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延劍如其名,劍首處鋒刃異型,不似其他劍鋒流線光滑,反倒有些酷似鉤鐮,但林峰知道,這種劍刃最具殺傷,切入傷口很難癒合。劍鞘同樣古怪,配合這名劍,殺氣不釋而動。
望望縹緲天空,又看看手中寶劍,他索性坐在這巨大廣場上,體悟御靈訣中控物篇心法。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三個時辰,橫於膝上的墨延仍舊紋絲不動,無論他注入靈力,還是意念驅動,都不能讓這把劍懸空,更別提御劍飛行。
起身活動下手腳,林峰走到那巨大方鼎前,擡頭仰望。這古老銅鼎上青鏽斑駁,刻着仙鶴祥雲,上有兩個模糊古字,名爲“薈萃”。大鼎四腳處各有一道臂粗鐵鏈,將其牢牢鎖在地面,同樣的鏽跡叢生。
歲月如梭啊,從街頭乞丐,到宗派天才,再至廢物弟子,十一年來,歷經無數苦難,甚至死過一次,才換來今日成就,林峰低低唸了句什麼,伸手向那冰冷大鼎觸摸。
落塵似雨,銅鼎那被掩蓋的光華漸漸透了出來,他微微一笑,向平臺邊走去。
雲海遙遙,他輕輕坐下,看那萬千彩霞從西方升起,心中忽然一陣晴朗,他又想起那個清晨,蛇蔓谷中彩衣俏皮的笑容。
“至少也要來去自如是不?”
“是啊,我何嘗不想像師兄他們那樣,不用人接送……”他嘆了口氣,望着手邊擱置的墨延,隨意揮了下手,然後將目光轉向雲海深處。
嗡——那寶劍輕輕的,彷彿被驚到一般,發出一聲悅耳的輕吟,微微動了一下。
這一刻,他驚訝得張大了嘴。
“控物之術,原來是這般簡單。”
林峰抓起墨延劍,放鬆心神,將那法訣默記一遍,隨後,像招呼朋友一般輕輕揮手。
錚——寶劍在身前連番旋轉,烏光奪目,心念再動,墨延穩穩懸在半空。
他擡腳爬了上去,咣噹!人與劍一起跌在這廣場上,摔了個四腿朝天。
“幸好沒人看見,呸!呸!”連吐了幾口灰土,他重拾心情,摒棄雜念,“要隨心而動,還要控制好寶劍,不能太急,放鬆,放鬆……”
終於,他顫顫悠悠站上墨延寶劍,下一步,卻死活不敢邁出,穩住心神,足足站了半炷香時間,才小心翼翼驅使法寶向前移動。
一下生,二回熟,很快,在這廣場上,便能隨意穿梭,越來越順,越來越快。高低上下,左右翻飛,加速停頓,如同魚兒入海一般,縱情狂舞。
嘙——墨延劍烏光大放,破開雲霄,筆直衝上九天。茫茫雲氣吹蕩衣衫,山峰大殿越來越遠,獨自馳騁於藍天雲海之間,快意非凡!
尖銳破空聲中,眼中一片蔚藍,倒懸的天空被踩在腳下,如登臨大海一般。翻滾、旋轉、垂懸……天不再高,觸手可及,路不再遠,瞬息而至。
隨着一聲呼嘯,林峰御劍落到了天柱峰雲臺上,收起墨延,心中仍舊撲通跳個不停。
“師尊一定沒料到我會這麼快回來,嘿嘿,先去看看他要送我什麼寶物。”
霞光萬丈,映着他的背影,高大而飄逸。
“怎麼這麼晚纔回?”燕東絕那雙凌厲的眼神刻在他臉上,頓時澆滅了林峰賣弄自傲的小心思。
“回稟師尊,弟子,弟子剛剛纔會御劍,這便趕了回來。”他懦懦答道。
“哼,榆木腦袋!拿去,這是從海幻軒替你討的泫珩玉璧以及開啓法門。”燕東絕聲調冰冷,彷彿帶着絲絲寒氣,不知又是誰惹他惱怒。
“多謝師尊。”林峰雙手接過這兩件物品,心中自是欣喜異常。
“下個月你與龍祥峰廉煥中一起下山,去亳州走一趟。”燕東絕不耐煩揮了揮手。
“啊,是。”林峰大喜過望,盼望已久,終於能出山遊歷了。
回到住處,他迫不及待將這泫珩玉璧放在掌心觀看,玉璧溫潤如珍珠,錢幣大小,光潔沒有紋飾,看似極爲普通。按着法訣所引,他將隨身所帶物品全部試驗一遍,裝進這芥子囊又取出來,竟連瑞雪梨花槍這麼大的傢伙也放的下,甚爲神奇。
“等等,你把本大人裝進去,誰和你說話?”當他從牀頭取來琉璃佛珠時,厲蚩急忙抗議。
“嗯?說的也是,你還有點用處,暫且留在身邊好了。對了,你看這金葉我能不能開啓了?”林峰滿心期待着。
“你自己不會試?”厲蚩反詰道。
“試就試。”林峰氣惱道。
按部就班,用師尊給的法訣試驗了三五次,這金葉仍沒有開啓的跡象,原原本本躺在手心。
“不行啊,法訣不對?或許是這個原因吧,殷朝宗與我百花宗道門不同,看來這東西廢了。”他搖搖頭,萬分遺憾將這金葉裝入泫珩玉璧中。
把所有東西整理一遍,匯入泫珩玉璧,再將御靈訣修煉上幾次,天又矇矇亮了,不知不覺又渡過一個不眠夜。
“如今我已是築基前期,比起師兄們卻還差得很遠,必須加緊修煉纔是。”在伴月湖畔洗漱之後,他將墨延劍放在掌心,目光如炬,忽然擡手,劍隨心意,錚——
寶劍出鞘,鋒利烏光指向湖心,砰!一道大浪當場炸開,湖水激盪,濺了滿頭。
“哈哈,御劍殺人,不過這麼簡單。”他大笑不已,擡手欲將墨延收回。
“哼!如此放縱形骸,驕傲自滿,怎能修得大道!”怒喝聲中,墨延劍掉轉方向,飛到了燕東絕手中。
“師尊!”唰的一下,冷汗爬滿脊背,林峰急忙起身低頭,臉上紅了一片,不敢開口。
“以你這微末道行,最多隻能欺負煉氣期修者,還不給我刻苦用功!”燕東絕袖子一甩,將墨延扔到地上,轉身離去。
過了好一會兒,林峰纔敢擡頭,大把擦去額頭冷汗,將劍拾起。正要趕緊離去,忽然,眼角餘光發現一件東西。
“這是什麼?師尊丟下的?”撿起這東西,仔細辨認一番,他頓時心跳加速,猶比剛纔更甚。這塊丹書鐵券上,赫然刻着四個大篆:斬仙劍訣!
燕東絕的成名劍法,配合十絕劍用出,極具威懾力,天下間少有的剛猛劍訣。那日與逍遙魔君大戰時,此一式震驚全場,僅比掌門那招神技差上幾分,卻是隻可仰望的存在。
“師尊爲何要將這劍訣故意丟下?難道他想傳我劍訣?”思考一陣,林峰決定看下去,機會不是說來便來的。
斬仙劍訣與幻雲劍訣背道而馳,兩者的理論套路完全相反,前者招招剛猛,劍一出鞘,必要染血而歸,煉至人劍合一之境方纔入門,似乎與霸王勁有些相通之處。“斬仙神,誅妖魔,心志不堅,不可修煉。”在這鐵券末尾,以細小筆墨註上這一段話。
“我已死過一回,還怕什麼!”他將這鐵券收好,潛心鑽研起每一招劍式。
一早一晚,兩種劍法各練一個時辰,其餘時間,不是修煉御靈訣,便是鑽研其他道術法訣,文韜閣中有不少修真書籍,讓林峰眼界大開,經常苦讀至拂曉。燕東絕偶爾詢問一下他的修煉情況,似乎對林峰修煉斬仙劍訣沒有一點關注,不聞不問。
一個月後,在天柱峰雲臺上,廉煥中與他一起御劍升空,刺破蒼穹。
在天門峰上空,望着眼前生活過的熟悉場景,恍如做夢一般,心中激盪的情懷,久久不能平靜。
“師弟可是想下去一觀故人?”廉煥中笑了笑。
“正是,廉師兄稍待,我去去便回。”這次出山,兩人要去往藥都亳州辦事,雖然遠隔幾千裡,御劍而行,一天便能到達,時間上還是很充足的。
“沒問題,你儘管去吧,師兄我先去喝上幾碗天仙醉,咱們一會兒見。”廉煥中向他擠擠眼,呼嘯一聲直奔茶攤而去。
“呵呵,又是個酒蟲。”林峰笑着,御劍落在山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