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界兵卒得了令,如一股黑煙疾速的竄出無音殿,一出無音殿,便幻化成一隻只長相猙獰,撲騰高飛的黑色的飛鳥,飛往凡間。
鍾離國,荒野上空,突然出現了一羣黑壓壓的大黑鳥,在荒野上空搜索着它們的目標。
猛然間,大黑鳥透過婆娑的樹影,看到官道上幾個人影,在拉拉扯扯。
“你們看,官道上那個挎着竹籃的小廝,便是毀了大皇子面容之人——百念!”
爲首的大黑鳥低頭注目,將手中的那團光影幻化在眼前,尖聲冷笑道,“果然跟大皇子記憶裡的模樣一般無二!就是他了!”
“那我們現在就下去捉拿那凡人?”
“還不快滾下去!”爲首的大黑鳥此時與它身後的男子都已幻化成人形團團俯衝下去。
百念綠看到追上她的兩個男子,頗爲吃驚,“你們說什麼?你把剛纔要跳河的男子…的臉皮…颳了?”
“對!那人反正是個死人了,留着如此好看的皮囊有何用?若是用在我三弟青牛的臉上,也算是咱們替那死去之人做了件功德!”青牛大哥眼裡放光,他覺得這正如老爹所言,既然那人也已經死了,留着好臉皮也只是到地下,無用。
青牛的二哥見百念綠似乎是驚嚇的緊,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這位大仙,你一定要救救我三弟!他那麼可憐的一個人,我們如今已照您的吩咐,將那人的臉皮撕下來了,就只等您去一趟我家,幫我三弟——啊!”
青牛二哥的話還沒說完,身子已經被攔腰斬殺,洶涌的紅色液體拋灑一地。
“你們?”青牛的大哥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頭顱已經落地,滾向山林草叢。
百念綠被眼前突然的血腥殺戮嚇得渾身發抖,身子僵直,她眨巴了兩下眼,眼珠在眼眶裡轉動了一下,發現自己生生被一羣黑衣人包圍。
爲首的那個黑衣一腳踐踏在倒在地上的手臂上,走到百念綠跟前,斜眼瞧了瞧,伸出他那戴着同樣是黑色鋼盔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擡高。
“你就是名叫白唸的凡人?”
百念綠驚恐萬狀的瞪着面前這個黑衣人,連面部都被黑布遮掩,還有一身奇怪的服飾,難道山下的官府衆人就是這身扮相?第一次下山竟目睹瞭如此駭人場面?
“我…我是叫…”
黑衣首領面色猙獰,咬牙切齒的怒道,“來人!把這個低賤的凡人給我帶回幽冥界…”
“是!”兩個位階低淺的黑衣男子奔上來,一邊攥住百念綠的胳膊,騰空飛起來。
“喂!——你們是什麼人?爲何要將我擄走?”
山林中,頓時傳來百念綠驚恐的呼叫聲,可惜,此處地勢偏遠,無人可應。夜色將至的荒野上空,瀰漫着一股濃烈的腥味,一直飄散,飄散。
幽冥界兵卒帶着百念綠穿越人界與幽冥界的交接處,進入迷霧茫茫,氤氳籠罩着,如同死一般沉寂的幽冥界。
百念綠再次睜開雙眼時,赫然驚現身旁的人變成了兩隻生相恐怖的大鳥,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了額頭。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怎會感覺排山倒海般的迫人氣息,桎梏着周身?還來不及多想,兵卒架着她飛至幽冥金殿門口,纔有幻化成人形。
“稟告天主!犯人已經抓到!”一個兵卒奔進金殿疾呼。
幽冥天主正緊握雙拳,渾身直冒黑煙,天靈蓋的怨怒幾乎要將眼前的一切焚燬。他壓抑了一下心頭的怒火中燒,才轉身,道:“把他帶進來!”
“是!天主!”
兵卒得令將百念綠帶進了金殿,並一把將手無縛雞之力的她推倒在金殿,幽冥天主的面前。
這…這裡的人都好奇怪,他們怎麼個個像是沒見過山裡人一樣,用奇怪的眼神瞪着她?百念綠右手上的竹籃還跨在手肘,她擡起頭,看到被喚作天主的男子,面色陰沉的朝她緩緩走過來,膽顫心驚的往後蹭。
怎麼辦?怎麼辦?這個男人看起來臉上陰晴不定,是不是也要像他那些手下一般,一刀將她斬殺?然後,人頭落地?不不不!她可是什麼都沒做!她從沒有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之事!倘若…倘若一定要將她治罪,那麼,那麼——那黃衣男子的臉皮?
啊?百念綠倒抽一口冷氣,難道說那男子與他們?
“你叫什麼名字?”不知何時,幽冥天主已經蹲下,輕啓薄脣,在百念綠眼前,凝視着她眼中的驚恐,和不斷往後爬的動作。
眼前這個一襲青衫,弱骨纖形眼光澄澈,柳眉如煙膚如凝脂的凡人,竟生的比他的榮鹿還好看幾分,那清眸流盼,翩若驚鴻,神清骨秀。凡間竟也有如此灼灼其華的男子?
百念綠微微擡眼,這個名喚天主的男人,一身飄逸的黑髮,一身黑衣,長得可比方纔那些抓她的人好看多了,只是,他緣何爲這般凝眸?難道他並不急着動手殺她?
“我叫百念…”
“你果真就是那個叫白唸的弱冠?”
看來他們把她的名字聽錯了,誤以爲她叫白念。好吧,那她就將錯就錯。百念綠點點頭,驚恐的神色毫無遺漏的落盡幽冥天主的眼中。
“你可知道自己爲何會被抓來此處?”
知道纔怪!倘若此時便認了自己是那黃衣男子臉皮被撕下的“幫兇”,只怕她就再也回不了青嶼山,說不定會和青牛的兩位哥哥那般,死無葬身之地!
“不知。”
“不知?”幽冥天主冷笑一聲,緩緩從她山上移開視線,站起來,圍着她走了幾步,又低頭俯視着仰望着他的那雙眼睛。這雙眼睛對上他,竟讓他狠不下手殺他!這是爲何?
“在下的確不知,天主讓人…帶我來此處的緣故,小生…並無隱瞞。”
幽冥天主——諸天,乃四海六界之幽冥界天主,此時,此事,竟不知如何迴應這凡間男子?
“你這廝——還敢狡辯!你可知你已對我兒鑄下大錯?若是那——”諸天說着,突然頓住,不知爲何,好似身體裡的神識將他的言語禁錮?
“這位天主大人,我真不明白你所言,可是,我今日才第一次下山,又怎會認識天主您的兒子呢?我這都還沒進城呢!”
諸天斜睨着她,“你說你今日是第一次下山?那——你家住何處?你到底是爲何會將我兒的臉皮撕下的?”
啊?果然是那黃衣男子的臉皮麼?百念綠嚇得噗通一下斜趴在地上,完了完了,今日定會命喪此處!“可是,可是我方纔走上橋頭時,明明勸了那黃衣男子,我說要他好好反思他自己,別想不開就要尋短見!”
“你果真勸了他?”諸天一個迴轉身子,欺在她眼前,纖長的手指勾住了她的下巴,凝視着她,內心欣喜的問道。
百念綠使勁的點點頭,“對啊,可是他不聽,他一不聽,我就說了嚇唬他的話。”
“你說了什麼?”
“我說要是他死了的話,我就把、把他的臉換給青牛…”
“混賬!”
諸天粗魯的將百念綠的下巴放下,身子剎那間又回到金殿中央立着。
“天主!回稟天主!七彩神皇不在櫻花
林,上神座下小仙說,近日,神皇出門遠遊,他也不知神皇如今身在何處!”
闖進金殿彙報的兵卒,頭也不敢擡,雙手揖揖着。
“什麼?神皇竟不在櫻花林?”那該如何是好?榮鹿的臉一刻都不得耽誤,可,放眼這四海六界,那還有醫術如此出神入化的上神?諸天眉頭擰成了一團,緊握鐵拳,腦中在疾速思索還能在四海六界找到的醫仙。
除了這七彩神皇,也就只有九重天上的醫神,天帝的御醫,方能醫治。
諸天緊閉了一眼,剋制着心頭的火焰,沉吟道,“派人立刻上九重天,去請醫神。”
“那、那醫神不是已詔告了四海六界,說斷不會再與我幽冥界往來了嗎?此時去請他,他會不會…”
“你且先去!”
“是!天主!”
兵卒飛身竄出金殿,倏然奔九重天上去了。
諸天看着金殿上趴着的百念綠,怨怒之氣滾滾而來,他正想着如何處置她,一個兵卒慌慌張張的奔進金殿,跪在金殿上,帶着哭腔,“天主,大皇子只怕是撐不下去了!”
“撐不下去也得撐着!”諸天望一眼百念綠,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了來爲榮鹿出氣。“走!隨我前往無音殿!”
“那…這個凡人他?”如何處置?兵卒眼見這犯事的凡人被抓來到幽冥界,到此時竟然還好端端的活着,這太奇怪,於是指着他問道。
諸天回眸一眼,“把他關進鷹牢!嚴加看管!”
“是!”兵卒奔到百念綠面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臂,將他拉起來,怯懦的低聲道,“可是,大皇子說把這個凡人帶到無音殿…”
帶去無音殿?榮鹿到底想如何處置他?諸天面無表情的嗯了聲,算是允諾。
於是,百念綠跟隨諸天來到無音殿。身子剛被拖進無音殿,雙肩就被榮鹿抓住。
“你這個混賬東西!竟然唆使那些無知的凡人撥我臉皮?今日,我定要將你…啊…哈”榮鹿痛得開始抽搐着身子,雙手突然的縮回去護住臉部。
眼前這血肉混沌的男人,百念綠嚇得差點沒背過氣,驚魂了好一陣才吐出幾個字來,“你還沒死?”青牛的兩位哥哥不是說把那黃衣男子打撈上來的時候,他已經斷氣了嗎?
“你希望我死?你這個…啊…”榮鹿痛哭的捂住臉,近乎崩潰,聲音沙啞的吼叫道。
諸天更是憤慨難掩,“難道你以爲我兒已經死了?”
“他們、他們明明說,說他已經淹死了,所以纔會將他的臉…”
“住口!你這個幫兇!狗腿子!我榮鹿的臉被毀成這樣,你還幫着那些凡人說話?我定要將你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榮鹿罵着時,身子再次滾到在地上。
“皇兒,你且先忍一忍,父君已經派人前往九重天請醫神,此番,他定不會爲難你!”諸天眼看着地上疼痛難忍,翻滾的榮鹿,走過去安慰。若是身體一般受傷,他只需輸出自己的法力便可救治他,可是,這般受傷,也是他這個做父君的無能爲力。
“不過,既然你也已經見到了這個幫兇,未免影響你的情緒,父君這就將此人關進鷹牢看管,待你——”
“不!我要他就跪在我這無音殿!讓他給我一點一滴的記住我所受這撥臉之痛,他日,我便可還他彼時之苦!”
榮鹿血紅的雙眼怒瞪着百念綠,揮掌以一股黑色的冥煙將她打落在地上跪着了。
百念綠雙膝重重的跪在堅硬的地上,生疼的緊,卻不敢吱聲,跟他比起來,她這點痛也算不得大驚小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