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垣夕這麼撅人，當然不可能天真的以爲到這就沒事了。他走回工位，發現齊雨居然在等他消息，有點意外也有點愉快，說：“沒吵架，我只是把他們倆手撕了。”
“撕的狠不狠？”齊雨乖巧的問。
“撕的狠你喊666嗎？”楚垣夕翻白眼，“大眼瞪小眼啞口無言吧。”
“切，那還不夠狠。”齊雨用力的一揮拳，實際上她早就想撕顧書君了，當然，她不敢。
“姐姐，再狠就出事了。”
“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不了不幹了，跟老孃做直播去，比干這破工作掙錢多。”
“我怕我顏值不夠拖累了你。”
“顏值低的可以做幕後。”齊雨看楚垣夕這樣以爲沒發生什麼，哪知道楚垣夕是直接往死裡懟的，放心之下開兩句玩笑就離開了。
她剛離開，總裁助理小姐姐立刻顛顛顛的跑過來，讓楚垣夕去總裁辦公室一趟。
鵬飛的總裁李兆開雖然也叫總裁，但楚垣夕是非常瞧不上的，過去瞧不上，融合了鹹魚記憶之後更瞧不上。
這家公司2013年的時候踩了狗屎運，出了一款大賣的產品，掙了不少錢。雖然整個公司上下都沒人整明白到底成功在哪，但全洋溢在一片成功者的氛圍中，每個人都認爲公司的成功是自己的功勞，彷彿這羣江湖氣極重的人瞬間秒變成功人士了。
李兆開總裁辦公室當即擴大了很多，比楚垣夕原世界中小康的總裁辦公室還大。
小康的總裁辦公室大，是有這需求的，經常要跟投資者或者合夥人撕逼，投資人太多，一次需要容納的人不在少數，所以需要大而全。
問題是鵬飛一個估值頂峰不超過15億的小破公司要這麼大的總裁辦公室幹啥咧？而且因爲樂觀的情緒使然，鵬飛之後的所有項目就沒有能做成的，一將無能，累死楚垣夕這幫底層都沒用。所以這個超大規模的總裁辦公室就顯得超尷尬，伴隨着業績不斷縮水，縮小二十倍都足夠用的，但李兆開從不覺得尷尬。
這辦公室從外面看也能感到相當豪華，一進門，楚垣夕就看見李兆開臉色鐵青，老遠對着他劈頭蓋臉就吼：“看你乾的好事！”
他是個很有威嚴的人，魁梧高大，喜歡穿深色的衣衫，給人很大的壓迫感，一般員工跟他說話的時候天然就變得弱勢。
但是這對楚垣夕沒作用。實際上楚垣夕根本沒心思理他，也包括顧書君、黑嘴，都是這樣，他對他們的心態，如果準確描述的話，是“無視他們的存在”。
楚垣夕原世界中的層次比李兆開之流高太多了，黑嘴之類的就一江湖混混更不用說，今後大概也不會產生什麼交集。如果在原世界中遇到，楚垣夕除非商業上必須接洽，否則知道他們是什麼東西的情況下就算他們把臉貼上來也根本不會搭理他們。
現在他之所以願意和他們周旋，是爲了對項目組的兄弟們負責任，離職前儘自己的可能給兄弟們爭取利益，這是他必須承擔的義務。也是對自己領的工資負責任，雖然這點工資沒多少錢，但是任何時候必須尊重它。
因此，楚垣夕邁着不變的步伐走到桌前，坦然說：“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站在公司和項目組的立場上的。”
“什嗎？”聲音特別高，李兆開氣的直樂。楚垣夕敏銳的注意到他快速的看了眼顧書君，顧書君坐在桌子一角，冷笑中。
李兆開壓着火，低聲說：“取得浪濤信息的主播流量和優惠的廣告是我們接下來所有項目推廣計劃的基礎，就爲你那十幾萬測試費用把對方商務經理得罪了，值當嗎？分成比例對方加一個百分點我們一個項目就少賺幾十萬上百萬！對方要是轉跟我們競爭對手合作那是一正一負，差的是二！”
楚垣夕保持嚴肅：“既然這樣公司直接打錢不就完了麼？爲啥非要在我們項目走一遍流程？這不是很矛盾嗎？”
“你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是怎麼的？”李兆開極爲煩躁。
楚垣夕其實也明白，公司也想走一遍流程，萬一對方是真有實力那當然皆大歡喜，信心倍增；但如果不如人意，那就複雜了，可能性很多，甚至不排除對方確實有實力但是故意刷殭屍粉不讓鵬飛測試出對方的推廣實力來。
當然，也存着利益輸送的意願在裡面，希望給黑嘴製造業績，交好他。
從目前來看，最壞的情況出現了，而鵬飛要使用最傻逼的鴕鳥策略，這簡直是讓楚垣夕不得不把鵬飛傻逼的下限繼續再調一截。
不過他根本不想管李兆開有多傻逼，對楚垣夕來說目前唯一負有責任的，是社交APP項目組，項目成功，項目組的兄弟們可以分到大量獎金，這是互聯網公司的員工即使每天加班也有幹勁的直接原因。即使今天就離職，他也有義務盡最大的努力爲兄弟們爭取最好的條件。
所以他做了個雙手下壓的手勢，耐心的說：“好吧好吧，現在需要我做什麼？”
“去浪濤信息給黑嘴道歉。”
“可以沒問題。不過我們項目的測試得重新找量重新測，之前的測試完全沒意義。”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立刻，馬上去給黑嘴道歉！”李兆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現在就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項目的時間已經極大的浪費了，即使立刻重來也不得不delay接近一個月，問題已經很大了，一分鐘都不應該浪費。”
李兆開重重的吧茶杯頓在桌子上：“你是認死理呢，還跟我講條件是怎麼的？你以爲你那點臉值老錢了是怎麼的？我還得求着你？”
“這不是講條件，我工作中從不對同事提條件，無論是否給他道歉我們的測試都需要重新開始，越快越好。”
“我操你媽！”
“行了行了，你們倆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顧書君適時的開口，說：“楚垣夕，你是不是覺得你們項目組的利益被犧牲了所以氣不順啊？”
“對啊，爲什麼要犧牲我們項目的利益？”
“因爲你她媽大傻逼！”顧書君冷笑，“我看你也別道歉去了，你去道歉還指不定出什麼幺蛾子呢。”說完看了看李兆開。
“不，我去道歉肯定給他跪下讓他滿意。我們項目組的測試到底重開不重開，什麼時候重開？”楚垣夕知道正常情況應該等等再提這事，至少不該當面提，但他馬上就要提離職了，不容再等。
“你不用再關心這個事情了，公司會處理好。”李兆開低聲說：“因爲給公司招致重大損失，你被開除了，無補償開除，收拾你的東西滾蛋。”說完看看顧書君。
楚垣夕樂了：“你確定開除我的決定正式做出了？”
“當然確定了。”李兆開臉上還有點小人得志；“我這是揮淚斬馬謖啊。”
“因爲失職和營私舞弊從而給用人單位招致重大損失的，纔可以無補償開除，我是失職了還是營私舞弊了？”
“吆呵，跟我玩勞動法是嗎？看來我得對你索賠公司的損失。”李兆開瞬間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勞動法第39條規定了6種情形用人單位可以無補償開除員工，包括不能勝任工作，以及嚴重違反用人單位規章制度，你既不能勝任工作，也嚴重違反了公司規章中應禮貌對待外部合作者這一條。”
“索賠？你是該吃藥了還是該好好學學勞動法？”楚垣夕心裡哈哈大笑，你跟我鬥勞動法？那不要太好啊！熟記勞動法是每一個CEO的必修課，CEO自己用不到勞動法，但是必須知道什麼事情是不能做的，可惜李兆開的必修課不及格，還往槍口上撞。
“公司規章中也有需要維護公司利益的條款，而且更靠前，根據這個實施例，勞動仲裁法庭會支持你？至於我不能勝任工作這一條，根據勞動法26條第一項，不能勝任的，需要培訓或調整工作崗位，仍不能勝任才適用勞動法第39條，且必須提前30日書面告知。”
楚垣夕說話時，絲毫都不掩飾自己的笑意。
顧書君咳嗽了一下，缺乏底氣的說：“客觀情況發生重大變化使得勞動合同無法履行的，也可以無補償解除。”
“用人單位無權解釋何爲‘客觀情況發生重大變化’。就本實施例而言，會支持你？咱們勞動仲裁法庭見。”
李兆開很光棍，打開微信對助理小姐姐說：“把法務主管小范和人資主管小陳叫來。”
楚垣夕哈哈一笑：“就你這德行，敢無補償開除我？梁靜茹給你的勇氣嗎？”
顧書君本來遂了開除楚垣夕的心願還挺美，現在也火了：“你還抖上了？我就不信弄不死你。”
“你都無補償開除我了，還要索賠，我爲什麼不能抖上？我還真不信會被弄死，倒是你們啊？”楚垣夕頓了頓：“拆VIE的費用得一千萬起步吧？你說，光我經手的遊戲產品有多少自充值行爲？你說這樣，拆VIE還有什麼用呢？”
李兆開的臉刷就綠了。因爲這公司滿足申請A股上市的條件，而赴港上市反而非常坎坷，納斯達克更不用說，所以他們正在着手拆除VIE結構，準備衝擊A股上市，一旦上市那可就美了。但是，自充值的行爲絕對是手遊公司上市路上的污點，它固然可以解釋爲刷榜的普遍性廣告行爲，但監管部門可不見得這麼想，因爲這也可能是財務造假。
法務和人資很快就到了，然後發現桌前的三人氣氛十分詭異，李兆開板着臉把事情往他有利的方向一說，楚垣夕也不做辯解，因爲李兆開找轍也沒毛用處。
人資很爲難，因爲打無補償官司是肯定敗訴的，上仲裁說不定帶出一筐泥來。法務算是看明白了，在對方熟讀法條的情況下必須儘量減少損失，於是說：“那就好合好散，走N+1吧？”
“門兒都沒有。”楚垣夕冷笑，“勞動法第87條，用人單位違法解除勞動合同的，應照勞動法第四十七條的規定執行雙倍賠償。所以，2N+2，我的月薪15k，12個月就是18萬，拿錢走人，我不多說什麼。”
法務小姐姐面色冷峻：“那是用人單位違反勞動法，需要用人單位正式提出解除勞動合同，且不符合勞動法第26、39條。”
“你的意思是現在符合勞動法第26和39條？那爲啥你不支持無補償開除？”楚垣夕劃拉一下手機。
“不符合，但用人單位沒有正式提出解除勞動合同。”不愧爲法律專家，法務主管寸土必爭。
楚垣夕打開錄音回放功能：“請聽。”
裡面是前面的對話：
“因爲給公司招致重大損失，你被開了，無補償開除。”
“你確定開除我的決定正式做出了？”
“當然確定了。”
法務小姐姐還算不錯的顏值頓時黑如鍋底，幽怨的看着李兆開，簡直無話可說。
人資想了想，還是再挽救一下：“咱們可以不開除，繼續履約嘛。”
李兆開和顧書君頓時面露喜色。
楚垣夕看了看法務，她熟讀法條，果然臉色不太好看。
只聽楚垣夕說：“勞動法第48條，用人單位違約的，勞動者可以要求履約，也可以要求按照87條賠償。”
李兆開“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不要太過分了！信不信老子讓你在這行幹不下去！”
楚垣夕暢快的一笑：“你不看網絡小說吧？”
“什麼意思！”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莫欺少年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