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策試圖說服晏遙繼續練習靜逸劍法。因爲晏遙那麼短的時間就體悟到了靜逸劍法的真諦,雖然現在施用的並不完美,可假以時日,晏遙在靜逸劍法上的造詣,必在他之上。
然而晏遙卻是鐵了心,自從她知道這靜逸劍法是七誓閣的獨門劍法以後,便再也不肯練這劍法。秦策無奈,便向戴方平訴苦。
“師伯啊,這麼好個苗子。我眼睜睜看着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啊。您說,怎麼辦呢?”
戴方平捋捋鬍鬚道:“那就隨她去啊,這種事,又不是強求來的。”
秦策一聽,知道師伯又要開始講他那套隨性隨心的道理了。於是嘆口氣道:“就知道師伯您會這麼說。可她有那個潛質,她自己也是不牴觸的。不就是門規嗎?規矩是人定的,她回去問問她師父不就好了?也許她師父是個通情達理的哪。”
戴方平看着秦策略微有些激動的神情,笑着搖了搖頭:“你啊,跟你那師父一個樣。”
“誒,師伯,要不你去跟晏遙說說?”
“我?”
“對啊,師伯怎麼說也是救了那丫頭一次。看在您的面子上,她總不能還那麼固執了吧。就當是爲了師父,恩?戴師伯?”
戴方平忽然憶起晏遙那與蕭勵若頗有幾分神似的眉眼,想了想,點點頭道:“好吧,老夫就暫且試試。”
戴方平忽然約晏遙到後山走走,晏遙不清楚這老前輩是有什麼事要說。沈清巖卻是有些瞭然,只淡淡囑咐道:“戴師伯說什麼,你就好好聽着就是了。別慌,沒什麼事的。”
晏遙點點頭。覺得可能也就是說說閒話什麼的,沒必要想那麼多。晏遙這麼自我安慰了一番,便到後山找戴方平去了。
後山的樹林蔥鬱茂盛,一條金色絲帶在樹林間蛇一樣的穿梭,晏遙便在後邊緊緊地跟着。心裡暗暗道,這位戴師伯的修爲還真是高深啊,小小一條絲帶竟像有了生命一樣,在樹林裡左轉右穿,好似靈物一樣。晏遙一邊感嘆,一邊道:“這樣看來,他能解了那狐族的咒術也沒什麼了。我還以爲只有狐族的人才能解開。”
自己嘴裡嘟嘟囔囔地,一擡頭,發現自己已經被那金色絲帶引領着走到了林中的一處空地。樹木挺拔茁壯,一片鬱鬱蔥蔥。綠蔭下一片沁涼。風吹過落下幾片綠葉,飄飄悠悠落到了一塊大石頭上。那石頭四四方方,表面光滑平整,竟似個天然的石桌一樣。
戴方平正悠然地坐在這“石桌”旁邊,手中擎着一盞玉杯,眯眼聽着風聲,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
晏遙怔怔地站在那兒,風輕輕拂動戴方平脣上的鬍鬚,戴方平微仰着頭,彷彿天上的仙人一樣。
“恩?來了?快請坐。”戴方平慢慢睜開眼,右手輕拂,一陣勁風掃過,“石桌”上的落葉被掃得乾乾淨淨。
晏遙點點頭,慢慢走過去,行了個禮,坐到了戴方平對面。
戴方平笑笑,鬍鬚隨着笑意微微掀動:“晏姑娘,嚐嚐老夫自己釀的青梅酒怎麼樣?”
晏遙剛想說自己不會喝酒,戴方平彷彿已經猜透了她的心思,接着笑道:“這酒不醉人的。但是夏日飲來頗爲清涼。姑娘可以試試。
晏遙忽然覺得眼前這位伯伯分外可親,於是也不再推辭,點點頭道:“好呀。”
戴方平右手自袖中拂過,一盞盛着淺綠色清酒的玉杯忽然出現在他的手中。
晏遙看得興趣大起,恭敬地接過杯子,好奇地看了一圈道:“這個,您是怎麼變出來的?”
戴方平呵呵笑道:“這不過是小把戲罷了。嚐嚐,看味道怎麼樣?”
“恩。”晏遙點點頭,輕輕啜了一小口。沁涼清香,從喉嚨直落進肚裡,口齒生香,遍體清涼。
晏遙不禁讚道:“唔,這酒真好喝。”說罷又飲了一口。戴方平看着晏遙一臉滿足的樣子,不禁捻起鬍鬚,眼中的笑意更加慈愛。
晏遙一仰脖,將杯中的酒喝了個乾乾淨淨,“哈,好舒服。恩,對了,戴師伯,您叫我來,只是爲了請我喝酒嗎?”
“呵呵,賞景品酒,這還不夠嗎?”戴方平不答反問。晏遙愣了一下,繼而笑道:“當然夠。其實,該我請您纔對。我以前跟師父學過釀梅子酒,沒您這青梅酒好喝,不過也是別有一番風味的。”
戴方平點頭笑笑,道:“那晏姑娘覺得哪種酒更適合你呢?”
“恩,好像是青梅酒更好一些。”晏遙點點頭,戴方平笑笑道:“世上的酒有千百種,姑娘你可以自行選擇。適合自己的便是好的。同樣的,這武功心法也是有千百種,姑娘你既遇上了適合自己的,爲何非要放棄呢?”
“……”晏遙這才發覺戴方平是在做秦策的說客。可戴方平怎麼說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晏遙也不好直接頂撞他,只好斟酌着說道:“戴師伯,有些東西是適合自己,但它不一定是對的。晏遙不能只顧着自己,而把規矩拋在腦後。”
“何謂規矩?如果現在是在戰場,有戰友需要你的救援。你用靜逸劍法,這些人就會脫困,你不用,這些人便是死路一條。那麼,你是用還是不用?”
“我……”晏遙不知道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其實若按她的秉性,肯定是要用了這劍法救人的。
戴方平看着晏遙的眉頭皺了起來,又漸漸地舒展開來。知道她心裡已經想明白,於是起身道:“走吧。”
晏遙點點頭,跟在戴方平身後下了山。心情忽然開朗了許多。其實她雖然一直逃避秦策的遊說,可心裡卻一直存着疑慮。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對不對。然而剛剛戴方平的一番話,晏遙忽然懂了。自己要的只是救人存命的結果,至於手段,實在不必拘泥太多。
一抹紫色火焰撲地熄滅在指尖,韋焉恨恨地將手邊的酒杯扔了個粉碎。她努力地想平抑自己的怒氣,卻是徒勞無功,一想到剛纔看到的畫面就覺得怒氣充滿整個心胸。
他怎麼會在那裡!還和那個討厭的丫頭膩膩歪歪!韋焉一掌拍下去,桌子立刻四分五裂。周圍的婢女們早嚇得縮在門後,都害怕這個女主人一個不稱心,把她們抓過去撕了。
韋焉本來只是想探看一下晏遙的情況,哪知道竟讓她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人——戴方平!他害得她形魂俱滅,害她受盡苦楚,然而他現在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優哉遊哉地跟一個小丫頭一起飲酒作樂。笑得還那麼開心。韋焉恨恨道:“看來你過得夠滋潤的啊。哼,戴方平,我一定會讓你以後的日子更加有聲有色的。”
韋焉本來是一點都不想觸到與戴方平有關的任何事。即使她受到這許多苦難,然而沒有證據能證明,這一切真的是戴方平指使。韋焉恨他怨他,然而心裡還是存了小小的期待。期待這一切僅僅是個誤會;期待戴方平如她所想,確實清白無辜;期待戴方平對她還是有着深深的眷戀。然而這一切卻被突然地,不期然地打破了。韋焉心中的那股失望憤恨,彷彿比原來還要猛烈。她恨不得現在就站在戴方平面前,親口質問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可她的自尊心又不許她這樣。她都已經被戴方平折磨成這樣一副模樣,憑什麼還要去問他,去討他的同情心嗎?去讓他回心轉意嗎?那可不是她韋焉會做的事。她要做的,就是要她受的苦,在戴方平身上加倍的拿回來!
韋如還是懶懶地躺在牀上,身邊的酒瓶只增無減。銀色的毛髮有些發暗,韋如眯着眼算自己已經到這裡多久了。忽然聽得門吱呀一聲響,韋如懶得理,繼續自己的事。
“公子忙什麼呢?連看人家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嗎?”一個嬌媚無比的聲音響起。
韋如臉上立刻現出極爲厭惡的表情,甚至沒轉過臉看那女子一眼,直接伸手道:“滾!”
“哎呀,公子,您也忒無情了點,怎麼說人家也伺候了公子兩天了。”那女子仍是不依不饒。
“我說滾,珊亭你聽不懂嗎?”韋如想到姐姐這麼荒唐就一肚子氣,居然會想到弄一班小狐精來,妄想蠱惑他。當他三歲小孩嗎?韋如自己搖頭笑笑,口氣更是冷地冰一樣。
然而珊亭聽了這話,非但沒有退下,反而攀着韋如的牀沿,一點一點地蹭了上來,眉目間是說不出的魅惑,若是尋常男子看了,準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哪知道她剛碰到韋如的袖子,韋如忽然一拂袍袖,坐了起來。珊亭直接被一股風帶到了門邊。
“哼,這麼點小把戲,拿我韋如當什麼了!”韋如厲聲道,看着門邊淚眼迷濛的珊亭一雙美目含愁帶雨,晶瑩的珠淚點點灑落,恁的哀怨動人。然而韋如只是冷冷道:“你那一套,對付凡間男子還差不多。收起你作法變的眼淚,看着噁心!”
珊亭聽得韋如這麼說,撇撇嘴收起了眼淚,再擡頭時,笑得春風水皺:“公子何必這麼固執呢?焉姐姐一番苦心,公子你非得要辜負嗎?”
“她的苦心就是把我永遠囚住!憑什麼?”
“呃”珊亭沒想到韋如會這麼說,於是皺眉道:“可焉姐姐確實是爲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