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山中,君子峰,琅環大殿。
大殿中,供臺上明火香燭靜靜燃燒,輕煙嫋嫋升騰。在這供臺後方深處,一座高大神像隱約閃着金光,一鶴、一鹿分列兩旁。
大殿正中,擺放着一張主座,一白衣人端坐其上,在他下方兩側,危襟正座着三人,分別是“十絕劍”燕東絕、“芙蓉仙子”秦夢嵐與龍祥峰首座、人稱“回春聖手”的回春山。這四人,統領百花宗四大主峰,此刻聚集在一處,卻不知爲了何事。
一名衣衫整潔、相貌堂堂的道裝弟子踏入殿門,躬身行了一禮,說道:“啓稟掌門師尊,風師兄與陳師妹已在殿外等候。”
“唔,”瀟灑年輕、有着幾分俊美陰柔的白衣男子輕輕點頭,“進來吧。”
“是。”
片刻,風逸遠與陳羽曦聯袂跨過大殿門檻,正腔凝神,齊聲道:“弟子風逸遠、陳羽曦見過掌門師尊(師伯)。”
“好,逸遠,你二人將此次所見所聞一併與諸位師叔、師伯道來。”德高望重、被天下正道視爲領袖的君無忌微睜雙目,說話也不緊不慢。
“是。”風逸遠朗聲道:“前幾日我與師妹追尋殷老魔蹤跡,於琛州地界遭遇魔道高手紅毛老祖,幾番惡戰後被他逃脫。今日又在楊柳鎮外一寒冰洞窟中巧遇林,林峰和浮陀寺明心師兄,那寒冰洞窟生一冰螭獸,我們到時,已有四人與它廝殺,後來落敗,其中那首領不知去向,我與師妹等人接過,將冰螭獸斬殺,不過……”
“不過什麼?”燕東絕等不耐煩,插口道。
“不過,我與明心師兄認爲那四人很可能同屬魔道中人,還有,林峰師弟能僥倖從殷朝宗手中逃脫,疑點甚多,在大王莊,他二人還曾以祖孫相稱。另外,在寒冰洞窟中,他也曾消失一盞茶的時間。”風逸遠將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三位首座都是一怔,大殿中忽然沉默下來。
君無忌淡淡點頭,向燕東絕投去目光,示意他發表見解。
素裝青衣的燕東絕沉吟許久,問道:“羽曦,你來說說,逸遠所說可是屬實?”
陳羽曦一怔,看了一眼風師兄,道:“回師伯,屬實。”
“哼!”燕東絕大怒,臉色漸漸陰沉下來,“這個林峰,剛剛得到師伯器重,又和魔道扯上干係,我豈能饒他!還有你們,遇見魔道不趕盡殺絕,留着做患不成!”
風逸遠二人啞然,低頭不敢作聲。這幾年來,掌門閉關期間,內宗大小事務都由燕東絕一人執掌,這位師叔比掌門可嚴厲苛責多了。
龍祥峰首座回春山笑着搖了搖頭,這人相貌在幾位首座中最顯老態,實際年齡卻排在末位,只見他捋起丈把長鬍須,呵呵笑道:“燕師兄,逸遠所說全憑臆測,算不得真,殷朝宗盜走噬心鬼草茲事體大,我看不如讓林峰前來說個明白,好過我們在這裡胡亂猜疑。至於斬殺魔道,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若是遇見便要喊殺,這也……”
燕東絕冷哼一聲,沉下臉去。
君無忌擺了擺手,說道:“師弟所說甚有道理,逸遠,你這便下山,將林峰帶來問話。”
……
天門峰下肉包子鋪,林峰和杜鬆鬆開懷大吃,桌下烏騅連連歡叫,也飽嘗了一頓難得盛宴,白玉金翅雀飛到桌上,不僅吃包子,還偷喝了幾口香醋,眼珠四處亂轉。
“好久沒吃到這麼香的包子了,小松子,這次多虧有你,不然烏騅就要餓死了。”林峰一手捏一隻包子,囫圇吞棗往肚子裡塞。
杜鬆鬆眉開眼笑,笑嘻嘻說道:“怎麼樣,這回出去有什麼收穫?有沒有去城鎮逛一圈?”
“咳,別提了,咱們齊雲山周圍千里全是荒野,哪有什麼城池。我走了三天才找到一個小鎮,若是能御劍,那該多好,一眨眼就幾百裡地出去。”也只有在這好友面前,他才能暢所欲言,放鬆心情。
“小鎮?都有什麼,快跟我說說。有沒有蓮花鎮大?”杜鬆鬆一臉期待。
林峰嚴肅的搖搖頭,臉上露出劫後餘生的表情:“蓮花鎮?比它大一些,你不知道,我當時身上一塊銅板都沒有,多虧遇到浮陀寺明心師兄,纔沒被餓暈過去。”
“啊……浮陀寺大師!後來呢?你怎麼遇到風逸遠前輩他們的?”杜鬆鬆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哦,在寒冰洞窟,我和明心師兄去除妖獸,正巧風師兄和陳師姐也到了……”林峰喝下一碗熱粥,抹了下額頭,心中直呼過癮。
“什麼!風……風師兄,陳師姐?”杜鬆鬆大叫起來,好像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是啊,他們讓我這麼叫的。別問我,我也不明白。”林峰聳了聳肩膀。
杜鬆鬆睜大眼睛,老半天說了句:“大哥,你發達了……”
“沒有的事,我要是真發達了,肯定不會忘記你的。”林峰隨即笑道。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興致勃勃,這時,頭頂一聲尖銳呼嘯,風逸遠腳踏紫陽劍停在當頭。
“林師弟,幾位師叔需要見你一面。”風逸遠淡淡笑着,衣袂飄飄,氣宇軒昂,吸引了這附近所有目光。
“啊,好。”林峰大感驚訝,風逸遠的師叔,莫不是那日煉丹盛會上大展神通的前輩高人們?
他悄悄抹了下嘴,懷着忐忑心情登上紫陽劍,沒來及揮手再見便隨着那紫芒消失在天際。
“小林子,你混出頭了,可別忘了我啊。”杜鬆鬆望着一白如洗的天際,喃喃唸叨着。
除去天門峰,外宗弟子很難登上齊雲山脈其他山峰,更不用提那高高在上、深處雲巔的君子峰。
這山峰氣勢雄壯,峰頂直過九霄雲外,是以在空中翱翔時僅能看到一半,那上半部卻是虛無縹緲的。穿破層層雲嶂,紫陽劍在一處平臺上落下,風逸遠笑道:“這裡便是掌門師尊執掌的君子峰,上面是不可以御劍的,師弟隨我來。”
平臺上雲霧飄蕩,一道筆直天梯直通雲層深處,看不到邊際,彷彿通到九天之上。
林峰“啊”了一聲,緊緊跟隨在風逸遠身後,心中那股不安感覺卻更加強烈。
登上這百層天梯盡頭,一片廣闊平臺盡數展現在眼前,玉石鋪就的平臺上刻有巨大玄秘的符號,組成一幅難以理解的圖案,樸實無華的平臺上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但正是這種恢弘的空曠*下,才更顯得壯觀博大。正前方,一座宏偉大殿坐落峰頂,不時有仙鶴瑞氣掠過,衝開祥雲,沒入遠山。大殿兩側,各有一條清幽小路通向後方,微風陣陣吹來,芷蘭香氣撲鼻,一派世外仙家景色。
雲遮霧罩,在這君子峰頂,卻感覺不到一絲寒冷。
“林師弟,幾位師長便在殿中,莫要忘了禮數。”風逸遠笑道。
“是,風師兄。”林峰神色一正,心中卻更加焦慮。
走過這百丈平臺,遠遠便看到那金頂大殿上方掛着一道牌匾,上面寫着“琅環殿”三個大字。殿門旁各立着四位年輕道士,閉目凝神,好似入定一般。
風逸遠稍稍整了下衣袍,恭聲說道:“幾位師弟,還請通傳一聲……”
他還未說完,裡面便傳出一道溫和聲音:“你二人進來便可。”
風逸遠一呆,肅然念道:“是。”
林峰跟隨他邁過那道高高門檻,踏入殿中,舉目望去,上方正中端坐一人,白袍光鮮,面含微笑,黑髮如瀑散開,皮膚溫潤凝脂,閉目收神不知在想些什麼,這位便是一派宗師、掌門君無忌了。
在他下手擱置着兩列八把大椅,其中一面坐的正是燕東絕與秦夢嵐,另一面坐着一位和善慈祥老者,腰間掛着一個碩大葫蘆,卻是從未謀面。剩下的大椅便空置在此,襯托着偌大一座殿堂,空蕩蕩的威嚴可怕。
“哼!不知禮數。”燕東絕冷哼一聲,直震得林峰兩耳轟鳴。
風逸遠當先施了一禮,說道:“回師尊,弟子已將林師弟帶到。”
“嗯,你便是林峰?”君無忌輕輕頷首,雙目微張,明亮的眼神直射過來,讓林峰不由感到呼吸急促,口舌發乾。
“是,弟子,弟子林峰,見過掌門前輩。”一緊張,他連話也說不好了。
君無忌微微一笑,道:“你不必緊張,有幾件事需要問你,你且老實回答。”
林峰心中一驚,急忙點頭道:“是。”
君無忌點點頭,問道:“那殷朝宗現在何處,是死是活?”
林峰看了看殿中諸人,擡起頭來,說道:“弟子不知,弟子離開他時,他已重傷垂危,恐怕,恐怕活不久了。”
一旁,燕東絕霍然站起,眼中露出尖銳鋒芒,怒道:“一派胡言!我來問你,在大王莊,你與殷朝宗如何相稱?就算他即將告亡,又怎會輕易放過你?你若沒有一番合理說辭,今日休得走出這琅環殿!”
林峰心神大震,身子彷彿也顫了一下,半晌沒有說話,頓時這大上的氣氛,變得微微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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