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咆哮,卻不及這幾人內心的傷痛。南盈月痛十方功力盡失,十方痛南盈月嬌容被毀,而華江南呢?
華江南愣愣的站在那裡,看着十方扶着南盈月一步步走向神鵰,她的心裡忽然沒來由的一種痛苦。明明已得到天下,明明一切已在手中,爲何心裡會痛?
華江南不願去想,只是渾身的顫抖和切齒的恨意卻無法掩蓋她內心的那份不快樂。
“滾!你倆給我滾的遠遠的!”華江南忍不住指着十方大聲咒罵,完全沒了方纔的靜怡美麗。
十方不理華江南喊叫,扶着南盈月走到金雕身畔,倆人一個散了功沒了修爲,一個被華江南封住穴位提不出功力,勉強上了金雕背上,拍了拍金雕,金雕雙翅展開,撲騰撲騰飛入雲端,只留下華江南和已昏迷過去的駱君王、龍遊澤。
南盈月坐在神鵰前面,已自行擦乾了臉上血跡,用手撫摸着那道傷口,怔怔的不說話。
十方雖疲憊不堪,可身體上的疲憊和心中的傷痛來說,那就不算什麼了。
功力散盡,這一生還能達到地仙境界麼?桃兒誰來拯救?盈月因他而被華江南怨恨毀容,自己這一生又要如何面對盈月?
風輕輕吹過,天地仍舊如昔,那萬年不易的巍巍羣山,那飄蕩聚散的悠悠白雲,又誰會知道這轉瞬即逝的人生會有如此多無奈和傷悲?
神鵰載着倆人奔一處山頭飛去,十方知道那裡有邊素素、海棠和雲俠客等待着。
可如今這樣子又該怎樣面對三人?盈月是否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想到這,十方輕聲問道:“盈月,要不咱倆在這休息片刻,讓神鵰先回到俠客他們那通告一聲。”
南盈月只是木然的嗯了聲。
十方嘆了口氣,拍了拍金雕:“雕兄,從此後我再沒能力陪你遨遊天地了,請先把我和盈月放在那山上休息片刻。”
金雕懂得人語,便載倆人落在附近山峰之上。
又怕雲俠客三人惦記,便吩咐金雕先回三人那通告一聲,金雕只好不情願的飛走。
南盈月落下地面便背對着十方,默默走到一顆華蓋青松下坐着。
十方緩緩走到她面前,憐惜的看着她,卻又不知怎樣安慰。一個女孩子,容貌何等重要。可從此盈月卻再非昔日容顏,她心裡會有多痛?
“十方。”南盈月低着頭,忽然輕聲道:“日後你有何打算?”
半晌,十方道:“我也不知。”
南盈月豁然擡頭道:“我把我一身功力都傳給你,雖然我修習的靈力和你有些不符,但好歹至少能讓你達到築基後期。你假以時日……”
“盈月!”十方不想再聽下去,他的聲音已有些顫抖:“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我想到我所修習的龍象神功最後一式,叫做無極心法。那心法正要人散盡功力而修行,所以我大可以從頭再來,修行神功,或許不多時便會再次回到當初的修爲。”
南盈月的傷疤刻在那如花面容上,顯得如此猙獰可怖,南盈月呆呆的看了十方片刻,低下頭嗯了聲:“那當然最好。”
“你放心盈月。”十方.毅然道:“我定會修到地仙境界,不但能救活桃兒,還會爲你恢復昔日容顏。”
“嗯。”南盈月又輕輕嗯了聲。
十方心裡總有絲擔心,爲什麼從南盈月的神色中看不出悲傷喜悅?
“你……”十方剛要說什麼。
“沒什麼。”南盈月起身笑了笑,看着這百年老松下春開秋落的花朵:“經此一事,我忽然想明白了許多。人生轉眼百年,就算修到地仙也不過壽命延長些時日。可和這永恆的天地來說,生命終究只是一粒微塵。”她說着說着走到懸崖邊了,忽然道:“十方,我走了。你多保重。”
十方吃了一驚:“你去哪裡?”
南盈月這時已衝破被封穴道,便駕雲而起,也不回頭留戀,只留下:“這世間終究會有留戀我的地方,但卻不是你這裡。我要去找尋屬於我的地方,或只遊歷天下。日後你多保重,要以救醒桃兒、降服華江南爲己任。那今後無盡的寂寞和艱辛,我不能陪你了,對不起。”
隨着話音的傳來,南盈月已消失在那茫茫雲端。
十方追到懸崖邊,卻因功力消散而無法騰雲,只能怔怔的遙望雲端,耳邊卻全是南盈月的話語。這女子爲了自己付出好多,可終究來,自己又能給她什麼?日後萬水千山,春夏秋冬,她又隻影向誰去?
十方只覺心裡一陣痠痛,忍不住蹲下流淚,糊塗下,竟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不覺耳畔傳來咕咕的鳥鳴之聲,十方緩緩睜開雙眼,入眼處,仍舊身在那山峰之上,只是夜色已暮,卻有團篝火就在身邊不遠處燃燒。
“師父,你醒了。”
傳來邊素素歡快的叫聲,接着雲俠客和海棠從相依熟睡中也醒來,三人急忙走來扶起十方。而泰山三聖卻在一旁正呼呼大睡。
海棠道:“盈月姐呢?我們見你睡的熟,便沒打擾。”
十方看見了這幾人,心裡有了絲溫暖,可一想到獨自而走的南盈月又是一陣心痛。
“她走了。”十方將南盈月的事從頭到尾緩緩說了一遍。
三人都默默無語,海棠忍不住道:“盈月姐知道你的心不屬於她,就算你憐惜她,卻也不是愛。她還留着幹嘛?讓你看着她獨自傷痛麼?若是我我也要走!”
她這一說,十方心裡更覺難受,雲俠客扯了海棠一下,瞪視她一眼,海棠卻倔強的轉頭不理。
雲俠客賠笑道:“海棠小孩子亂說話,童言無忌,十方你別放在心上。”
十方低聲道:“是我對不起她,可什麼是愛?我又該怎樣做才能兩全?”
邊素素不覺伸出手握住十方顫抖的手,憐惜的看着他。
昔日十方也曾風光無限,昔日多麼的困難擺在面前,十方也未曾退縮,可如今的際遇又該如何面對?當昔日好友逝去,當昔日戀人沉寂,當那憧憬的修仙世界已隨時光而去時,他都可以坦然面對。不論是邪派的挑戰,正派的詆譭,冷血盟的兵臨城下,他都不曾退縮。可今後他該怎麼辦?
時間一點點在沉寂中流逝,十方忽然道:“肉烤焦了!”
雲俠客猛然清醒:“額,呵呵,是啊。我們等你時,恰巧碰到一隻野兔,便打來燒烤。此時卻烤焦了,怨我廚藝不精。”雲俠客笑着去摘火上兔肉。海棠又要忍不住說什麼時,卻見到十方的樣子,也覺心下不忍,便只嘆了口氣。
十方看了眼一直關切的注視自己的邊素素,又擡頭看向滿天星空,忽然起身道:“放心大家,我定然可以重修到元嬰期,甚至地仙境界。華江南太小看我十方,以爲散了我功力便會打的我永無翻身之日。她卻不曾知道我也有神功可修。從明日起我要閉關潛修,俠客幫我去仙鎮購買晶石、靈丹等用來輔助修行。假以時日我定然會找到盈月,助她恢復昔日容貌,救活桃兒,降服華江南!”
雲俠客撕下一隻兔腿,遞給十方,呵呵笑道:“這纔是我心中的十方嘛,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辦到。明日我們先找一處華江南無法找到的地方修行,然後我去購買晶石、靈丹。先讓那賤人得意幾日,日後咱們定然讓她血債血償。”
邊素素微笑的擦拭掉眼角的淚水,看着十方堅毅的背影,心裡默默的替他祝福。
“只是,到時盈月姐又該怎麼辦?”海棠心裡默默的想着南盈月那孤獨離去的背影,卻無法開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