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萋萋,蟲鳥亂飛,遍地殘磚瓦礫,青石上的苔蘚足有足有一章來厚,一陣秋風吹過,城牆和斷壁處嗚咽聲不斷,似乎在爲這個王朝和那些死去的生命悲鳴,屋檐上,還有一些生鏽的風鈴,斷斷續續的發出撞擊聲!
張遼帶兵進入洛陽城,眼前的一切讓他感慨無限,這裡曾經繁華的王都,車水如流,人來人往,如今卻變成了這副摸樣,城內住着的,都是些百姓和乞丐,他們各自挑選了一些能夠居住的房屋,躲避風雨!
這一次張遼帶來的大多都是預備軍,五千精兵分給郝昭去鎮守虎牢關了,其餘的人來這裡,只爲了初步處理洛陽和弘農的雜務,弘農還有楊家這樣的大戶支撐,洛陽卻破敗至此,着實令人唏噓!
真一次鍾繇被高順任命爲司隸校尉,讓他前來管理洛陽和弘農,河內已經趨於穩定,交於其他人即可,鍾繇向高順要了幾個人,一個是高順的老部下李孚,此人在高順第一次招賢令的時候便去了幷州,熟悉高順管轄的一切政務!
其他的都是幷州的青年才俊,溫恢、賈逵、王象,這幾人都很有才學,鍾繇很是看中,高順一一應允,還派來冀州新降的董昭協助他!
弘農鍾繇交給了李孚去處理,弘農楊家雖是大戶,但此時楊彪、楊修都在宛城,這個靠山也不算很硬朗,高順派兵掌管司隸,想必楊家也不會過分爲難,這幾年,高順的政績在那擺着呢,張遼的兵馬剛進入洛陽,沿途的百姓發現,便立即上來問好!
高順的兵馬所到之處,別的好處百姓看不到,但分田地,免收賦稅,還有耕牛等等贈送,這樣的好事,哪裡的百姓不歡迎?
司隸的這些百姓大都是兗州和揚州逃難而來,實在無處可去,纔在此安置,雖說無人管制,倒也自在,但時刻擔心有強盜會來搶劫,田間鄉野,雖然大的賊寇已經基本被蕩平,但小賊寇卻層出不窮,這些百姓每日裡提心吊膽,如今聽說高順的兵馬前來,怎能不高興?
鍾繇揹負着雙手,緩緩走在破敗的洛陽城中,掃視着左右的殘垣斷壁,和那些時不時悄悄探出頭來觀望的百姓,沉默不語,張遼緊隨其後,他不僅是來佔據洛陽,自然還要保護鍾繇的安全!
皇宮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那些高大的斷壁還在彰顯着這裡曾經的高大輝煌,煙燻的痕跡被分吹日曬,成了焦黑色,看不清的牆角上蛛網結成厚厚的一層,有時邁步走過,還會驚起一羣蝙蝠,呼啦啦飛出來,倉皇而去!
鍾繇已經沒有興趣再進入宮殿查看了,洛陽城除了城牆還算完整意外,城內的一應全都被破壞,連完整的房間都不超過一百座,要想重新將這個城池整理出來,難度遠遠超過了鍾繇的預計!
西門外,大軍駐紮,鍾繇從城中走出來,卻看大營不遠處集結了數百百姓,正在翹首觀望,似乎對這些到來的官兵有些懼怕,雖然聽說是高順的兵馬,但官兵身上的那種肅殺之氣,還是讓他們戰戰兢兢,不敢靠近!
鍾繇走過去,挑了幾人打聽洛陽周圍的情況,那些人見鍾繇面目和善,舉止有度,說了幾句之後便膽子大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了這幾年的境況!
這些人過得日子並不好,雖然有大片的良田無人耕種,但他們也沒有種子,還是依靠野菜等等度日,時不時還有山間的強盜來襲擾,許多女子平日裡都不敢出門,生怕被這些人搶走,聽說鍾繇打算在洛陽常駐,這些百姓都高興起來,紛紛跪地拜謝!
鍾繇嘆了口氣,回頭對張遼說道:“百姓艱苦度日,還是先開設粥長,召集附近的百姓全都來此,共同清理洛陽城,待房舍建好,再丈量田地,重新分配吧!”
張遼看着那些人面有菜色,走起路來顫顫巍巍,也是心中不忍,雖然這樣要耗費許多兵糧,但他也知道高順一向最終民心,這樣做高順肯定也會同意,便點頭答應!
這一次出行,不僅帶了充足的兵糧,也爲了安置百姓,還多餘準備了一些,但看眼前的情況,似乎還不夠,張遼吩咐士兵先將粥棚搭建起來,準備當日就開設粥廠,同時派人繼續向河內、河東征調糧草!
鍾繇將那些百姓召集到一起,言道:“天下大亂,百姓朝不保夕,諸位既然逃難至此,吾奉高將軍之命鎮守洛陽,自然不能眼看諸位受罪,即日起,在此開設粥廠,每日三次,諸位若有親友或者相識之人,可就近告之,但凡無家可歸者,可先在洛陽城外集合!”
聽了這話,百姓嗡的一聲像是開了鍋一樣議論起來,沒想到大軍剛剛到此,便會有這等好事,初時有些不相信,因爲這是白白得來的好處,在這些人的意識裡,好像不應該有這麼好的事情!
鍾繇又道:“家中若是還有妻兒的,可每日領取口糧自行做飯,三日之後,但凡受到接濟者,無論青壯,都要服從調動,隨吾清理洛陽城!”
聽說有事幹,這些百姓纔算放下心來,有人帶頭,開始跪地感謝鍾繇,也有喊高順之名的,總之黑壓壓跪了一地,有的甚至痛哭流涕,他們眼看無法撐過這個冬天了,鍾繇的到來,無疑讓他們升起了無限希望!
粥棚開始搭建,不遠處,火頭軍已經開始埋鍋造飯,這幾百人的飯食,對於這些火頭軍來說,毫無難度,他們平時要做的可都是幾萬人的飯食,那些百姓圍成一圈,眼巴巴的看着遠處下鍋的白米,不停的嚥着唾沫,許多人甚至好幾年都未曾見過米粒是什麼樣了!
分配了五千人先到城中清理,鍾繇叫過張遼商議:“洛陽城太過破敗,想要建成普通都城,恐非一年半載難以完成,原先主公所做預算,遠遠不足,此時還是告知主公爲好!”
張遼言道:“糧草倒好準備,以我看來,附近方圓百里的百姓,也不會超過一萬,只是這錢財,倒是麻煩了,且先上報,看看大哥如何打算吧!”
鍾繇馬上寫好了書信,命人快馬送到鄴城,情況比較複雜,用信鴿傳信根本無法說明問題,人力鍾繇可以利用這些百姓暫時解決,但金錢卻不是他能隨意支配的,必須要由高順來解決!
暫時安排之後,鍾繇前往弘農,張遼帶了五百精兵去虎牢關查看,洛陽的事務暫時由溫恢和王象負責監督!
短短三日時間,洛陽城外聚集的百姓已經將近三千,臨時搭建的帳篷擠滿了人,張遼派人每日巡邏,但有滋釁尋事的,嚴懲不怠,無論什麼樣的百姓,都有一些惡民,張遼對這種人,向來都毫不手軟,高順告訴過他,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一旦出現害羣之馬,立即便要清理出來!
鍾繇挑選了青壯者搬運城中的瓦礫,那些婦女則被分配到城中清除雜草,老弱病殘者,統一在一處看管,有些力所能及的雜務,便交給他們來做,有了事情做,這些百姓纔算徹底踏實下來,半月之後,人羣中終於有歡樂的笑聲響起!
一日勞作完畢,便有粥飯送上,吃飽之後,這些百姓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着各自的心事,孩童在一旁三五成羣的嬉鬧着,老人乾枯的鬚髮中,也有欣慰的笑容,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心中記住了一個名字:高順!
金秋,本是收穫的季節,但洛陽城外,卻一片荒蕪,除了長熟的野果,別的一無所有,這些人連自己吃的都沒有,哪裡還有糧食種在地裡?
得到消息的百姓越來越多,甚至還有幾處山中的盜賊,也甘願投效,他們也是被逼無奈,只是在山中,也沒有什麼吃的,聽說高順的人馬在洛陽收留流民,一個個都解散了,各自下山來,鍾繇並不追究,只要他們不再作惡,都一視同仁!
人數逐漸達到了六千餘人,甚至連弘農都有人跑來,但被鍾繇又趕回去了,弘農同樣需要發展整治,要是這些人都跑來洛陽,李孚便無法做事了,同時他也告知李孚,讓他在弘農先開設粥廠,雖然弘農的情況稍微好點,但許多百姓還是在艱難度日!
鍾繇抽調了一千青壯,開始將城外的那些良田逐步開墾,爲來年春耕做準備,這一切,都被百姓看在眼裡,自然幹得熱火朝天,十分賣力,根本不用士兵督促,這些人就是這樣憨厚老實,只要誰給他們一碗飯吃,哪怕是性命,也願意交給對方!
過了一月,鍾繇才收到了高順的回信,這封信內容很簡單,卻十分龐雜,因爲裡面包裹着幾份地圖,這是洛陽之前的佈置圖,不知道高順找什麼人做成的,一張整體佈局圖,還有幾張都是各個方向的細節圖,雖然還不是面面俱到,但已經涵蓋了整個洛陽都城!
高順給他的指令很簡答,除了皇宮和周圍的幾處必要的地方如軍營等等,其他的全部清理到城外,將整個城內清空,但這些磚瓦都不能隨便丟棄,就堆放在城外,高順特別交代了這一點!
鍾繇沒想到高順會如此大動干戈,但高順並未仔細說明,鍾繇也不多問,他知道高順向來做事出人意料,但絕不會無的放矢,只是清理,便簡單多了,到年底,鍾繇相信自己就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