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言出法隨
可眼看着火光爆裂，袁銘面上卻沒有任何欣喜之意，因爲那爆裂的火光同樣被一層無形屏障阻隔，根本沒傷到那黑色人影半分。
不過，這也都在袁銘的預料之內。
他藉着火光蔓延的範圍和被阻擋的形狀，看清了那層阻隔在黑色人影身外的無形屏障，發現其不過環繞那人身外尺許左右，範圍並不算大。
弄清了是怎麼回事，袁銘心中便有了幾分把握，也很快做出決斷。
既然術法神通和滅魂劍氣，都傷不到那層屏障，那便只有強行突進，嘗試以萬象之體破開這層防禦了。
心中計定，袁銘當即五指握緊滅魂劍，身形化爲一道陰影融入地面。
下一刻，他的身影陡然從那黑色人影身側的陰影裡鑽了出來，周身魔象鎮獄功瘋狂運轉，體內氣血之力沸騰，單手早已五指握拳蓄力待發，作勢就要砸下。
可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七夜那近乎咆哮般的聲音，在他識海里響了起來：
“快醒醒！袁銘，你中招了……”
袁銘眉頭一蹙，心中一時難以判斷這聲音究竟是真是假，但出於謹慎，他那已經蓄力完成的一拳，終究沒有砸下去。
他的身形向後暴退十數步，才嘗試運轉神念和七夜溝通。
然而一試之下，才發現根本無人迴應。
他又仔細感受了一下自身情況，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可是突然間，袁銘猛然一驚，恍然回過神來，才發現沒有任何異常，這不正是最大的異常？
他與這魔雲樹裡的怪人鬥了半天，竟然絲毫沒感覺到氣血之力的消耗。
進階萬象之體後，他對自己這副身軀的感知變得無比敏銳，也正是基於此，他才能對這副身軀完美掌控，所以每次出手之後，他都能清晰瞭解自己體內氣血的變化。
可這一次，什麼變化都沒有，他的氣血沒有一分半點的消耗。
能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根本不在現實，而是在幻境中。
從一開始對上那雙漆黑眼眸的時候，他就已經墮入了幻境中。
先前他以爲的掙脫幻境，本身也是幻境的一部分，自始至終，他都沒能掙脫幻境控制。
自從達到半步言巫的魂修境界後，袁銘一直都對自己的神魂之力十分自信，以至於這次大意之下，吃了大虧。
他連忙運轉冥月訣，將神魂之力盡數凝結，嘗試衝破幻境。
短暫的一瞬間，他出現了一種難言的窒息感，身上似乎也有一陣劇痛襲來。
但那感覺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又是一切安好的安穩錯覺。
袁銘頓時心中警鐘狂鳴，他知道自己此刻定然已經是深陷重重危機中了，接下去稍有不慎，可能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然而，不管他如何催動神魂之力，卻始終無法破開幻境。
袁銘一想到先前那種窒息感，當即不再遲疑，開始瘋狂催動體內的不死樹本源之力，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木紋，膨脹變大。
下一瞬，袁銘眼前景物再次變換。
他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懸浮在半空，那棵黑色古樹上蔓延出的藤蔓，已經將他包成了糉子吊了起來，一根樹藤死死捆着他的脖子，正試圖將他勒死。
在他身旁不遠處，花枝和盤機長老，也都被樹藤捆着，吊在了樹上。
但他的身軀很快就化成了樹人模樣，魔雲樹藤自是無法再鎖住他的脖子了，反而是捆縛着的黑藤被撐了開來。
袁銘控制身形急墜而下，落地後飛快紮根，樹枝上垂下的樹藤也紛紛如同靈蛇一樣，刺向了那棵魔雲樹。
兩棵樹的樹藤頓時糾纏在了一起，互相撕扯，互相劈打起來。
那模樣簡直就像是兩個互相抓着頭髮撕斗的潑婦，不一會兒就打得樹藤根根斷裂，樹葉簌簌落下，一地狼藉。
袁銘全力催動樹藤朝着魔雲樹中間的那個黑色人影探去，試圖將其捆縛煉化。
魔雲樹中那人似乎也有意吞噬不死樹，催動着樹藤纏繞向袁銘，兩方相互吞噬，一時陷入僵持。
袁銘見一時奈何不得對方，當即伸出一根觸鬚捲住滅魂劍，朝着魔雲樹斬了過去。
沒了幻境束縛，他相信，只要能夠重創對方的神魂，他便能吞噬掉魔雲樹。
滅魂劍內詛咒符紋光芒一閃，一道黑色劍光飛旋而出，直奔魔雲樹中的枯槁人影而去。
劍光抵近其身前三尺之外的地方時，那人影嘴脣輕微開合，囁喏了幾下。
袁銘見狀，頓時生出一絲不妙之感。
結果，下一瞬那道滅魂劍光就憑空消散了開來。
“糟了，莫不是我還沒擺脫幻境？”袁銘心頭一緊，連忙嘗試聯繫七夜。
然而，等了許久，依舊沒有任何迴應。
就在袁銘心生一絲絕望之際，七夜的聲音才悠悠從他識海中響起：
“袁道友，你可算醒了？”袁銘聞言，有些不確定道：“七夜道友，你能確定我是真的醒了嗎？”
“伱這是何意？”七夜疑惑道。
“這魔雲樹中之人，神魂之力奇高，我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擺脫了他的幻境。”袁銘說完，又覺得有些可笑。
若真的還在幻境中，這番言論其實和自言自語無異。
“先前我拼着神魂損耗，動用亂魂魔音纔將你喚醒，我相信以你的神魂之力，只要有所防備之下，不會再陷入幻境當中。”七夜聞言，略一沉吟，說道。
袁銘聽聞此言，心神稍定，再一探查自身情況，發覺不管是神魂之力，還是血脈之力皆有損耗，身上各處傷痕傳來的感覺也都清晰真切，這才稍稍安心。
只是更大的疑惑又冒了出來，那傢伙是如何化解了自己攻擊的？
袁銘強行壓下心中疑惑，再次控制藤蔓卷着滅魂劍，朝着那枯槁男子斬去。
劍光掠起的一瞬，數條藤蔓立即飛射而出，捲住包裹着花枝和盤機長老的樹藤，奮力一扯，將之救了下來。
而後他身形快速回縮，重新恢復了人影，擺脫了那魔雲樹的糾纏，朝着後方退了開去。
滅魂劍的攻擊毫無意外的無效，仍是在距離那人影三尺之外的地方，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袁銘在遠處站定後，不再直視那魔雲樹中人的雙眼，只以神念將其鎖定。
他心念一動，喝令盤機長老上前近身攻擊。
已經淪爲樹人傀儡的盤機長老自是無法反抗，當即握住一柄漆黑長劍，朝着魔雲樹中的枯槁男子衝了過去。
他纔剛靠近些許，樹幹上垂下的樹藤當即朝其攻擊而來。
袁銘對此早有防備，擡手深處，五指當即化作一根根樹藤，擋住了魔雲樹的攻擊，讓盤機長老可以不受阻礙地衝到枯槁男子身前。
盤機長老速度本就不慢，幾個閃躲之間，就衝到了魔雲樹幹跟前，擡起手中長劍，上面烏光凝聚，朝着枯槁男子的胸膛猛刺而去。
袁銘神情緊張，目光緊盯着那枯槁男子的雙脣，神念也朝其集中而去。
緊接着，枯槁男子的嘴脣動了。
袁銘透過脣語看到了他的呢喃，耳中也捕捉到了那細弱蚊蠅的四個字：“衆生平等。”
話音落處，袁銘目光頓時一凝，驚訝地發現，他與盤機長老之間的聯繫，斷開了。
前方的盤機長老空洞的眼神裡，失去了最後一點光彩，一頭栽倒了下去。
“這是什麼神通？”袁銘被震撼到了。
那枯槁男子僅憑一句話，就讓他對樹人傀儡的控制失效了。
他盯着盤機長老看了好一會兒，眉頭越皺越緊。
“主人，我再去幫你試試。”花枝剛從幻境中掙脫出來，看到這一幕，主動說道。
袁銘搖了搖頭：“我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你先不要輕舉妄動。”
花枝並沒有聽命，卻也沒有妄動。
她的腳掌插入地面，藤蔓根鬚延伸而出，突兀地從魔雲樹前破開地面，朝着那枯槁男子偷襲而去。
枯槁男子再度開口，聲音細弱道：“一歲一枯。”
話音落下，花枝探出的藤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黃枯萎，很快委頓了下去。
那枯黃的痕跡順着藤蔓，飛快地蔓延到了地下。
花枝被這一幕嚇得花容失色，連忙自斷根鬚，跳了開來。
袁銘眉頭一皺，眼中頓時射出一縷精芒。
他轉手收起滅魂劍，又將雷公錘和轟神錐拿了出來，高高揚起，對着那枯槁男子，一錘砸了下去。
“滋啦啦”一陣電光聲響。
一股粗如水缸般的紫金雷電光柱從天而落，朝着那枯槁男子劈落下去。
“術法不存。”枯槁男子低喝一聲。
下一瞬，已經降臨到了他頭頂上的雷電光柱，轟然潰散，化作細微的電絲，在半空中浮游一陣，便很快消散不見。
袁銘目光一沉，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
“主人，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了嗎？”花枝看到袁銘的神情變化，立馬上前問道。
“言巫，語斷生死，言出法隨。”袁銘沉聲道。
花枝聽了袁銘的回答，臉色不由一變，她跟隨袁銘時日不短，怎麼可能不知道什麼是言巫？
“完了，這還怎麼打？”她忍不住悲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