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就是五六日過去。
許恆把道書翻來覆去,一一推敲其中的隱晦之處,仔細讀了不知幾遍,始終也不覺得厭倦,直到再找不到疏漏,這才合上了書。
他在心中過了一遍,確定肉身凝煞的所有關竅,自己已都銘記於心,面上卻仍有些沉思之色。
修煉道體的難度,有些超乎了他的想象。
這肉身凝煞的全部過程,都不能依仗法力分毫,而是要將煞氣散入身軀深處,再通過最單純的精氣調度,來凝練真煞鍛鍊肉身。
這個過程可謂兇險至極,稍有差池便會受到嚴重的反噬,難怪戴志凌這般罡煞大成的修士,竟也出了差池,不僅功敗垂成,還反送了性命。
而且一旦汲取煞氣入體,就再不能停止下來,否則戴志凌就是前車之鑑,即使運氣更好一些,不至生死道消,但也難免傷及寶體。
這是涉及道途的大事,由不得許恆不深思。
不過許恆已做了決定,自然不會畏縮,而且肉身凝煞雖難,但他仍有不小把握。
一來,許恆已修成了三昧火,這代表着他不僅三寶菁純,而且隱有合一之勢。
這使他能洞察自身精氣神間的任何細微變化,很容易就能做到,極精微的掌控精氣運轉。
二來,許恆曾經服過龍力草,身軀強度遠在尋常修士之上,更能承受煞氣侵蝕,自然能有更大的容錯之能。
單隻這兩項,就已是許許多修行人都不具備的條件,而對許恆而言,還有一個更加關鍵的想法,輒需他去嘗試。
許恆收起道書,盤膝坐於煞氣之中,虛氣以淨心神內外,拋卻一切雜念以後,才微微擡手一拿,摘來一道九陰真煞。
這精純的煞氣在他手中,似乎真凝成了實質一般,絲絲縷縷盤纏成了一線。
就是此物,若是能以《上應真陽寶籙》中的法門,與自身純陽法力相合,便能突破當前桎梏,修爲法力齊齊大漲……
許恆默默瞧了片刻,忽然將手一攥,便把這道煞氣攝入了體內。
但他沒有運轉法力與之相合,也沒將之散入身軀之中,開始嘗試肉身凝煞,卻將其往眉心運去,朝着某個冥冥中的神秘之處一鑽——
卻是將之攝入到了那‘虛幻天地’之中!
是真是幻,是實是虛?這方天地,在許恆領悟運用神念之時被他發覺,可是一直以來,他既對其知之甚少,也找尋不到它的意義所在。
直到後來,許恆拜入喬澄門下,到了天池山中修行,不僅得授上乘道法,又有無數道藏爲鑑,才漸漸的對這虛幻天地的來歷,有了些許猜測。
無邊無際,隨心所欲,一念之間,可以變化有無,可以由虛化實,可以由實專心,可以做到一切……
一切種種,似乎都指向了道家經典之中,對於‘內景地’的描述。
雖然許恆不知道,爲什麼傳說之中,只有道家高人才能開啓的‘內景’,自己竟是與生俱來一般,但是這些特徵無疑十分吻合。
有了這般概念之後,許恆也曾圍繞內景做過許多嘗試,不過可惜的是,始終還是沒有發掘出來什麼十分神奇的作用。
傳說之中,道家高人藉助內景,小可推算法術、道法,大可演化天地、大道,簡直有着無窮妙用。
但對許恆而言,演化天地大道且不去談,就是推算法術道法,於他也仍太過遙遠。
他並不是道家高人,能以道家元神在那須臾之間,窮算無數可能,而且自己一身道法皆屬上乘,在如今這個境界,修行起來只需按部就班,絕出不了任何差池。
何況以許恆的天資,修行以來也是順風順水,縱有不明之處,也有名師指點、同門探討,實在輪不到他自己胡亂折騰。
而許恆也嘗試過藉助內景演煉法術,這倒是個不錯的方向,但是沒有道家元神的演算之能,在內景中消耗的時間,與外界並無差別。
因此藉助內景演煉法術,也不過是比外界省力一些、肆無忌憚一些,說聊勝於無或不至於,但是至多至多,也只能算差強人意。
當然,許恆知道伴隨自己道法提高,修爲長進,只要自己不沉淪在無謂的慾望之中,擁有內景的好處自然是越來越大,譬如此時此刻——
許恆想要知道,自己能否藉助內景,推演肉身凝煞的過程?
九陰真煞被許恆攝入內景的一瞬,他頓時感到自己的精神,似是壓了一塊重石一般,不過他並不覺意外。
內景地中的一切,都無法帶到外界,但是許恆卻曾試過,能否將外界之物收入內景地中。而答案無疑是肯定的,只是收入外界之物的每時每刻,都會急劇消耗自身精神。
這種情況下,將內景地做爲無限儲物空間的想象,顯然不再現實,但對許恆而言,卻已意義深重。
雖然內景地中空無一物,但是隻要一念生出,就連‘肉身’都能由虛化實,至於九陰真煞麼……
許恆念頭一動,自己便於忽然之間,在內景地中生出肉身,探出左手一摘,將那一道九陰真煞再次拿在掌中。
這種感覺,與在外界一般無二,許恆並不意外,卻又緩緩擡起右手,三指緩緩虛捻起來。
伴隨他的動作,忽有一道混沌之氣顯現,接着漸漸變得凝實,直至——化作一道煞氣,無論模樣性質,都與許恆攝入內景的九陰真煞一般無二!
內景地中,隨心所欲,許恆只需一念便可變化有無,不過這也代表着,他能夠做到的變化,很大程度是基於自己的認知,而這與現實往往是具有偏差的。
所以許恆並不能憑空生出‘九陰真煞’,那隻會是徒具其形的幻想之物,但若從外界攝來一道九陰真煞,再模擬它的一切性質……
“成矣。”許恆面上露出微微笑意,左手一握,那道九陰真煞就已被他吐出內景。
但緊接着,內景之中忽然混沌翻涌,至陰至純的煞氣,便從無到有大量‘生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