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峰神門劍宗的劍氣堂中,關千劍一手把玩着上古奇寶“烏光神鐵”,一邊思索着自己三十六路天罡劍法中的不足之處。
烏光神鐵是五十年前關千劍拼上性命,在一處古代的遺蹟中得來的奇寶,這小小的一塊神鐵也是他最爲珍貴的東西。這塊神鐵堅硬無比,呈烏黑之色,透着烏亮的光澤,雖然看起來只有小兒拳頭大小,但卻可以根據擁有者的意識來幻化成不同的武器或者甲冑。
關千劍人如其名,愛劍如命,他一生唯一的愛好就是蒐集各種各樣的寶劍利器,近百年來,他也收集了上千把奇門檔次以上的寶劍,每一把拿出去都是價值連城。
烏光神鐵若幻化成武器,則鋒銳之極,比關千劍的劍閣中上千把藏劍任何一把都強得多;烏光神鐵若幻化成甲冑,則刀槍不入,比天下間任何一件寶衣都要堅韌的多。
這塊鐵功效如此神異,也成了關千劍的命根子,修爲達到他這般境界,已經可以不眠不休,他往往都會不吃不喝,廢寢忘食的的看着這塊烏黑色的神鐵,出神幾日幾夜,彷彿要用深邃的目光看破這塊鐵中蘊藏的遠古秘密。
雖然這塊鐵妙用無窮,但畢竟只有一塊,幻化成武器的時候便不能幻化成寶甲,幻化成寶甲卻又不能幻化成寶劍,正可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所以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據說天下間第一神劍是上萬年前上古軒轅黃帝大戰蚩尤後流傳下來的一把神劍,此劍名爲軒轅夏禹劍,又名軒轅劍,如今便落在仙俠之陸龍武國龍脈山伏龍尊教教主軒轅伏龍手中。
烏光神鐵變化出的寶劍雖然神異,但關千劍也不認爲其能超越軒轅劍的神奇,作爲一個愛劍發狂之人,他畢生的夙願就是得到軒轅劍,哪怕只有一年,一月,甚至只有一天也好。
他曾放低姿態獨身一人悄然來到伏龍尊教會見了軒轅伏龍,軒轅伏龍留他招待了幾日,取出軒轅劍給他看了看便收了起來。
自從看到軒轅劍後,他知道這世界上不可能再有超越軒轅劍的神兵了,關千劍聲稱願意用除了烏光神鐵之外自己擁有的一切來交換軒轅劍,但軒轅伏龍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便沒有了下文。
關千劍知道自己這輩子也許都不會再見到這把絕世神兵了。
人生有八苦,分別是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五陰熾盛、求不得。
生、老、病、死,是自然生理上的痛苦,武功和靈氣修到關千劍這種檔次,已經拋棄了生老病死四大苦,但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和求不得,卻是精神上的痛苦。
這精神上的痛苦要比生理上的痛苦沉痛百倍,尤其是他們這種已經脫離了生老病死的修真之人,更是懼怕這種痛苦。
愛別離苦,語云:“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生死離別,人間慘事,青春喪偶,中年喪子,固然悲痛萬分,即使不是死別,或爲謀求衣食,或因迫於形勢,與相親相愛的人生離,也將感到痛苦。然而,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親如父子,近如夫婦,亦難得終身相守,又何況其他呢?萬法無常,愛別離之苦,是誰也無可避免的。
怨憎會苦,和愛別離苦相對的,意氣相投的朋友,海誓山盟的愛人,恩愛情深的夫妻,或膝下承歡的子女,或生離,或死別,一切不能自主。但相反的,那些面目可憎,語言乏味;或利害衝突,兩不相容的人,偏又聚會在一起。像這些可厭可憎的人,能夠終身不見,豈不眼前清淨?無奈社會上人事問題,繁雜萬端,“不是怨家不聚頭”,在某些形勢下,愈是互相怨憎的人,愈被安排在一起,如影隨形,好像再也沒有分散的時間,這豈不是令人痛苦萬分?
五陰熾盛苦,五陰即是五蘊,五陰集聚成身,如火熾燃,所有的痛苦皆由此而生。色陰熾盛,四大不調,而有疾病之苦。受陰熾盛,領納分別,使諸苦轉本加極:想陰熾盛,想相追求,而有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諸苦。行陰熾盛,起造諸業,又爲後來得報之因,且因行而遷流不停,而有老衰之苦。識陰熾盛,起惑造業,三世流轉,而有生死之苦。
想獲得某一件東西,自己力量達不到;想謀求某一個位置,自己的能力謀不到。愛上了一個人,那人卻屬愛上了別人;這些都是求不得苦。莫說求不得,即使第一個願望求得,第二個願望又立即生出來。山谷易滿,人慾難平,誰會感覺到自己一切都滿足了呢?不滿足,即有所求,求而不得,豈不苦惱?
關千劍想要軒轅劍幾乎要發狂了,但卻無法得到這柄神劍,甚至連再見一面都成了奢望,在這種“求不得”的狀態下,他的意識在大白天都甚至可以神遊九霄,在他的‘白日夢’之中,那柄軒轅劍似乎已經成了他牢牢握在手中的寶貝,但夢醒之後,在光天化日的現實之下,他又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實。
這一段時間,他一句分不清現實和虛幻,那柄軒轅劍總是出現在他的虛幻之中,但一來到現實卻立刻煙消雲散。讓他不由自主的又陷入了“愛別離苦”的狀態之中。
在兩重痛苦的持續之下,他開始憎恨,憎恨軒轅伏龍,憎恨伏龍尊教,憎恨天下所有用劍之人。又陷入了“怨憎會”的狀態。
三種痛苦交織在他的心中,此起彼伏,永不停歇,那一段時間,他喜怒無常,黑白顛倒,那幾年則是他最黑暗,最癲狂的日子,連他的大弟子也因爲說錯了一句話被他生生廢去了武聖境界巔峰的一身修爲。
後來幸得佛門第一高僧普濟神僧來到神門劍宗,在普濟禪師的講經說發下,關千劍明白了世間一切都是無常變化,這乃是宇宙人生之規律。但世人不識這種規律,往往會陷入追求永恆的無底深淵。事實上世間沒有一樣永恆的東西,世事無常,美好的事物往往是曇花一現,轉瞬即逝。由於我們的認識與世間的事實相違背,因而就有了苦。
普濟禪師在天劍峰峰頂與他講經說法七日七夜,纔將關千劍心中的痛苦暫且壓制了下去。但這也僅僅只壓制而已,而並非治癒,這痛苦的種子依然埋藏在關千劍的內心深處,一有機會便會生根發芽。
現在,這樣的機會來了......
“什麼人?”低沉威嚴的聲音驟然響起,關千劍手中的烏光神鐵隨着他的意識,忽得鋪展開來,形成了一層黑色的薄膜,將他身體瞬間便牢牢罩起,便像爲他量身打造的一套黑色緊身衣一般。
這烏光神鐵幻化出的黑色薄膜雖然只和牛皮差不多厚,但卻能抵擋除了軒轅劍外天下間任何武器的全力一擊。
“關先生的感知力果然非同尋常,我韓某人自認精於隱秘之術,沒想到剛一來到這劍氣堂,行蹤就被關先生所發現了,佩服。”一個溫潤如玉的儒雅聲音淡淡響起。
“韓無殺?你來做什麼?”關千劍眼瞳中微芒閃爍,眉頭也微微擰起。神門劍宗名義上一向是仙俠之陸上正派領袖,而韓無殺的毒宗卻是確確實實的邪派,兩個門派雖然沒有過直接衝突,但名義上確實敵對關係。
一個全身裹在銀色披風裡的身型從劍氣堂的黑暗角落中驟然出現,他的出現就好像將虛空中撕開了一個裂口而後閃現出來的一般突兀。
在那黑暗的角落之中,兩點光芒首先顯現出來,那正是雙眼的位置,緊接着,韓無殺毫無瑕疵的俊美相貌從黑暗中顯露出來,深黑的長髮一絲不苟的披在身後,一雙神光內蘊的眼瞳閃爍着妖異的光芒,足可以比擬天上最亮的星星。
“關先生,韓某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次來到貴派則是來給先生送禮來了。”韓無殺走到離關千劍十丈遠的地方,身子穩穩定住,微微一笑開言。
關千劍冷笑一聲:“無功不受祿,毒尊和我關某素無交往,我可受不起閣下的東西。”
韓無殺微笑道:“韓某人當然知道這點,但韓某這次也是有求於先生,所以纔要向先生獻上一件大禮。”
“不必了,關某人沒興趣。”關千劍一擺手,冷冷地說道,在神門劍宗之內,他又有奇寶烏光神鐵在手,倒也不怕韓無殺突然翻臉動手,所以便直言拒絕了韓無殺的請求。
“關先生拒絕的未免有些早了,請看一看韓某帶來的東西再說可好?”韓無殺淡淡一笑,手一擺,一道青光突然從虛空中跳出,隨着這道光芒,整個劍氣堂中的氣溫也在這一瞬間驟然低了下來。
韓無殺雙手平託,將那道光芒託在雙掌之上,關千劍定睛一看,這纔看清韓無殺手中託着的正是一把寶劍。這寶劍青光茫茫,弧線內收,長二尺七寸,雖然是靜靜的躺在韓無殺的手中,但從其中卻吐露着無限的殺氣。
“陷仙劍!!!”關千劍瞪大雙眼,以難以置信的語氣一字一句的頓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