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金家人是一直在等,等木偶身上的動力消退,但是當大明軍隊到來,一切就變了。
城中不斷有人死去。他們一個個看過了,發現死掉的幾乎不是人,而是木偶,是他們的機關人。
這些機關人一直在城中,在自己身邊。他們以爲是他們在監視機關,然而實際上卻是他們在不知不覺中被機關人監視了。
是什麼時候?他們是什麼時候被替換成機關的?
而且這些人,他們可以肯定並不是他們製造的。
恐懼讓他們躲藏。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鐵鉉他們到了,而鐵鉉更是找到了他們的藏身之地。他們便把他們知道的,告訴了鐵鉉。
知道是機關術後,鐵鉉立即向回趕。雖然機關人的力量並不出衆,比人大不了多少,但問題是他也見過金家的人,他根本沒有認出它們不是人。
認不出來,把它們當活人,是會出事的。
鐵鉉有些氣喘,隱隱約約的看到了金家的燈籠。
不過這燈光有些怪,一晃一晃的。
“不好,已經出事了。”
按照金家人說,金家是機關城,當機關啓動,整個金家都會晃動。
金家人還說,機關城的建立是爲了困住與消滅機關人,但是現在城中到處都是機關人,也就是說機關城沒有困住他們。沒有困住,它們卻還呆在裡面,只怕機關城已經被它們控制了。
總之,黃子澄他們是沒可能啓動機關城的。
腳步加快,終於到了門口,一陣腥臭的腐爛味道傳來。
這股味道他很熟悉,鐵鉉檢查屍體的時候,屍體常常發出類似的味道。
門半掩着,毫不猶豫的推開門,喊道:“黃大人?”
沒有人,一個都沒有。
地上是一對殘缺的屍體和各種機關人零件。
而這屍體看上去似乎是長的一模一樣,就像是接待他們的手下人。
“他們果然有問題,之前大意了,我應該早就看出。”
鐵鉉自責自己的辦案敏感性不足。
這時候,大廳後面的門裡傳來“砰砰砰”的聲音。
“有情況,這裡到底發生了,爲什麼變成這樣。”
雖然黃子澄身邊有士兵在,鐵鉉還是緊張的循聲找過去。
目前的情況下,只有呆在一起才安全。這時候鐵鉉也已經注意到了,他其實也是一個書生。
旁邊的屋子裡燈光很暗,油燈燈光似豆,彷彿隨時都會滅掉一樣,隨着走過去的距離縮短,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大。
“砰砰砰……”
入目看去,鐵鉉愣住了。
只見黃子澄舉着腰刀,坐在一個他很熟悉的人身上,正朝着這個人的額頭不停地砸着、拍着。就像是在拍黃瓜一樣。
“爲什麼沒用,爲什麼沒用,爲什麼沒用……”
黃子澄不停喊着,他眼神狠厲,彪悍的動作把鐵鉉嚇了一跳。
“我是不是應該離開一下。”
鐵鉉有些震驚,想不到黃子澄的另一面居然如此霸道。
這簡直就亮瞎了他的眼。
而且重要的是,他爲什麼可以拆了機關人?
在這裡他沒有看到士兵。
鐵鉉是查案的人才,他在查案時,完全忘了危險。當他發覺危險,並往回趕的時候,就說明他已經冷靜的認知自己不是對手了。
他察覺了他書生的身份,所以回來與士兵們呆在一起,爲了安全。
可是他看到了什麼?同樣是讀書人的黃子澄卻把機關人拆了?
不是說機關人的力氣比人大的嗎?
黃子澄顯然沒發現鐵鉉回來。鐵鉉後退一步,緊張問:“黃大人,這麼厲害的嗎?”
雖然鐵鉉不想承認,但是如果是他,他不認爲他可以砸毀機關人。
雖然這些機關人是木頭造的,但是他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力量。
“嘶嘶嘶……”
看着黃子澄,鐵鉉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擔心黃子澄的安全,而是怎麼都沒想到,黃子澄會有那麼大的力氣,砸的這麼厲害。
“這就是南疆嗎?”鐵鉉低語。
他過去就認識黃子澄,他知道黃子澄是沒有這麼大的力量的,也不應該有這麼大的力量。
“砰砰砰……”
屋內腰刀砸木頭的聲音逐漸減弱,鐵鉉咳嗽一聲,“黃大人……”
說完走了進去,卻是沒想到剛剛進去,一柄腰刀迅猛的砸了過去。
“還來,給我去死!”
鐵鉉面色大變,連忙攔住黃子澄揮來的腰刀,但是真的去攔,才發現黃子澄力氣大的驚人,差不多是他的2倍以上了,他根本攔不住他的手。立即喝道:“黃大人,是我,鐵鉉!”
“鼎石?”
黃子澄愣了一下,緊接着不屑道:“還想騙我?鼎石又怎麼會在這?看我不把你零件砸飛!”
然而黃子澄的記憶受到影響,這時候正混亂着。擡腳便砰的一下把鐵鉉踹飛。
“嘶……”
鐵鉉怎麼都沒想到黃子澄會給他一腳,而且這一腳還力量驚人。
一腳下去,鐵鉉直接便打了擺子,動彈不得。
雖然不能行動了,但是還能說話,連忙解釋:“黃大人,真是我,鐵鉉,你忘記了是你邀請我來的……”
“嗯?”
黃子澄揚起的腰刀在半空中停頓:“鼎石,真的是你?”
如果是普通人,早就讓迷惑住了,但是黃子澄不一樣,他是擁有浩然正氣的。他的記憶中還是有一些殘留的印象的。
“嗯啊,是我,黃大人說楚王殿下缺人手,特意邀請……”
鐵鉉渾身簡直像是散架一樣,他覺得剛纔踹他一腳的不是人,而是一頭牛。
這便是殿下口中的修煉嗎?
對南疆,對朱桂,大明上下都有傳聞,鐵鉉也知道一些。
只不過他一直認爲“耳聽爲虛”。現在,捱上這麼一腳,他有些信了。
“真的是你……”
黃子澄停下,尷尬道:“鼎石不好意思。我只覺得就我一個人。你也知道我一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真的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黃子澄想起來了。降術可以混亂他的記憶,但是一些深刻的印象依然存在。
比如朱桂。
其實許多有修爲的人在遇上邪術的時候都會向自己心中的神打坐。
打坐的原因不是神會來搭救。而是因爲信仰可以堅定意志,不爲外邪所侵。
朱桂當然不是黃子澄心中的神,但是朱桂與“神”有一個類似的地方,那就是足夠強大。
由於強大,所以在記憶中足夠深刻。當鐵鉉提到楚王,這份強大便漸漸助其理清了記憶。
鐵鉉一臉無奈,心道你這還算手無縛雞之力,這都比牛還要有力氣了啊!
當然,這也是心中想想,嘴上是不會說的。他只是默默記下,心中想着南疆的修煉,他會找機會調查一大--又多了一個好奇點。
“黃大人,整件事我想弄清楚了,我遇上了金家人,他們告訴我了一切,包括機關人。”
鐵鉉把他知道的,告訴了黃子澄。
“你的意思是,他們早就死了。他們並不是人,他們只是機關人。可如果是機關人,爲什麼能夠和人一樣生活,要不是他們要對付我們,恐怕我們都發現不了這些機關人有問題。”黃子澄說。
鐵鉉面色一變:“黃大人,這纔是恐怖的。雖然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機關人可以像人一樣生活,但是我處理過一個案子。
有一戶人家修建大門,工匠和主人因爲施工問題爭吵了幾句,這工匠心胸狹窄,居然心懷恨意,施起了祖師爺留下的“竅門”。他用泥捏了一駕馬車,在大門磚牆上虛留了一個孔,把泥馬車放在裡面,馬車的頭向外,意味這着馬車將長年累月地從內往外運,這家人必然會家財難聚,日子越過越窮。這匠人的用心的確惡毒。但人算不如天算,這家人平時爲人和善,治家勤儉,活該逃脫這一劫數。正當匠人準備用泥漿封住孔洞的時候,女主人給工匠送來了茶飯。工匠來不及抹泥,就用一塊磚虛掩了空洞,預備吃喝完了再幹。這工匠一杯熱茶下肚,突然就肚子咕咕亂響,然後就急匆匆去茅廁了。工匠離開,這女主人就查看在建的大門,突然發現半牆上有一塊磚是虛放的,挪開一看,裡面一付泥捏的車馬。這女主人也不懂什麼工匠法門和江湖術數,就尋思這馬車往家裡拉東西纔對,怎麼能超外拉呢。當即動手,把馬車頭轉向了超內,又虛放了磚頭。工匠回來後看到磚依然虛放,也就沒有多想,繼續抹泥施工。大門修成後,這家人日子並沒有工匠當初預計的那樣越來越落魄,反而越過越紅火,當年抓到那個工匠,他說了這些,我本是不信的,但是……
黃大人,你我還是通知一下殿下吧。”
破案破的多了,鐵鉉不是沒有經歷過特別的事,泥牛馬是一件,還有一件,有些丟人,鐵鉉就沒有說。
那是鐵鉉請人盤火炕。老人年齡大了,受不了風寒,所以一年冬天,他也就找人盤了。一個給老母親,一個給自己。
結果不知道什麼原因讓泥水匠心裡不痛快。結果火炕盤好以後,那個老母親睡的屋子裡,每天晚上就會有一個胖胖的男孩子在地上爬,嘴裡老喊餓,要吃的。這老母親心底仁慈,就拿了蒸饃備着,每逢這個胖男孩爬出喊叫,就掰幾塊蒸饃扔過去。每晚出來好幾次。每天早上起來,就見地上到處是掰成碎塊的蒸饃。
自己的屋子卻是另外的景象:每當自己和自己的夫人閤眼睡着,就看見一個憨態可掬的胖男孩高舉一個尿盆,笑嘻嘻地讓他們撒尿。也是每天晚上夢見幾次。第二天起牀,鐵鉉他們就會羞愧地發現他們雙雙尿牀了,衣服被褥一塌糊塗。
後來,有人指點,鐵鉉下令抓了工匠,才知道原來盤火炕的時候,下面放了兩個泥捏的胖娃娃,一個張嘴,是要吃的;一個端盆,是誘導人尿牀的。
當然,敢害自己,這刑是少不了的,也正因爲用了刑,鐵鉉纔會知道泥牛馬的事。
殺威棒下,哪有勇夫。
不要說一小小的工匠,就是兇悍的軍士也受不得刑打。
黃子澄連忙點頭:“不錯。這事必須通知殿下。”
“黃大人,其他人哪?”
“其他人?”
黃子澄有些記憶,卻不深刻。茫茫然,回憶着。
“走!咱們叫上其他人。”鐵鉉沒有等,而是帶頭向客房走去。比起已經混亂了記憶的黃子澄,他的記憶是完整的。
“其他人,其他人……”黃子澄還在回憶。他的印象中似乎有其他人,又似乎沒有,他已經記不清了。
“喂!你們醒一醒。”
好在機關城沒有建成,金家人便逃走了,所以客房的位置並沒有變。黃子澄只不過是踩上了類似升降梯的機關,上了二樓。
其他人沒有觸動機關,所以依然在房中。
只不過鐵鉉沒有叫醒他們,再看一下桌上的碗,鐵鉉懷疑道:“蒙汗藥?”
聞言,黃子澄面色一變:“鼎石,怎麼辦?”
蒙汗藥這東西就像是安眠藥,人一旦吃了,除非藥效過去,否則是醒不過來的,潑涼水也沒用。
“沒辦法了。黃大人,你去通知駐軍。”
“你呢?”
“我待會要去再找一下金家的人。”
“什麼?這太危險了。你還是跟我一起去駐軍。”
黃子澄的腦子不太舒服。人腦是很精密的,不管是什麼力量作用於人腦,總會帶來不適。不過他還是強打精神。而且比起他服浩然正氣丹時的痛苦,這點兒不適已經很輕了。
“黃大人,只怕不行。黃家只剩爺孫倆。萬一機關人殺了他們。這一城的機關人,只怕不好對付。”
黃子澄點了點頭,朝鐵鉉說道:“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這機關人看上去像個活人一樣。走吧。”
“黃大人……”鐵鉉還想勸他。
黃子澄卻說:“我有浩然正氣。出了事,也有個照料。”
“嗯。”
鐵鉉沒有堅持,因爲黃子澄說的是實情。那就是,萬一出了什麼事,他是沒辦法的,除了逃命。
在二人離去後,沒人注意,睡着的士兵突然張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