激烈了。何小琢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的場面。
張鐵一冷冷地說道:“看到了吧,這也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