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師弟、林師弟!”赫連茹雪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還有跳動的跡象,再看那蛇怪,竟然已被啃去半邊脖頸,腦袋耷拉着,一雙凸出的巨眼死不瞑目。
死去的巨蛇屍體僵硬如石,仍舊牢牢纏在林峰身上,赫連茹雪費盡力氣,也無法將他們分開,只好將怪蛇斬成數斷,才把林峰解救出來。
忙完一個時辰,密室中已是血腥沖霄,讓人聞之慾嘔,這片仿似屠宰場的石室卻恰好與修羅女的稱號吻合。
林峰的衣衫破爛不堪,幾乎無法蔽體。赫連茹雪皺着眉查探他的傷勢,除了前胸後背大片的瘀青傷痕,肋骨也斷裂兩根,至少也要臥牀一個月才能恢復如初。
赫連茹雪將他拖到一邊,取了泉水洗淨他的臉龐,這纔想起應該去看看那隱藏密室通向哪裡。
她滿懷希望信步走過去,放眼一看,頓時萬分沮喪,這密室竟然空無一物,連通道都沒有,又是一條死路。
一股無力感瞬間襲上心頭,她絕望的倚住石壁蹲下去,目光中數不盡的掙扎。
這間密室不是出口,那麼只有一個解釋,這裡是圈養怪蛇的囚籠!
汩汩流淌的泉水漸漸把這兩間石室染成赤紅,靜悄悄的空間連心跳都清晰可聞。
這一坐不知又過了多久,當金翅雀在她頭頂盤旋鳴叫時,赫連茹雪方纔醒過神,耳畔傳來林峰的低聲囈喃。
只見他雙眉緊鎖,臉孔如炭烤般焦紅,整個人的皮膚似乎都變了顏色,呈現出一種妖異的玫瑰紅。
“不好,這蛇血有毒!”
赫連茹雪俏臉大變,急忙從袖中摸出一個玉瓶,不管多少,將裡面的黑色藥丸盡數倒進林峰口中。那藥丸入口即化,苦腥味四處蔓延,正是百花宗秘製的五毒歸元丹。
世間奇毒,以蛇、蠍、蜂、蜈、蟾五毒爲首,這五毒歸元丹幾乎可以化解所有天然劇毒,乃是千金難求的良藥,比解毒散可要強出千百倍,尋常人有錢都買不到。
半瓶藥丸下肚,林峰不見好轉,反而越發痛苦,額頭冒出豆大冷汗,雙拳緊握,在昏迷中輾轉反側,胡言亂語。
赫連茹雪嘆了口氣,低聲自語道:“林師弟,不是師姐見死不救,恐怕這瓶五毒歸元丹都叫你吃了,也化不去那萬惡蛇毒,反而會要了你的命啊……”
此時的林峰哪裡聽的到她說什麼,全身火熱的要爆裂開來,那團入口即化的東西非但沒有緩解這種痛楚,反而火上澆油,痛不欲生。
大腦已經被燒糊塗了,唯一還在正常運轉的只有那深紅漩渦丹田。一絲絲肉眼看不見的神秘物質通過筋脈和血液,注入曼珠沙華演化而成的漩渦中,以極快的速度分解、消散,釋放出細微的能量絲,再返還到全身各處……
無法計算準確時間,漸漸的,透徹骨髓的清涼感覺取代躁熱痠痛,意識重新迴歸,他終於勉強睜開了眼睛。
“咻咻……”金翅雀落在耳邊,好奇的盯着他。
“小賊鳥。”林峰張了張口,喉嚨卻如火燒般疼痛。
泉水叮咚聲像一曲仙樂在遠處響起,他奮力坐起身來,環視一圈,發現還身在這密室中,對面石案上,那神像依舊端莊。
身邊,包裹和三曲槍整齊擺放着,碎裂的夜光珠也被收拾在牆角,一切顯得那麼不正常。
“赫連師姐呢?”他心中產生了巨大疑問,甚至,這種疑問讓他陷入深深的恐懼,那張消瘦的臉頰也微微哆嗦着。
“咚!”他手拄長槍站起身來,腹部頓時傳來陣陣隱痛,冷汗直流。
走到第二間石室中,那些角落裡風乾的殘軀把他嚇了一跳,就着泉水,大口飲進甘甜,喝了個滿飽,他又走進第三間石室。
諾大的密室中,空蕩蕩能抓出鬼來,他使勁揉了幾下眼,不敢相信。
“她不會一個人出去了吧?”林峰嘆了口氣,心灰意冷,慢慢走回第一間石室。
忽然之間,在那石階盡頭,他看到了一個雪白的影子,如石雕般一動不動。
“師姐!”他欣喜又失落的喊了一句,扶着長槍,一瘸一拐走過去。
黑暗中,赫連茹雪雙目無神,兩隻胳膊抱住膝蓋,就那樣呆呆坐着,她的臉上沒有一點生氣,彷彿被抽走了靈魂。
林峰怔了一下,盯着她的身影看了半晌,猛然大吼一聲:“師姐!我們一定能找到出路的!”
赫連茹雪嬌軀顫抖,慢慢擡起頭來盯着他,許久,沙啞着嗓音絕望的說道:“沒用的,那蛇,定是容陽子前輩飼養,他不喜歡被人打擾。我們出不去的。”
“不會,不會!我不能死在這裡,我不能!”林峰一邊大吼,一邊拄着長槍,走向石室。
望着這倔強師弟的背影,赫連茹雪微微嘆了口氣,又恢復了恍惚神色。
石室中只有林峰來回走動的腳步聲,忽急忽慢,漸漸凌亂。
不知道他反覆找了多少次,在石壁上敲了多少下,那沉重的喘息和腳步聲越來越弱,最後漸漸不可聞。
過了許久,她突然聽到林峰狀若瘋癲的狂吼:“容陽子,你算什麼前輩高人!你豢養妖獸,殘害後輩,你算什麼得道神仙!還有你,你枉爲神尊,助紂爲虐,你也配食人間香火?”
咔嚓!一聲脆響,是那供奉神像碎成土瓦。砰!那石案接着碎成粉末。
“瘋了,瘋了,早晚都要瘋的……”赫連茹雪喃喃自語着,雙肩抖得更厲害了。
“哈哈哈……”林峰的慘笑在這個密室中是那麼恐怖,讓人遍體生寒。
“容陽子啊,容陽子啊,你這老頭真夠陰險歹毒,竟把機關設在這裡!”又一陣大笑聲傳來,赫連茹雪猛然驚醒,跳了起來,疾奔了過去。
石室左方滿地碎渣,林峰正滿臉喜色站在那裡,面前,石案四腳孤伶伶佇立,頂端各露出一段黑色的柱狀金屬物。
“師姐,這裡一定是密室機關的中樞,只是難說會不會引出其他妖獸,一切就仰仗師姐了。”林峰大口喘着氣,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撐着長槍,目光卻透出一股興奮。
赫連茹雪蒼白的面容上閃過一抹紅潤,堅定的點了點頭,長劍再度出鞘,密室中寒芒似水,二人如臨大敵。
深吸一口氣,林峰敲了敲那金屬,清脆悅耳,用力壓一下,紋絲不動。
“怎麼?”赫連茹雪緊張的詢問。
林峰皺了下眉,抓住那一腳,使勁轉動,只聽“咔”的一聲響,密室上方似乎有什麼機關被觸動了。
兩人心中皆是一喜,等了數息,卻沒有任何動靜。
“還剩下三個,該轉哪個呢?”林峰看看那三支矗立的機關活紐,猶豫不決。
“師弟,你儘管一試。”不知爲何,赫連茹雪對林峰逾加信任,或許,是因爲這小子的那股不屈韌勁吧。
林峰點點頭,盯住面前另一隻平行的圓柱金屬,用力轉了下去。
“咔嚓!”同樣在頭頂,不知開啓了什麼機關所在,緊跟着,那久違的轟隆隆巨響,時隔數日,終於在期盼中再次響起。
這震耳欲聾的聲響,此時在他們聽來,卻是那麼的悅耳動聽,令人心情激盪,不能自已。
下一秒,林峰與赫連茹雪攜命向洞口跑去,石階盡頭,絲絲亮光深深灼燒着他們內心的渴望,在黑暗中催促他們亡命而逃。終於,在那巨石通道關閉之前,兩人踏在綠幽古洞中那乾燥石板上,一顆心狂跳不已。
“師姐,我們,得救了……”林峰哈哈大笑,仰望這不知地處何方的綠幽古洞,滿眼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那細碎的陽光,芬芳的泥土,厚重的山石,此刻似乎都爲他們的逃脫而歡慶,鬼頭鬼腦的金翅雀也扇動翅膀,歡叫不已。
如男人般堅強的赫連茹雪,已是泣不成聲,張開雙臂,笑着哭泣。
許久之後,兩人相視微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走出冗長的山中秘道,赫連茹雪站在陽光下閉眼深深吸氣,如雲的頎長脖頸美不勝收。
“林師弟,這次多虧有你,以後如有困難一定要來找我,師姐必定全力相幫。”她轉過頭來,鄭重的看着林峰。
林峰點了點頭,微笑不語,洞中相處多日,早已改變他對赫連茹雪的初見。
仰望青天,廣闊無垠,羣山莽莽,氣象萬千,他禁不住昂首長嘯:“喝!”
這一嘯,壞了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