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巖熬了兩個通宵,終於是找出點門道。於是便到秦策的軍帳中找他商議,因爲這事兒還需要一個人的幫忙。秦策的師父跟這人是故交。於是沈清巖便去求秦策幫忙。秦策聽完表示肯定會盡力幫忙,只是這個人現在行蹤無定。他還真是說不準能不能找到他。
沈清巖一聽眉頭也是皺了起來,可他知道秦策答應的事必定會盡全力去幫忙,於是便點點頭道:“真的找不到的話,那也只能說是我們的運氣實在不好。只是請秦將軍你一定儘快,因爲可能時間不多了。”說罷眉目現出一絲悽楚,但很快就掩飾過去。
儘管沈清巖只是一瞬間的低落,秦策卻是看得分明。他雖然不太清楚沈清巖和晏遙的關係,然而沈清巖自從四個月前來到他這襄南嶺,經歷得悲歡離合也不算少,可是他人總是淡淡的,從沒見過沈清巖有太多的情緒反應。秦策本來以爲是因爲醫士見慣了世間的生離死別,因而不免顯得涼薄。可這次他知道,並不是沈清巖生性涼薄,而是他一直掩飾得太好。只是這次的人他太緊張,纔會有些失了分寸,現出一點端倪,被自己窺見了。
沈清巖從秦策軍帳中出來,已是晌午時分,一大隊人結伴搭夥地從後山方向過來。沈清巖眯眼想了想,想起早上的時候,有兵士進秦策軍帳稟告說安琳她們要去後山找野山蜂蜂蜜,秦策還派了一隊人去保護他們的安全。現在看來,是這些人採了蜂蜜回來了。沈清巖轉身正要回自己帳子裡去,忽然在人羣中發現一個極爲熟悉的身影。
晏遙有些喪氣,她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可以使出那一式劍法,本來只是臨危應急,哪裡知道自己會使出那劍招!自己是純華苑弟子,現在就被人窺破身懷七誓閣劍法。怎麼說都有些藐視師尊,罔顧門規。雖說純華苑沒有明確禁止門內弟子學習他派法術,可這是江湖上不成文的規定。當初稀裡糊塗跟着小如學了,過後才發現是七誓閣的劍法,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學都學了,還能做怎樣。她本來是打算永遠都不用這劍法的,可誰想到。
晏遙正垂頭喪氣地走着,忽然瞥見前邊一角青色袍角,晏遙不由得就想要跑,卻早被沈清巖從後邊拎住了衣領:“怎麼?師兄的話不作數了是吧?不是要你好好休養嗎?”
晏遙嘆口氣,怎麼自己做點什麼壞事,回回都被師兄逮個正着。一邊感嘆自己時運不濟,一邊低眉順目道:“師兄,我就是上山走走,沒事的。有易寶軒和安琳陪我呢。”說罷給易寶軒使個眼色,易寶軒忙跳上前來,拍拍胸脯道:“有我陪着,阿遙安全得很。”
安琳在後邊聽着,又想到易寶軒在山上的窘狀,實在是惹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易寶軒當然知道安琳笑什麼。面上也有些掛不住,只好灰溜溜地退開去,到安琳身邊捅捅她道:“誒,好歹給我留點面子啊。”
安琳笑得喘不過氣:“不,不好意思,我實在憋不住了。”說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易寶軒只好裝看不到。
晏遙回頭看着那一對兒,也惹不住嘴角上揚。然後一回頭,卻是沈清巖頗爲嚴肅的表情,晏遙只好乖乖低頭認錯:“好了,師兄,下次我絕不會偷偷跑出去了。”沈清巖一臉的無可奈何,走近了低聲道:“師兄知道一直在營裡呆着很悶,下次我帶你出去玩。”晏遙一聽立刻擡起眼來,眼中滿是興奮。“不過,沒我得允許,不許你再亂跑。”晏遙見沈清巖不再計較了,忙不迭地頻頻點頭。
薛芝琪只看得暗咬了嘴角。本來以爲沈清巖會好好訓晏遙一頓,沈清巖對不聽話的病人從來不會客氣,哪知道就給她這麼糊弄過去了。薛芝琪心中頗是不快,忽然想起什麼。於是笑嘻嘻地走上前道:“師兄,你別怪師姐,這次要不是她跟去了,我們可就慘了。”
“哦?怎麼回事?”果然沈清巖的興趣被挑了起來。
晏遙暗中忙給薛芝琪使眼色,薛芝琪卻像沒看見,而是轉到沈清巖身旁道:“師姐可英勇了,那麼一大羣野山蜂啊,師姐一招就解決了。好厲害啊。”
沈清巖轉過身看晏遙,慢慢的探究神色,彷彿在說,呦,小丫頭不錯,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
然而晏遙卻不敢正視他,眼光總是躲躲閃閃。沈清巖這才意識到這其中怕是有什麼問題。薛芝琪看晏遙一臉窘迫,更加得意:“哎呀,師兄,你不知道,他們說師姐使得是靜逸劍法呢,聽說靜逸劍法好難練的!”
靜逸劍法!沈清巖聞言眉毛不禁一挑,這可是七誓閣的劍法,可從沒聽過這劍法外傳的。晏遙是怎麼學會的?沈清巖喝住薛芝琪:“芝琪可不敢胡說”,一邊把晏遙往自己的帳子里拉,這種事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然而還沒走兩步,忽然一人攔在了近前,沈清巖擡頭,赫然是襄南嶺右將軍秦策!
秦策調子不疾不徐道:“沈兄,秦某想跟晏姑娘討教幾招,不知道晏姑娘肯不肯賞臉呢?”說罷望着晏遙,眸子裡平靜無波,卻讓晏遙覺得好似有暗流洶涌。她不知道,這位將軍證實了薛芝琪的話,會怎麼對自己。
沈清巖聞言一把將晏遙護在身後,道:“將軍!阿遙不過一介弱質女流,哪裡敢和將軍做對手。將軍若肯賜教,清巖倒願意和將軍討教幾招。”
秦策眉目微動,口裡的話是說給沈清巖,眼睛卻是盯着晏遙沒半分移動,“清巖,你該知道我想的是什麼。”
沈清巖當然知道秦策要做什麼,可是這事情一旦證實,晏遙將會是什麼罪名。七誓閣將如何追究。他不清楚,更不願清楚。於是只是下意識地將晏遙護在身後,卻是不動。
晏遙看出了秦策眼中的堅決,她當然也知道沈清巖擋在自己身前是擔了多大的風險。於是也不顧想最後到底是怎樣,一閃身從沈清巖身後站出來道:“還請將軍不吝賜教!”
沈清巖聞言大驚,喝道:“阿遙!”
易寶軒和安琳也跑過來道:“秦將軍何必強人所難?!”
秦策笑笑,向着沈清巖道:“我秦策是那種殘暴無理之人嗎?”
沈清巖緩緩搖頭,又待分辨,晏遙搶出一步道:“將軍請先!”
沈清巖知道晏遙心意已決,只好向秦策一拱手,退到一邊。安琳緊緊拽着晏遙的胳膊道:“阿遙,阿遙,你不會怎樣吧?”
晏遙笑着搖搖頭道:“我能怎麼樣呢?放心,我會好好的。我這一看就不是秦將軍的對手,相信他不過就是隨便比劃比劃,不會跟我認真的。”
安琳扁了扁嘴,卻是不想放手,晏遙看秦策已經轉身大踏步走出好遠,只好好言安慰了安琳幾句,哄了她放手,忙小跑着追上了秦策。
晏遙和秦策明顯不在一個級別。然而秦策對晏遙盡是守招,而且有幾次沈清巖看得清楚,分明就是在喂招。沈清巖不禁奇怪,難道秦策並不是爲了興師問罪?
晏遙雖然拿劍的動作還有些笨拙,可是使得卻是有模有樣。秦策幾招引導下來,晏遙竟將靜逸劍法的招式使了個七七八八。沈清巖不禁暗歎,晏遙居然學得還挺有些成績。
半個時辰以後,秦策一個輕挑,晏遙手中的劍一下握不住,直飛了出去。
晏遙面上一紅,撿起地上的劍,對着秦策抱拳道:“謝將軍手下留情。”她雖然有些時候是有些反應遲鈍,可秦策分明在讓着她,這點她還是看得出的。不會狂妄地以爲自己確實能和秦策對決個一二了。
薛芝琪一心期待着秦策微笑的神情突然變臉,然而秦策非但沒有翻臉,而是笑得很加溫和,走了上前,也抱了抱拳道:“晏姑娘過謙了。照秦某看來,晏姑娘習練這靜逸劍法時間不長吧?”
晏遙聽秦策直接這麼說出來,面上又是一紅,老老實實道:“嗯,有將近半個月吧。”
秦策心中暗暗吃驚,面上卻是不顯露,只淡淡道:“看來姑娘根基尚淺,秦某有些仗勢欺人了。”
晏遙忙擺手,“哪裡,哪裡,將軍言重了。只是,這靜逸劍法本是七誓閣弟子修習的劍法。晏遙不問自學,實在是太失敬了。”
秦策笑笑:“這有何妨,晏姑娘拜入我七誓閣門下,這一切不就順理成章了?”
“恩,呃?”晏遙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她反應過來,立時睜大了眼睛。讓、讓她拜入七誓閣?她沒有聽錯吧?
秦策看晏遙的反應,登時覺得極爲有趣,笑呵呵道:“我若能有你這樣一個小師妹,師父師母不知道要樂成什麼樣呢!”秦策一邊說着,一邊想起自己的師父師母,不禁臉上笑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