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進攻雖然無果,但黃蓋和程普幾人卻都憂心忡忡,兩軍作戰,雖然地利十分重要,但士氣也是不可忽視的一方面,如果每日都被甘寧帶兵來這麼攻打,恐怕不到半個月時間,他的部下就會毫無士氣可言,那還何談守衛九江?
甘寧撤軍之後,黃蓋和程普還算是商議乘夜去偷襲其水寨,藉此鼓舞士氣,卻被呂蒙勸止了,高順麾下的武將大小之戰數不勝數,偷營能成功的對手卻寥寥無幾,這說明對方時刻都在防備,現在戰船不佔優勢,要是進了對方的埋伏圈,後果不堪設想!
黃蓋見呂蒙說得有理,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讓呂蒙趕緊寫信給周瑜,不過呂蒙的僅剩在他們的眼裡卻顯得有點怯戰的意思,好像呂蒙上次敗了一陣之後,便對趙軍的水戰極爲忌憚,顯得總是有些畏首畏尾,而呂蒙卻喜歡謀定而後動,在沒有想到對策之前,絕不主張胡**戰!
九江的港口位置變得一片狼藉,正面破壞較爲嚴重,但造成的人員傷亡缺少,主要是背面劉磐的攻擊,由於北面是造飯之地,幾百火頭軍遭受了池魚之殃,想到明日敵軍還要再來,乾脆將此處空出來,把營房搬到後面去了,幾個將領帶兵指揮清理戰場,把那些投過來的大石頭,還沒有粉碎的全部堆砌起來,廢物利用,成了九江口的第二道屏障!
雖然投石對港口的破壞很嚴重,但大多都是木樁和木板搭建的房屋和走廊而已,這些是爲了遮風擋雨的,如今天氣晴朗,雖然有些熱,但只要不下雨,還是能夠堅守,雖然破壞的看似很嚴重,卻對整體的防守強度沒有多大影響!
翌日一早,隨着江面上亮起銀白色,甘寧就再次率領水軍浩蕩而來,當第一縷朝陽跳出水面的時候,甘寧的水軍也到了九江,隨着鼓聲擂動,黃蓋等將登上瞭望臺,卻發現哨兵神色有些古怪!
不等他細問,凝目看去,忽然一個趔趄,差點就跌了一跤,此時九江口的吳兵忽然被一種奇怪的氣氛壓抑,連鼓手也忘記了擂鼓,響動的只是江面上敵軍的鼓聲!
此時不僅黃蓋臉色不好看,呂蒙的一張俊臉也微微漲紅,雙拳緊握,他們無一例外的都看清楚了那些樓船和鬥艦上高高掛起的一幅幅烏龜畫像!
這些烏龜不僅形態各異,惟妙惟肖,最主要的是大多數都是龜縮在龜殼之中,其意思簡直是不言而喻,如今東吳擺出的陣勢就是死守,被對方如此戲弄,心中的憤恨可想而知!
“這些混蛋!”程普的火爆脾氣終於忍不住爆發了,抖抖索索的指着江面上的船隻怒罵道:“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黃蓋深吸一口氣,他雖然也很想發火,但畢竟是一軍之將,不可亂了方寸,咬牙對程普言道:“德謀稍安勿躁,此乃甘寧激將之計,萬不可中計!”
“哼!”程普又豈能不知道甘寧的意圖,但被人當着三軍之面如此羞辱,這可指的是所有的東吳守軍,誰的臉上能好看?
“黃老將軍,末將願帶兵出戰!”一旁的張承實在忍耐不住,抱拳道:“末將願以死士與甘寧一戰,江東將士,豈能如此任人嘲弄?”
“末將願與張將軍一同前去!”一旁的丁奉也忍不住了,這些年輕的將領本來就是想要主動出擊的,只不過是呂蒙新敗,才勉強忍耐,現在看到這些,要是還能無動於衷,那他們也不配成爲吳軍的將領!
“將軍,末將願再與甘寧一戰!”面色陰沉的呂蒙也忍不住了,向黃蓋正色請令!
黃蓋詫異的看了呂蒙一眼,問道:“子明可有勝算?”
呂蒙嘴脣微抿,抱拳道:“大丈夫有所不爲有所必爲,此戰縱使沒有勝算,也不可就此避戰,甘寧雖仗戰船之利,然兩軍交戰,非唯兵裝者也,如今甘寧如此羞辱三軍,若將軍猶自不肯出兵,則士氣衰落,此戰必敗!”
黃蓋和程普都有些意外的看着呂蒙,沒想到他們還是看錯了他,原來呂蒙求穩,卻並不怯戰,只是爲了保存更多的實力而已,這一次不管對方是激將,還是爲了打擊士氣,他們都沒有退路!
“好!”黃蓋忽然下定決心,再也不是一籌莫展的老將,而是瞬間就恢復成一位能征慣戰的殺場大將,沉聲道:“便以子明爲帥,張承、丁奉爲副,率兩萬水軍迎敵,本將軍到要親眼看看,這高順的水軍究竟有何出奇之處!”
“遵命!”三人抱拳,臉上全是憤慨之情,被敵軍如此羞辱,不光是他們忍耐不住,恐怕士兵們心情也一樣,此時士氣可用,這也是呂蒙請站的原因之一!
很快吳兵的鼓聲和號角聲響起,這是準備出征的集結命令,甘寧正準備指揮士兵強攻呢,忽然聽到這個鼓聲,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道:“沒想到軍師苦思無策,本將軍小小的一個手段,就讓這幫龜兒子憋不住了,哈哈哈!”
文聘等人實在忍不住翻着白眼,但對這樣的結果卻是他們也沒有料到的,沒想到甘寧臨時出的主意,卻歪打正着,擊中了吳軍的痛點,他們也毫不遲疑,立即調動船隊,準備迎敵,這一次纔算得上東吳與高順水軍正面的一戰,誰也不敢大意!
半個時辰之後,九江口前面寬闊的江面上,呂蒙帶領兩萬水軍再次出現,雖然前幾日剛敗了一場,但此時的呂蒙還是一樣雄姿英發、傲然站立船頭,一身紅色的鎧甲讓他看上去十分威武,卻又帶着幾分儒雅之資,一派大將之風!
甘寧看着呂蒙的做派,不屑的撇撇嘴,扛着大刀大步上前,一隻手叉在腰間,斜睥着呂蒙,冷哼道:“沒見過打了敗仗還如此神氣的,這次再叫你嚐嚐新鮮的!”
雙方水軍誰也沒有先進攻,而是各自擺好陣型,震天的鼓聲和號角聲迴盪在赤壁兩岸,逐漸蔓延的殺氣籠罩在江面上,兩軍之中弓弩手出現在船舷兩側,嚴陣以待!
呂蒙一身神色平穩的看着甘寧調兵遣將,前幾日敗了一陣,這一次再帶兵交戰,鼓舞士氣是一方面,但也想着大勝一場,挽回顏面,雖然沒有破解之法,但小心防備還是可以的,總不至於像前幾日被打得措手不及吧?
鼓聲響徹江面,他看到那個桀驁不馴的身姿,正對他斜着臉冷笑,此時甘寧已經傳下命令,出動三十艘樓船,他皺了一下眉頭,還是發出號令,朱然的一百艨艟前面開進,張承帶領三十艘樓船隨後跟進!
雖然他知道艨艟對對方樓船衝擊無效,但水戰的第一波衝擊卻不可少,就算不能擊沉敵船,擾亂陣型還是必須要做的!
朱然也知首戰的重要性,咬牙帶領船隻開始衝刺,二十里的距離是艨艟最佳的衝刺距離,改良後的艨艟在士兵的滑動中分開水面,輕巧的將速度逐漸提升到極致!
“放!”文聘一聲大喝,樓船兩側的投石率先發動進攻,拋出了一個個碩大的石塊!
看到文聘迫不及待的向艨艟放投石,呂蒙嘴角掀起一絲冷笑,艨艟的速度極快,體積又小,投石的作用不能完全發揮,若是將投石砸到樓船上,那纔是最致命的打擊,對待艨艟衝擊最好的辦法還是用艨艟,這就要看哪一方的水戰更加熟練,兵力更加強盛了!
果然趙軍投放的投石大半都掉入了水中,砸壞的艨艟也爲數不多,畢竟同時被幾塊投石砸中的機率要小很多,不過漫天的投石掉到水中掀起的大浪,還是減緩了艨艟的速度,若不是吳軍水戰十分熟悉,只怕有的艨艟連方向都要偏離了!
在漫天的浪花和石雨當中,艨艟狠狠地撞在了文聘指揮的樓船上,正如呂蒙所料,艨艟最前面的鐵錐被撞彎了,對方的船隻只是不停搖擺,卻毫髮無傷!
“放!”文聘似乎只會喊這一個字,不過聽到這個字的朱然卻有點心驚肉跳!
就在撞到樓船的一瞬間,他已經命士兵急速撤退了,不過還是有不少艨艟在混亂中被樓船上扔下來的鐵鉤扣住,眼睜睜的看着二十幾艘艨艟掙扎着被拖到了趙軍後方,朱然目眥欲裂,卻毫無辦法,紅着眼繼續撤退,因爲這時候投石又紛紛從頭頂飛了下來!
雖然有了思想準備,呂蒙再次看到這個新奇的戰法也是暗自心驚,不過張承的樓船也在艨艟的掩護下到了戰鬥距離,這一次呂蒙加快衝刺速度,讓對方投石車攻擊距離遠的優勢消失,他舉起手中的令旗,示意張承進攻!
“放!”張承也嘶聲喊出這樣的一個字,他的聲音沒有文聘的洪亮,尖銳的彷彿要刺入心扉,或許剛纔的慘烈讓他也受了不少刺激,這次終於輪到自己進攻了,張承面容有些扭曲的狠狠下令!
“升!”文聘沉穩的聲音又響起,彷彿此時他只會說一個字!
東吳樓船上的投石車正在發放之際,趙軍樓船上從最上方迅速伸出一張張極大的布幔,支撐布幔的枝幹準確的搭放置在投石車的木座上,不過這些布幔全部是用熟牛皮做成,等投石落到船上方的時候,牛皮帳幔已經將整個樓船遮蓋起來!
第一輪的投石基本對趙軍船隻未造成任何傷害,呂蒙也看得暗自點頭,又發出一道命令,漫天的箭雨灑向趙軍大船,牛皮帳幔不可能全部將船隻包裹,弓箭便是最好的利器,此時雙方的樓船已經進入了最佳射程!
一排排的大盾從船弦下方冒了出來,卻未看到一個盾兵,彷彿一時間將船舷加高了一樣,趙軍一個個躲在後方!
張承見箭雨又一次輪空,心中大怒,手臂一揮,命令加緊開船,打算靠近敵船登船作戰,對於自己手下的精兵,張承還是充滿了信心,尤其是在船上,不似陸地平穩,這對於從小生長在水中的吳軍卻毫無影響,仗着自己士兵的優勢,張承一心想要衝上去!
呂蒙也沒想到趙軍的船隻裝備如此奇特,這一次作戰又有了不同,三輪攻擊毫無效果,但張承衝擊,他就看到了對方樓船上那令人心悸的黑洞,不過現在也只能衝了,要是後撤,只會增加更多的傷亡!
不過他馬上命副將再帶本部水軍隨後接應,並準備火箭,既然趙軍用熟牛皮,用火攻是最好的方法,這也是水戰的最佳利器!
張承的船隊在弓箭手的掩護下向文聘水軍靠近,個個紅着眼要爲剛纔的同伴們報仇,就在他們剛起速的時候,文聘再次指揮投石發射!
張承冷笑一聲,同樣命人扯起帳幔,說起來吳軍的帳幔都是鱷魚皮製作的,比熟牛皮更要堅韌有彈性,這種生物只有在長江下游才能捕捉到,而且十分兇猛,軍中必須派遣正規水軍才能捕殺,前幾次都是突然交戰,他們還來不及施展!
同時文聘水軍戰船上的弓弩也開始發動,密密麻麻的長箭帶着一個小彎曲的弧度呼嘯而至,甚至蓋過了樓船開進時激起的水浪聲,張承心中大驚,沒想到這弓弩不僅數量極多,而且力度也十分巨大,連忙命盾兵頂在最前面!
一陣陣密密麻麻的聲音響過,比普通箭矢稍短一點的弩箭射到了大盾上,有一部分甚至貫穿了一些比較薄弱的地方,漏過的弩箭直接插進了士兵的身體,那些鎧甲跟沒穿一樣,就算是鱷魚皮的帳幔,也有箭頭從上面穿透,閃閃發亮的掛在頭頂!
張承抽了一口冷氣,擡頭看到一件令他十分疑惑的現象,趙軍這次發過來的並非投石,而是一個個用豬皮包裹的東西,打在帳幔上四散開來,一股怪怪的味道蔓延開來!也有的掉在了甲板上,好像是一瓢水或者一包土一樣!
張承低頭看了一眼,頓時嚇得臉色發白,急忙大喝:“撤退”!因爲趙軍扔過來的正是硫磺和火油,這怎麼能不讓張承着急,因爲他知道趙軍下一步要做什麼了!
等張承再擡頭看時,卻見趙軍樓船頭部那些黑幽幽的洞口激射出大腿大小東西來,應該是一根根木樁,木樁前端被削尖,還有一個閃閃發亮的鐵錐插在最前面!
在張承和一種吳軍目瞪口呆中,只聽一陣陣悶響,這些木樁狠狠的插進了他們的船身,船身劇烈搖晃,激起驚濤無數,呂蒙給他們說的那個利器終於出現,但自己親自面對,自然要比聽來的更加令人震撼!
不止這些,趙軍的弓弩再次發射!
在張承的阻止下,已經有一大部分樓船減速,還未來得及掉頭就被木樁擊中,幾艘船已經開始灌水,第二波弓弩發射的同時,最令張承絕望的火箭出現了,弓箭手將點燃的火箭漫天拋射,而且一想到那些木樁還會爆炸,張承的心就沉到了谷底,他本想着藉此機會衝到敵軍跟前呢,但對方忽然用火攻,讓張承果斷放棄了這個打算!
濃煙伴隨着沖天的火焰,吶喊聲夾雜的慘叫聲,讓張承完全失去了指揮作用,現在的情況就是在樓船還未完全着火時趕緊乘小船撤離,否則下一波弓弩和投石就足以讓他的這部人馬全部葬身江底!
“哈哈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龜兒子,這次俺讓你們全到江中去餵魚!”甘寧得意的聲音這時候響徹兩軍,甚至蓋過了那些慘叫聲,他看呂蒙不順眼,剛纔一直憋着勁呢,眼看大功告成,這才鬆了一口氣看着眼前的大火大笑不止!
再又一番投石的洗禮下,張承殘部終於脫離了戰線,他帶來的樓船無一倖免,全部大火蔓延,只有五艘情況稍微好點的被呂蒙派來的援軍趕上來撲滅。
不過那些木樁一直沒有爆炸,讓他們忽然感覺輕鬆了許多,其實他們並不知道,就算以高順現在的實力,要想大批製造這種東西,也是力有不逮,前幾次突然使用,就是爲了打擊吳軍士氣,要想普遍裝配,現在還真是力有不逮!
其他樓船都在江心噼裡啪啦的燃燒着,部下乘小船逃回的不足三分之一,急切間跳水的大部分被火燒死,水性好一點的僥倖逃脫!
趙軍和吳軍中間隔了一道厚重的火牆,濃煙高高的衝到兩岸,被風吹散,瀰漫到岸上的樹林當中,就像起了一陣大霧,兩軍臉上被火光照得通紅,各自又後退了一箭之地,在這種情況下,吳軍不敢貿然再次出擊,趙軍自然不可能繼續追擊!
眼看江面一片火紅,一片狼藉,甘寧知道今天再次震懾了吳軍,當着這麼多士兵的面,擊敗東吳水軍,看了一眼對面被火光照的飄忽不定的指揮艦,下令兵馬後撤,等火滅了之後再繼續進攻!
這一次小小的摩擦,用完勝消滅了吳軍先鋒部曲,定然讓守軍士氣再次大跌,對一向自認水軍第一的吳軍來說,讓他們親眼見到如此慘敗,這個打擊可不是簡單的戰敗!
“從今日起,天下皆知我大趙水軍纔是第一水師!”甘寧動了動自己的刀柄,輕聲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