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甘流哈上前幾步,對着摩拉微笑一下,手持法杖輕點額頭和左肩,行了個法師遇見同行的禮節。摩拉回身一禮,微頷首,右手撫胸按在心口,輕笑不語——這是*用的神徒禮節。
竟然是神徒?!難怪這麼強大、不可揣度。甘流哈心裡想道,這麼想的時候,一點點屬於法師的驕傲和自尊以及對於神徒的不屑微微出現在心頭。雖然只是一點想法,但是表露在外面的神態立刻產生了些變化,不再是那般拘謹和嚴肅。
對於大部分的法師而言,神徒是一種非常令他們反感的存在。法師們憑藉着自己的力量和智慧去研究世界、擁有力量,使人自尊、自強。
絕大部分的法師心裡都是沒有信仰的,在他們看來,所謂神明,即便是創造天地的父神,也不過是值得尊敬的存在,但卻不是應該用來崇拜的。
尤其是這個世界上存在着大量的人,憑着自己力量或者智慧升起神座,成爲神明。所以,每一個法師都不會把神明看的多麼高,他們只敬重神明的力量和智慧,但卻絕不因此而妄自菲薄,自居其下。
而且,法師們的施術效果經常看起來和某些神明的神力效果很像——天地間風雲變幻、飛沙走石、移山倒海等等,憑藉着法術,法師也可以做到在那些在無知的人眼裡,只有神明纔可以做到的事情,所以,法師本身對於神明的態度,更多的像是對待某個前輩高人,而不是高於自己生命存在的存在。
這種情況下,法師自然對那些甘願居於神下、承認神明比人類高貴、願意成爲神明信徒而獲取力量的神徒還有極大的惡感,覺得他們褻瀆了人的尊嚴,降低了人的位格。
此外,神徒往往可以憑藉着自己的信仰,從神明那裡獲得超凡的力量。這一點,對於那些辛辛苦苦才成爲法師,而且還一直在不斷辛苦努力前進的法師們來說,實在是難以忍受的事情。
就像一個人忙死忙活憑着自己的本事賺了點錢,剛剛開心的準備着自己的幸福,可是忽然看到另外一個憊懶的人,僅憑着拍了某個大富翁的馬屁的功勞,就獲得了和自己一樣、甚至遠超自己的工錢,那心裡怎麼可能平靜!
雖然看不起那個小人的行爲,可是看着他的收穫來的如此輕鬆,那辛苦做工的人心裡就難受啊!法師對於神徒,很多時候就是這麼個樣子——看不起神徒自居神下,不以人爲尊的行爲。可是又嫉妒那些神徒僅憑頌讚神明就可以獲得自己這些人努力十幾、幾十年才能得到的一切。
不過,甘流哈畢竟不是那種年輕氣盛的才成爲法師的雛兒,眼睛被法術法師世界的精彩耀華了眼,十幾年的法師路途已經使得他的心完全沉澱了下來,不再浮躁。在法術的研究上和法力的深厚程度他並不比別的法師強,甚至只能算是一般般,但是在法師的心態和修養上,他卻是無比的出衆。
這麼多年來,比起別的法師,他很多的時間都花在了教導那些學徒身上,在某些人眼裡他似乎是有些“不務正業”,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正是因爲教導了無數的學生,才使得他對於法術法師世界最基礎的東西,有了超越性的理解。
無論是法術,還是其他,無論他是怎麼的奇妙,最基礎的東西纔是最關鍵,任何一項奇異的東西,誰的基礎最牢靠,誰纔會在這條路上走的更遠。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甘流哈在察覺摩拉是一位神徒後,並沒有像很多法師會選擇的那樣,立刻轉身離去,而是微微猶豫了下。
相較於其他法師的激進,甘流哈更穩重一些。每一個力量的擁有者,無論他的力量來源是怎麼樣,能夠使用力量的人,必然會有着他的不凡之處。
對於神明,雖然法師們心裡並不把自己看得比那些高高的存在卑微,但是理智上卻明白,那些存在的,他們的智慧和眼光都是遠遠超乎自己這些依然是肉體凡胎的人,能被那些存在選擇成爲神徒的人,必然不會是普通的愚夫罔信迷惑之輩,或許會是讓人厭惡並且害怕的狂信者,但是論及他們信仰之外,這些神徒的智慧和心志,卻都是上上之選。
摩拉看出了這位法師眼神的變化和臉上的猶豫,但是卻並不怎麼往心裡去。神徒和法師是很難找到共同話題的,彼此衝突的理念,相左的行事爲人和世界觀,能不鬧矛盾就已經算是相處愉快了。不過,出於禮節,摩拉還是對着這位法師發出了邀請,請他到裡一坐。
不料甘流哈略一猶豫後,居然答應了。然而其他的人卻看不出這裡面的道道,只以爲是兩位強大的法師,或許有什麼重要、或者寶貴、或者神秘的法術要交流一下。神徒在這個有“法師之都”之稱的尼格拉,幾乎是多少年都見不到一個,所以對於那些擁有神秘力量的存在,普通人一般都認爲是法師。術士就是這麼被歸結爲法師羣體裡的。
旅館的老闆立刻把樓下位置最好的桌椅擺放好,並且親自端上據說是來自遙遠東方的奇怪飲料——一種叫做茶水的玩意。天見可憐,老闆是真的不懂這泛着黃綠色、還帶着苦味的水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的貴族、法師還有官員們喜歡。
對於這東西完全一無所知的他甚至以爲茶葉纔是重點。出了無數的洋相後,終於弄懂了這個茶的真正喝法,老闆那可憐的舌頭已經見茶就哭了。所以才坐下的摩拉和甘流哈就聽到老闆在端上茶水時,旁邊還放着一小罐雪白的沙狀物。
正疑惑着這是什麼,就聽這位老闆很殷勤的問道:“尊敬的法師大人,需不需給茶里加點糖?”
甘流哈當即手一哆嗦,差點把裝在透明的玻璃杯裡的茶水扔出窗外。摩拉則是一下子僵直了正欲端茶的手,然後拼命的在腦海裡回憶自己是不是忘了點什麼,許久之後,摩拉終於確定自己的記憶應該沒有出問題,於是他疑惑的問道:
“我只聽說有往茶水裡加奶的奶茶,加紅酒的紅茶以及加檸檬橘汁的酸茶,這個加糖的是什麼茶?是尼格拉的特產麼。”
甘流哈也疑惑的看着這個旅館老闆,雖說尼格拉巨大、繁華甚至遠超一般的小國家,但是對於茶這種高端飲品,自己不該沒有聽說過加糖的喝法啊。
老闆沒有想到兩位法師居然會問自己問題,立刻又驚且喜的殷勤道:“哈哈,這個,是本店獨有的特色,難道兩位大人不覺得加了糖後茶就不那麼苦了麼。”
說完,這位微胖的老闆緊張且激動地看着兩個擁有着神奇力量的法師,希望他們能夠仔細品嚐一下自己的手藝並且留下幾句評論,說不定以後自己的店鋪就要因爲這個而名揚尼格拉了。想到美處,微胖的老闆越發的激動了,於是更加殷切的看着甘流哈和摩拉,期待着這兩位能試一下。
甘流哈有些後悔自己打算和摩拉接觸的決定,如果不是那樣,自己現在絕對不會這麼爲難。尼格拉人民的熱情是衆所周知的,再說看着對方這麼熱情並且奉上最好的招待,如果不接受,未免顯得太倨傲了些。
沉穩且謙遜的法師甘流哈,可不願讓自己的行爲傷了一位熱情的尼格拉居民對法師的敬仰。可是,茶水裡加糖???他就是加紅酒、加橘汁橙汁都沒試過呢,甚至連摩拉剛纔說的加奶!他一聽到那種喝法,胃裡就彷彿有隻腐爛的老鼠在跑,這個……
甘流哈端起茶,雖然心裡不情願,胃裡很翻騰,但是臉上卻是沒有表露出來。微微聞着加了糖的茶水的怪異的味道,心裡急速盤算着該怎麼躲過這麼一個折騰人的茶點。
眼光看見摩拉正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裡,甘流哈心裡一動,臉上頓時露出十二分的熱情,“不知這位客人如何稱呼?”
摩拉手裡同樣端着一杯茶水,輕輕地搖啊搖,就是不往嘴邊放,聽聞甘流哈問自己,便是順勢放下了茶水,正色點頭道:“我是來自東方的美地迦南,名叫摩拉。未請教……?”
甘流哈一看摩拉居然放下了杯子,頓時心裡大吼:狡猾狡猾!可是臉上卻不好露出這些,眼神一動,頓時也順手把杯子放下了,整理一下衣裳,對摩拉很認真、很禮貌的介紹自己:“我是尼格拉法師學院的法術研究員甘流哈•風•尼格拉,你可以稱呼我甘流哈。”
介紹完自己,法師甘流哈笑着對摩拉說:“那麼,摩拉,你大概是第一次來到尼格拉吧。剛纔聽你說起茶,似乎很有研究,不知這杯尼格拉獨有的風味,可否和你的口味?”
摩拉看了看加了糖後,顯得濃稠又古怪的飲料,再看看店老闆的熱情切期待的目光,似乎不喝不太好啊。可是,真的不太想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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