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袁苜提起來,楚垣夕都要忘了還有這麼個公司了,原世界中都沒關注過,因爲隨便看一眼都知道它就不可能成。拼多多是怎麼成的?是靠微信慷慨的給予流量紅利成的,不是單純靠低價策略燒錢。米國根本就沒有微信這麼好的分發工具,靠臉書推特?拼多多靠微博和人人網那能行?怎麼砍一刀?
因此楚垣夕有的時候真是心疼米國資本市場上的投資人,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就下特麼投!
而且想要建立這麼龐大的電商,燒錢必須燒對地方,Brandless居然膽敢把錢燒在物流上,那肯定是控制不住現金流的。當然,這也怪它生在米國,要是能夠投胎在天朝,發達的第三方物流服務商們完全可以讓它省掉這筆錢,拼多多沒有物流服務商的支持也一樣很難挺過初期。
所以阿里一開始失策在哪也就很清楚了。
不過此時聽說孫大聖有投資的意向,楚垣夕倒沒懷疑人家的資金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孫大聖不只是駱駝,人家差不多是藍鯨級別的,就算鯨落也能養肥一片海域。
當然,他這段時間肯定也要陷入困境,世界工廠停工了,供應鏈斷了,整個地球上最大的投資人不陷入困境是不可能的。中小投資人還有概率躲開,孫大聖是沒處躲沒處藏的。說不定Brandless最近宣佈撲街也和這個關鍵事態有關係呢,楚垣夕也沒具體研究過,但是感覺問題傳導到大洋彼岸非常正常,肯定有一大片中招。
而小康自身,也確實需要融資。
並不是說巴人集團有錢,小康就可以放鬆對自己的要求,也不是楚垣夕精神分裂,而是事業並不是這麼做的!
巴人集團奶小康是小康遭到意外的情況下奶,是幫小康渡過難關用的,是讓小康不用管資本叫爸爸的,不是讓小康產生依賴性。連融資能力都沒有,專門靠關聯關係輸血,這種公司連在我大A股中都快吃不開了,年年滾刀肉的存在,有什麼臉面去衝擊3000億的估值,乃至更高?
就連楊健綱,需要的資金量那麼小,楚垣夕都嚴令他自己去融資,不要產生任何幻想。巴人給他做天使,楚垣夕靠自己的個人能力幫他做了A輪的輔導和投資圈人脈擴展,按遊戲的流程,新手引導已經足夠充分,到B輪無論如何,也該他自己上了,副本總要自己下,Boss總要自己打。
到小康這,其實也是一樣,躺贏的思想要不得,合理合法的打Boss纔是企業融資的正道,能對外融資就不能隨便動巴人的錢,那個錢的用處是救急,不是用來養紈絝子弟的。
因此冷靜完畢,他問李靖飛:“孫大聖看上我哪了?”過去他是極端排斥孫大聖的錢,現在審時度勢,可以先問問價,問問價又不會懷孕。
李靖飛心說看上你哪了你好改是怎麼的啊?他看上你活着了,你死一個給他看看啊?
但是話不能這麼說,因爲李靖飛深感自己肩上的責任很重。可惜就是楚垣夕不是一個典型的創業者,典型創業者並不是指那些一聽說可以to願景就原地樂得蹦起來的創業者,而是對資金的渴求來源於希望從外部獲取安全感,獲得投資人特別是著名投資人的認可。邏輯是他們經驗豐富威震四海但是還投我,今後願意幫助我並且和我一起成功,所以我感到安全。
但李靖飛知道楚垣夕不這樣,楚垣夕的腦回路是自己給自己信心,然後傳遞給投資者信心。這也是他認爲自己任務艱鉅的原因——楚垣夕會認爲孫大聖這時候想投自己是佔他便宜來了!這孫子真的會這麼想!
楚垣夕身上那種藐視一切權威的氣質是讓他印象最深刻的,猶記得之前關係還不錯的時候,倆人聊過企鵝的投資機構,南非的Naspers。
李靖飛當然對Naspers推崇備至了,那是偶像。沒想到楚垣夕居然這麼說:那幫渣渣投企鵝之前做了門戶網站“脈搏網”,損失超過8000萬$,給“易富財經網”投了500萬$,全部虧損。投企鵝這件事他們研究了一整年,得虧那年pony融資不順利。結果Naspers吹噓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投資機構,雖然盈利全部來自企鵝的分紅。
此時,李靖飛結束回憶後又沉思了片刻,然後決定採取一個楚垣夕喜歡的風格和策略,於是發送:“孫大聖看上你哪了?看上小康的發展勢頭了唄。你們最近多賺錢啊?他最近不方便見人,你懂爲什麼,所以全權委託程慧琳跟你做初步的溝通,程總讓我來。”
楚垣夕心說我不懂啊,孫大聖爲啥不方便見人?是因爲不得不90度鞠躬來着,還是因爲正在募集的願景2號不順?而且他爲毛不委託自己公司大中華區的人啊?委託程慧琳算怎麼檔子事?他們關係好到這個地步了?
“行吧,既然是初步溝通,那你開條件吧。”楚垣夕準備聽聽,而且非常隨意,連開個視頻看看臉都沒要求。李靖飛還是不夠了解他,或者說不夠了解他最近的工作風格是連招個顧問都要求視頻連麥的,否則這種微信上直接打字聊估值的事情由楚垣夕提出來,李靖飛肯定能夠感覺到他的態度。
“戰投,我給你發個文檔,裡面是具體條件。”
“停!”楚垣夕先快速的打了一個字,然後繼續發送:“別發了,小康不接受戰投。”
“爲嘛?”
“還沒成長到擁有足夠的戰略資源和戰略儲備去和別人討價還價的程度。”楚垣夕寫完這句就不打算要臉了,“所以只能接受easymoney。素聞孫大聖豪情蓋世超邁古人,小康A輪的TS也不是啥秘密,你那肯定有,就照着那個來一份吧。B輪的理想估值是200億,可以在這個基礎上聊。”
發完之後他覺得還不過癮,又發了個笑容漸漸失控的表情包:“聽說孫大聖喜歡把估值往上加,幫我勸勸,這就不必了。小康不是一個要求不合理估值的企業,追求的是雙贏。”
發完之後,他彷彿能聽到網線那頭“加尼瑪比——”的怒吼聲,因爲談話的節奏被中斷了,李靖飛半天沒打字,不知道是在經歷什麼樣的心路歷程。
然而,讓他想不到的是,很快,李靖飛居然像沒事人一樣接着往下聊,問:“那你還做次路演不做?”
這個問題把楚垣夕問愣住了,而且第一反應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了想,他反問:“孫大聖不是不方面麼?”
“你想啥咧?你什麼時候見過孫大聖參加路演?”李靖飛立刻反問:“孫大聖投資向來都是跟創始人見一面,不超過半個小時決定投與不投。你還想讓孫大聖坐檯下跟別的投資人坐一塊,聽你白話倆鐘頭?”
這話把楚垣夕噎得一愣一愣的,聽着沒毛病,但是李靖飛爲什麼要問自己要不要搞路演呢?楚垣夕本能的感到一絲微妙,因爲,拋開一切現象看本質,李靖飛何德何能,不但能讓自己愣住,還能噎到他呢?這不科學啊?也沒聽說他最近獲得了什麼大幅度的成長了啊?
楚垣夕不禁回憶起巴人和小康所做過的路演。巴人只做過一次不是路演的路演,小康正經做過兩次,其中李靖飛參加了Pre_A,沒參加A輪。然後就想到了他丫挺的跳車的那一幕,跳車之前還不忘結合路演上聽來的東西對自己進行一輪商業諮詢,然後去搞他的開門客。
這也是楚垣夕自己的問題,他知道自己在外人眼裡可能太喜歡搞路演了。
正常的創業者A輪乃至B輪的時候幾乎不搞路演,都是找到目標投資者之後上去一頓招呼,就像Brandless招呼孫大聖似的,桌子上擺滿了3$的各類產品,把孫大聖鎮得乜呆呆發愣,然後聊個幾分鐘,一億$就搞定了。
這幾分鐘纔是精髓,要盡展畢生所學,通常這種創業者在刺激用戶衝動消費方面也是一把好手。要不然國內爲什麼那麼多的手機創業者和遊戲創業者呢?創業與賣手機和遊戲刺激內購簡直是絕配。
而楚垣夕不這樣,他喜歡詳細的講述自己要做什麼,每件事情要燒多少錢,達成什麼效果,爲此制定了什麼樣的里程碑計劃,以及計劃通的合理性在哪。這樣,換成別人按照這份計劃走下去,基本上都要跪,但是楚垣夕擺出自己的不可替代性,就能成,因此才能使人心悅誠服。
這個不可替代性,有的時候是當時已經掌握的資源,比如巴人娛樂做融資的時候,他已經手握超級大號若干,關於《亂世出山》IP的微信生態已經梳理完畢,略懂用戶關係的投資者都有理由相信在他推出的手遊品質不差的情況下是完全可以成功的。何況當時正好是TCG手游上線,表現超出預期。
因此魔都銀團雖然對融資條款極其不滿意,但是不得不捏着鼻子簽了,因爲所承擔的風險,只是楚垣夕突然耍流氓的風險,而不是業務本身的風險。
這一幕幕李靖飛都近距離圍觀了,雖然過程中他沒什麼存在感,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只是拍了3000萬進來。
小康的Pre_A也相仿,不過那時他是藏住了很多東西的,透露出來的目標和真實的目標有很大的差異,只是把基本框架完整的描述了出來。
把思緒拉回來,楚垣夕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似乎有什麼問題了,至少,這絕對是李靖飛的試探,而不是聊事,這倆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於是他問:“最近這個情況,感覺不太適合做路演,而且B輪融資我原計劃是3月初開始,這個上次融資的時候早就公告過時間節點了。所以,我做路演的話誰來聽?我不做路演的話誰來聊?”
“我啊。過些天吧,最近實在是不方便。”
楚垣夕看李靖飛這麼說,眉頭一皺,立刻在公司內部發出幾條指令。雖然仍然鬧不懂李靖飛葫蘆裡是什麼藥,也不知道他是試探什麼呢,但是,楚垣夕是個先分敵我再考慮具體場景的人,李靖飛且不說跳車之後,就上次投資人大會上的表現,敵對立場已經很明顯了。
而最近,又有一生鮮給小康降低供貨的事情,一生鮮可是跟開門客戰略合作了,還想整合小康來着呢,被楚垣夕唄兒了回去。他沒理由不提防,更沒理由全盤相信對方傳遞的信息。楚垣夕倒是想相忘於江湖,但樹欲靜而風它就是不止啊!
在預設立場的情況相愛,我不管你怎麼來,我就一路衝過去,楚垣夕相信自己把公司經營的沒疤瘌沒破口,認你風吹雨打,不管對方是怎麼想的,反正你先做到不吃虧再說。
這時小康員工正好大量返回所在城市,能動身的都已經辦好手續動身,已然就位的也不少。小康的返工不拘泥於週末不周末,躲開返程高峰爲優先,順利回程的首先留觀,這都是必要的手續,所以此時正處在平靜前的忙亂中。
而楚垣夕下達的指令,員工們一看,全都是保密守則,有的是不知道第幾次重申以前的條款,有的是新增加的。特別是其中有一條,說的是一旦有投資人主動接觸,必須立刻通知公司,且不得私自接觸。可以拉家常,可以談薪資,甚至只要不在競對範圍內可以接受挖牆腳,但是不得談工作,否則將面臨史無前例的追究。
當然,配套指令包含了競對名單的大幅更新,所有人都得重籤。這個殺氣騰騰的通告和配套措施讓很多人小心謹慎起來,然後慫恿CTO周鳴鈞問問到底咋回事。
研發線上,目前周鳴鈞是毫無疑問的老大,只是他一直埋頭工作,每天在幾個項目組中間打轉,所以鮮少在外面露臉,實則爲小康的中流砥柱。小康的精確化管理,不但精確在楚垣夕身上,其他高管也一樣,其中只有袁苜沒有什麼需要特別精確管理的,顯得比較超然。
當時周鳴鈞就問:“這個投資人是所有投資人嗎?包含A輪已經成爲股東的投資者嗎?”
因爲是郵件,楚垣夕斬釘截鐵的回覆:“包含。並不是不信任現有的股東,正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嫌疑增加內耗,所以更應該提前劃出防火圈。”
這套操作終於把短暫消失的袁苜震了出來,因爲她也是可以接到郵件的。“你這是幹嘛啊?怎麼突然搞這麼一套?李靖飛怎麼了?他沒找過我啊。”
楚垣夕不像讓袁苜瞎操心,於是回覆:“沒事,里程碑5即將開始,例行加強信息封鎖而已,里程碑6上線之前肯定是越來越嚴。李鐵頭找我,說孫大聖想投資小康,我報了個200億估值讓他拿回去商量。”
袁苜當時發了個噴口水的表情:“他說什麼?”
“他什麼都沒說,繼續下邊的流程,似乎認可了。”
袁苜也是半天沒回話,似乎被震的不輕。
楚垣夕等半天沒回信,於是百無聊賴的看了看朋友圈。他並不常看朋友圈,因爲微信好友太特麼多了,朋友圈刷新頻率太快,所以只能隨緣看看,不可能強迫自己刷到所有朋友圈更新。
結果第一條就看見兄弟連崩了。
這是個十多年的老牌程序猿培訓機構,程序猿培訓機構實際上是IT小廠的強力上游。小廠很難招募名牌大學畢業生,計算機專業對口的亦然,因此培訓機構出品和普通大學生相比其實更有競爭力,因爲培訓機構是對口培養,把不懂程序的人經過半年左右的業務培訓變成專精某一技能的IT人。
這種員工或許沒有普通的大學畢業生懂的寬,所謂可塑性差,長遠的發展潛力也低一些,但是一個小廠招PHP肯定是爲了開發PHP項目,招H5肯定是爲了開發H5,目的是爲了快速出活兒,不需要員工有思想有前途,因此反而是培訓機構走出來的更容易上崗。
巴人和小康裡倒是沒有直接從培訓機構招員工,但是出身於兄弟連的還真有幾個,楚垣夕一看轉發,就感到一陣悲涼。
然後緊接着他突然發現房詩菱居然開始發朋友圈了?心說這是把老夫的屏蔽解除了還是咋的?
而且已經連着發了好幾天,楚垣夕點進去之後一看,居然每天一條段子。
2.2:今天有點煩,但不知道怎麼形容,我暫且稱它爲公主的煩惱。
2.3:剛剛點外賣的時候,突然想起來自己160斤,我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點外賣時怎麼可以分心!
2.4:判斷一個男孩的品味好壞,就跟他談戀愛,如果他不肯,說明品味還可以。
2.5:所有被人稱道的美麗,都有ps的痕跡。
2.6:什麼時候來我家吃飯,我親自下毒。
看來這是放出來了?這很有做視頻網紅的氣質,抖音上很有一些美女靠把網絡段子在鏡頭前重新表演一遍而走紅。
然而楚垣夕只是看了看,隨手關上了微信。所謂相忘於江湖,就是偶爾趕上了,互相看看朋友圈吧。具體怎麼出來的,就讓別人去噓寒問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