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世間映入霍君白眼簾中的一切,似乎已經失去了生命的色彩,所有的所有,在他眼中都成了一件他甚至可以任意改變生死的器具。
不,他的眼中還有一個活物,那就是面前唯一的目標,那個正在與着自己相鬥的雲散月。
奇怪的是,此時在他的世界中,韓無殺,另外一個雲散月,包括四仕女和五爪金龍,全部已經消失不見,他的眼中,只有自己唯一的目標。
這時,他才明白數千年前號稱刺客之首的荊軻爆發出來這股殺氣時的感覺,在這股殺氣的籠罩下,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就算是九五之尊的始皇帝也不外如是,重要的只有自己的所要殺死的目標,在一瞬間內就可以殺死的目標。
所以,這招纔可以叫做“瞬意殺”。只有一瞬間的殺意,便已經足夠。
“嗤!”墨竹劍的尖端就如同黑色的流星劃破蒼穹,自然而然的就刺穿了雲散月的胸肋,帶出的鮮血也是這個在霍君白眼內失去顏色的世界中唯一的色彩。
“月兒!”在刺殺掉自己的目標後的霍君白眼內,整個世界的黑白之色開始褪去,慢慢的恢復了有生機的色彩。隨之而來的,還有韓無殺的縱聲狂喝。
一時間內,霍君白只感覺胸口一痛,正是一股大力劈在他胸膛之上的感覺,同時看到的,還有韓無殺那張猙獰的臉孔。
“公子!”四仕女同時驚叫一聲,霍君白這才發現,韓無殺那一掌掌力印在自己胸口的同時,他自己身上已經中了四仕女一人一招殺招。
撫琴的劍傷在韓無殺的左胸,穿胸而過;茗衣的劍則透過了韓無殺小腹;蝶裳的雙刀砍在韓無殺胸口和肩頭;而弄玉的一槍則是釘在韓無殺的背心。
這幾處傷痕,無一不是致命之傷,但是韓無殺卻似不覺痛苦一般,劈了霍君白一掌之後縱身而起,接住了那因爲受了霍君白一劍而緩緩摔落的雲散月身軀,而後穩穩的落在地上。
韓無殺將雲散月的身軀抱在懷中,就像抱着一件極其珍貴的寶物,生怕有一絲地上的纖塵染上她的白衣,儘管,那皓如白雪的衣袂之上,不住的有鮮血沁出.....
慕以柔連同撫琴等四女一同上前扶住霍君白,他雖然胸口中了韓無殺一掌,但畢竟四仕女打傷韓無殺在先,他這一掌雖然劈到霍君白胸口要害,但是勁力卻不足平時的三成,所以霍君白也只是覺得胸口一陣劇痛,卻也並未受什麼重傷。
在霍君白一劍刺穿雲散月的胸肋同時,那個與刀無雙相鬥的雲散月和與五爪金龍相鬥的雲散月化成一陣能量波動散去,就好像從未來到過這世界一般,刀無雙沒了對手,連忙縱身過來,問道:“兄弟,怎麼回事?”
輕輕揉了揉頗爲疼痛的胸口,霍君白道:“這三個雲散月其實只是一個人,她用分身之術分化成三個,只要打傷一個,另外兩個也就會消失。”一時間他也無瑕和刀無雙詳細解釋平行時空的問題,所以只能這麼簡略一說。
“月兒,你痛嗎?”身受數處致命之傷的韓無殺看也不看拿着刀劍指着自己的諸人,他的世界裡似乎只剩下了懷中的雲散月。
一襲清風拂來,將雲散月面上的紗巾吹起,那紗巾底下的面龐如橘皮一般蒼老,上邊縱橫交錯着幾道極深的劃痕,看起來極爲的恐怖與醜陋,但韓無殺卻是像看一件最寶貴的珍寶一樣,癡癡的盯視着那張臉孔,連雙眸都捨不得眨動一下。
“你抱着我,不痛.....”胸肋被洞穿的雲散月輕輕咳嗽幾聲,怔怔的看向抱着自己昔年最愛的那個人,語氣如水一般柔和。
“月兒,你原諒我了?”韓無殺聽到雲散月的回覆,突然間變得大喜若狂,眼神也悸動起來。
“我從未恨過你.....”雲散月輕聲緩緩道,但是,她的神色突然充滿了惶急,身子也不安的發起了抖。
見狀,韓無殺雙臂連忙緊緊將其摟住,連忙問道:“月兒,你別多說話,我會一直抱着你。”
“不......我.....我的臉.....你別看我.....”雲散月的一張醜臉上佈滿了焦急之色,原來,她從韓無殺的雙眸中看到自己蒙面的紗巾已經不在,而自己蒼老醜陋的面容如今正清清楚楚的映在韓無殺雙眸之中。
俗話說,女爲悅己者容。但同樣的,女人最懼怕的就是自己的醜態被自己心愛的男人看到,如今的雲散月身受致命之傷,元氣已經開始渙散,也沒有靈氣能夠維持住自己年輕光潔的面龐,昔年她因爲服毒刀劃致殘的面容已經顯露出來,讓她心內驚懼不已。
“月兒,你變成什麼樣我對你的心都不會變!”韓無殺將雲散月摟的更緊了。
“不,你放開我,不要看我.....”雲散月揮舞着自己的手,掙扎着要從韓無殺懷中逃開。
“月兒,這樣我就看不到你了!”韓無殺忽得悽然一笑,在諸人驚噫聲中,他左手伸出兩指,直接戳入了自己雙眼,頓時鮮血迸流。
“無殺!你做什麼?”雲散月一聲驚叫,接近垂死的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直接拉住了韓無殺的胳膊。
但爲時已晚,韓無殺的雙指已經將雙眼完全戳瞎,他眼眶中鮮血長流而下,掠過他那蒼白而英俊的臉龐,見到這場景,人人心中都生出一股不忍之意。
韓無殺那瞎了雙眼的臉龐上露出極其溫柔的一笑:“月兒,這樣我就看不到你了......”
“無殺.....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離開你.....”雲散月緊緊的摟着韓無殺,嚎啕大哭起來。
“月兒,別說那麼多了,過去的事情可以不忘記,但一定要放下,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你現在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韓無殺的手緩緩的撫摸着雲散月的臉龐,滿臉都是柔情。
“無殺,我刁蠻任性,行事毒辣,現在又變成這幅模樣,你還愛我嗎?”雲散月輕輕的止住了韓無殺的手,輕聲啜泣道。
“你是我心裡那朵最美麗的花,就算你褪色了,枯萎了,就算你零落成泥變作塵,但只要我想到與你的曾經,那就有萬般柔情便涌上心頭。月兒,你知道嗎,咱們相遇的那個雨天,雨過天晴後的彩虹很美麗,但最美的不是彩虹,而是與你一起躲過雨的屋檐。”韓無殺臉上露出微笑,低下頭來,用自己的面龐輕輕的挨擦着雲散月的臉,就像兩隻寒冬中相互摟抱着取暖的小貓一般。
“無殺,我愛你!雖然現在我又老又醜,但我愛你。雖然我蠻橫殘忍,但我愛你,無論是以前還是以後,我都會一直愛着你!我們再也不要分離了......”雲散月的淚珠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
韓無殺輕輕的道:“月兒,一直以來,我的心口都有一處刺痛,那就是你曾經披着秀髮的頭,最貼近我心房的位置。好多年了,你一直都在我的傷口上幽居着,從未離開過我。”
“無殺,這些人都很厲害,但我不怕,爲了你,就算與全世界爲敵我也願意。”雲散月一手摟着韓無殺,面色忽露潮紅之意,顯然是有些激動。
雲散月一邊說,身體上一邊冒出絲絲白氣,咬牙道:“無殺,用你的傀儡蟲之法,控制我的身體。我帶着你殺出去!”
韓無殺露出極其溫柔的一笑,這個是霍君瑤所見過的韓無殺露出過最溫柔的笑容。他伏在雲散月耳邊說了一句話,接着單手一插,直接將手掌插入了雲散月的胸膛,在諸人驚叫聲中,後者臉露微笑,登時斃命。
“月兒一生最愛惜的就是她的容貌,我本想拿到火凜冰實後就替我治好身體上的殘疾和月兒的面容,但誰料你們卻終究趕來,讓我功虧一簣。”韓無殺抱着雲散月逐漸冰涼的身體,面無表情的緩緩說道。
“師尊.....”霍君瑤見到韓無殺雙目已毀,身上更是受到數處致命重傷,一時間想起他對自己的恩情,也忍不住撲上前來,跪倒在韓無殺身旁低聲呼喚。
“瑤兒,你師母最是愛美,如此這般,不如就讓她的記憶在最美好的一刻定格。”韓無殺扭過頭來,兩個空洞的眼眶對着霍君瑤,語氣也漸漸放緩了。
“師尊.....嫣兒來遲了.....”正在這時,一個少女的驚叫聲中,一道流光飛入場內,撲在雲散月屍身上大哭起來。正是沈凝嫣。
刀無雙輕輕扶起沈凝嫣,後者抹了抹眼淚,看到刀無雙失了一臂,顫抖的問道:“刀哥,你的胳臂...”
“凝嫣,我死之後,在我骨灰之中你們會找到那顆火凜冰實,可以用其將刀兄的手臂復原,不必擔心。”韓無殺聽到沈凝嫣的聲音,忽得笑了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