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陳成都快要睡着了,終於,一道身影,出現在了陳成的視野中。
黑衣,黑巾,斗笠,動作輕柔,不時地左顧右盼,顯然這東躲西藏的日子,持續了有些日子了。
到了陳成藏身的樹下,黑衣人一時失去了目標,黑衣人躊躇片刻,便是一把扯掉臉上的黑巾,並轉了幾圈身子,隨即帶上黑巾,不再停留,朝着杭州城方向疾馳而去。
杭州城外,一個小村落。
此時,在村落的最裡面,一個破爛的低矮土屋內,陳志浩退掉身上的夜行衣,拿掉斗笠,換上一身粗布衣裳。
屋內的一角,是暫時的廚房,陳志浩笨拙的將買來的菜葉在鍋裡燉着,看着鍋裡傳來“突突”聲,靜靜地等待了半盞茶功夫便將菜鍋端起。將一個烏漆墨黑的砂鍋放在火上,慢慢地將藥劑倒入進去,待的藥劑全部化開,陳志浩將火苗弄得小了些,將蓋子蓋了上去。
“志浩,歇會吧?”
就在廚房對角位置,有一張小牀,牀上躺着一男子,從蓋着的被子可以看出,男子的身材魁梧,身上的被子竟是蓋不住其身子,男子臉色蒼白無血,臉上似還有淤青,清瘦的臉上掛着無奈。
“爹,今天在烏石山看到了成哥,一拳廢了韓小宇身邊的牛憨一條胳膊!不過,我沒有找到他,跟丟了!!”
陳志浩有些興奮,又有些失落。
“哦…陳成嗎?大哥……大哥……你在九泉之下可以放心了!真的是陳成!他回來了!”陳昊人聽到陳志浩的話語,一顆心便沒有控制得住,心一顫,眼睛一酸,眼淚便流了出來,聲音變得哽咽了起來。
多少個夜裡,夢到陳成被埋於青龍星底!夢到大哥交代自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於是乎,父子二人,從東面的怒海,來到了危機四伏的杭州城,爲的就是觀察情況,更重要的是,打探陳成的消息。
每日裡,遭受衆多白眼,忍受別人鄙夷。父子二人,每日都是如履薄冰,希望能夠儘快找到陳成的消息,好安人心。
“明天你繼續出去找找,務必儘快找到陳成!我陳家的仇可以慢慢報,人才是第一位的!”陳昊人語帶顫抖,聲淚俱下地說着。
如若不是一劍宗的前輩,偷偷引渡幾人前去怒海,恐怕此時的陳家,就只有陳成一人了吧。
“知道了,父親!”
陳志浩經過三年的磨礪,似乎成熟了很多,整個人變得沉默了許多。
“嗚嗚嗚”
砂鍋內藥劑的突突聲,打破了小屋內的寂靜。
陳志浩熟練的拿起一塊破布,一手將砂鍋輕輕端起,另外一隻手拿起紗布,包裹在旁邊小碗之上,砂鍋傾斜,苦味散了整個屋子。
陳志浩恍若未覺,將藥液全部倒入小碗,放置了片刻,便是端着藥液,走到陳昊人身前,一手搭着陳昊人後背,使得其保證一個舒服的喝藥姿勢,便將藥液慢慢餵了下去。
“村頭郎中說了,服了這劑藥,歇個三兩天,便無大礙了!”
喂完藥液,陳志浩收拾起了藥渣、砂鍋。
看着陳志浩的背影,陳昊人心中不忍,想起當日的情形,陳昊人唯有苦嘆一聲。
“有人嗎?”
正在這時,一道聲音,從土牆外傳了進來。
“都已歇息,不知公子有何事?”陳昊人急忙答道,如今家道中落,自己又遭人暗算,想要在人吃人的世界裡立足,萬事皆得小心纔是。
“我是陳成!”陳成站在院外,看着屋內兩人戰戰兢兢的樣子,悲憤的淚水,化爲無盡的憤怒。強壓住心中的怒火,陳成小心翼翼地答道。
“啊......快,浩兒,扶我起來!”
只聽得屋內一陣慌亂,不多時,一陣“吱嘎”聲響起。只見陳志浩攙扶着羸弱不堪的陳昊人,推開破爛的小木門,急急地小跑着出來。
“叔,您受苦了!”陳成跪趴在陳昊人身前:“都是侄兒的錯,一切的因果,都是成兒的原因,如若不是成兒,此時的陳家,肯定還是在青雲山上,其樂融融!”
“成兒,你給我站起來!”
陳昊人看到陳成一副拿自己當罪人的樣子,暗歎一聲,便是出聲怒喝道。
“沒有你陳成,我陳家還是完整的陳家嗎?”
“你可知道,你爺爺在我們離開時,說了句什麼嗎?他說,陳家沒落至斯,已無藥可救,如若有路,唯有陳成!”
“全家人都不怪你,這是歷史的必然,陳家在老祖的蔭照下,已經苟延殘喘了百年,如今破,希望你能讓其立。破而後立,希望到時候的陳家,能夠崛起青龍星。”
陳昊人語氣激動,雙手狠狠地抓着陳成的胳膊,深怕下一秒鐘,這個陳家的希望,就會從眼前消失,從此銷聲匿跡。
“叔,放心吧!我陳成發誓,如我陳成有成,必讓陳家凌駕青龍星!”
“好!叔相信你!”
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入夜,陳昊人因身體虛弱,已經沉沉睡去。
村頭的山坡上,陳成與陳志浩兩人,肩並着肩,端坐于山坡上。
陳志浩的身前,擺着一個酒壺。
“什麼時候學會喝酒了?”陳成問道,看到後者那乾澀的嘴脣,消瘦的面孔,可以想象,他們的日子過得很苦。
“有兩年了,是父親讓我試試,這一試,就喜歡上了這個味道!或許是想讓自己暫時的放鬆下吧!”陳志浩端起酒壺,朝着口中灌了一口,便將酒壺扔向陳成。
“說說吧,還有誰?都怎麼樣?”陳成一把接住酒壺,伸手摩挲着。
“暗無天日,昏天黑地的世界裡,你說,怎麼樣?”
“爺爺戰死,大叔,二叔戰死,家裡女眷,全部自刎,你說,怎麼樣?”
“我爹被人暗害,築基境界跌落至練氣中期,現在整個陳家修爲最高的便是我爹這個練氣中期,你說,怎麼樣?”
“……”
許是喝了些酒,陳志浩今日的話特別多,一句接着一句,句句如利劍,擊打在陳成的心裡。
陳成沉默了,如今的自己,儼然成了陳家的罪人,雖然三叔沒有說什麼,但是,他的心裡,一定也是憎恨着自己吧。
畢竟,是自己,將整個陳家拉入覆滅,最起碼,是一個大的***,加快了陳家覆滅的速度。
一個個至親之人,因己而亡!
陳成舉起了酒壺,洋洋灑灑的酒水,順着壺沿,流入口中,滴滴辛辣,灼燒着,似火。
當整壺酒被陳成喝得一滴不剩的時候,陳成的眼神也變得迷離了起來。
迷離的世界裡,依稀間,陳成看到了青雲山脈,看到了不苟言笑的爺爺,面嚴心善的父親,囂張跋扈的陳志飛,唯唯諾諾的陳志強,嬌俏可愛的陳茜兒。他們一個個在看到自己的瞬間,臉色變得不再友好,怒氣衝衝,怒斥着陳成。
陳成忽然覺得有些冷,一種荒涼孤寂的感覺浮上心頭,那種心神中的歸宿感,在一瞬間,崩塌分崩,本已踏實的心,在下一刻,變得躁動不安。
陳成的身體,開始變得忽冷忽熱,嬌嫩的臉龐也是一陣紅潤,一陣青紫。額頭青筋暴起,牙齒緊咬着雙脣,絲絲血跡滲出。
“爹,成兒他怎麼樣了?”
第二日,當陳志浩拍了拍有些發暈的腦袋時,看到躺在一旁,面容憔悴,形容槁枯的陳成時,不由得心下一驚,急忙將陳成抱起,送到小土屋內。
“怒火攻心,心神不穩,怕是走火入魔了!”陳昊人看着牀上表情痛苦的陳成,暗歎着出了小屋。
“爹,我錯了,我不應該喝酒,不應該將所有的問題都推向他!都怪我!”陳志浩緊隨陳昊人身後,低着頭,認錯說道。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陳昊人面無表情的看了眼陳志浩,轉身離去。
陳志浩有些懊惱的給了自己一巴掌,轉身朝着小屋內走去,既然自己的責任,即便自己不能做些什麼,守護一旁,免遭別人打擾,還是可以的。
躺在牀上的陳成,已然進入深層次的睡眠之中。此時的他,只覺得體內有股難以控制的火焰,在熊熊燃燒着,自己的經脈、骨、肉、五臟六腑,如同架烤在火焰上般,變得通紅一片。體內血液逆流,直接衝向腦海深處,在腦海處聚集。
陳成的意識已然淡薄如紙,只能靠着身體的本能去抵抗。幸而其修煉有“妖聖訣”,不然恐怕早就被體內虛火燒的一點不剩了。
不過,即便如此,此時的陳成也是快要支撐不住了,如同業火般的火焰灼燒,陳成的身體正在如同一塊海綿般,在迅速的縮水!
全身血液不停地向着腦部匯聚而去,不消片刻,恐怕便會腦部充血而亡。
但是,走火入魔,唯有以自身毅力,強硬的走過去,別無他法。
一絲淡薄的意識,遊走於全身,此刻的陳成,深深的明白,此時的自己,已經處在了死亡的邊緣,一個不慎,便會爆體而亡。
忽然,一陣道音,如同醍醐灌頂般,從全身骨骼投射而出,轉瞬間音傳全身各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